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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旻行看着眼前乱掉的棋局,一语不发。王丞相收回手,站起身走到一个精致的山水画屏风之后。这里应该是平日里王丞相看书的僻静之处,三面墙上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炕桌上也摆着好几本折好的书籍,应是近来翻看的。
王丞相定定地望着屏风,原来这是一面双面屏,朝外是风光绮丽的自然山水,朝里的这一面竟是画着一个极美的女人,身姿窈窕,眉目如画,任谁见了都不得不赞一句天姿绝色。画里的她好似极其开心,风吹起她的衣裙,行走中,她回眸一笑,身后的阳光洒下来衬得她如玉的肌肤如夜明珠般晶莹透亮,百媚尽生。
王旻行也走到王丞相身边站定,随着他父亲的目光看向屏风里的那个女人。他不止一次看到王丞相静静望着这女子的画像了,也早已知晓她在他父亲心里的地位,怕是他这个亲生儿子也难敌其万一。
少时他看到母亲偷偷落泪,“夫人为何不去与相爷说清楚,您又何苦自个儿吞下这所有苦?”母亲平日里最倚重的向妈妈说道。
“你陪同我一同出嫁到相府,当初种种你也是清楚的,这一切是我甘愿的,如今我每日看着行儿一日日的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说完便用帕子擦去了眼泪。
他母亲出身宁国公府,一向骄傲自持,他从未曾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对她们的话似懂非懂,却也十分确定是父亲惹得母亲流泪的,他怒气冲冲地跑进父亲平日里并不让他靠近的书房。
“唉?少爷,没有相爷的吩咐你不能进去啊!”护卫忙拉住突然冲进来的王旻行。
他一把挣开,就冲了进去,“狗奴才,你给我松开!”
一样的屏风,王丞相也是这般站定,见他像一只小牛犊般闯进来,并未动怒。
“父亲,您可知母亲哭得多伤心,为何您都不去看看呢?”王旻行梗着脖子问。
他见父亲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恨得直跺脚:“父亲!”
这回,他终于顺着王丞相的目光看过去,“啊!”。他那时还小,并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具体区别,但是他却想着“母亲若是跟此人相比,确实是输定了。”
“父亲,她是谁?您就是因为她才忽略母亲的吗?”
王丞相这时候才将目光投向他,“你不必知道,你只要明白,没有她就没有你母亲,也就不会有你此刻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也就是到此刻,他才明白父亲往日里并非对他的调皮捣蛋宠溺放过,他是真的不在乎,他根本不在意母亲,还有他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崇拜敬爱的父亲竟然对他毫无感情。年仅六岁的他,憋着一口气跑到了母亲怀里,直到抱着母亲才哭了出来。那日他央着母亲告诉他实情,只觉真相实乃他不能承受之重,他替他父亲难过,替他母亲难过,也替他自己难过。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恨上了那个他从未见过一面的人。
他不禁苦笑着说:“父亲这么恨是因为她吧?”
王丞相的右手紧握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几乎察觉不到。“你查的怎么样了?没能将他在抵达汴梁之前解决掉,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他猛地回过头盯着王旻行,语气恶劣,眼神狠辣,刚刚那个深情注视着屏风的男人已烟消云散。
王旻行立马跪下,低头道:“许云一直宿在好来客栈,并未发现异常。父亲,任务失败,孩儿甘愿认罚!”脊背挺得笔直。
王丞相又将目光移向屏风,“差事没办好,受罚是肯定的,待会儿就去戒律堂领三十军杖。”
“孩儿遵命!”王旻行磕头应下,便起身往外走,正抬脚。
“慢着,许云背后定是有暗中相助于他的人,只是目前我尚未确认是谁,你行事还须谨慎,勿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嗯,孩儿知晓,谢父亲提醒。”王旻行也没看王丞相,径直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飞鹭院,王旻行唤来夜七,“汴安街的商铺接通了几家?”
“二十七家”,夜七回答。
“二十七啊,比我预想的要少,可知问题主要出在哪里?”
“秦家商铺的掌柜都拒绝跟我们合作,应是秦老头下了命令。另一批拒绝的,想来应是非丞相党手下的铺子。至于狗不理包子跟好来客栈,皇商的铺子我们都没下手。”夜七将收集到的消息都说给王旻行听。
夜七继续说道:“今日他去了沿仓书院,我们的人暗中跟着去了后院,只是许云好像察觉到了,中途跟丑夫子、沈三娘去了另一处,我们的人再没法靠近了。”
“许云果真是不好对付,上次洛阳一战他受了重伤,定是要寻医问药,派人守在汴梁所有药铺周围。”
“是,属下遵命!”
王旻行摆摆手,“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夜七下去后,王旻行开始思考昨日汴安街上的情形。
显然,许云与汪浅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他那时正站在春香院的顶楼窗户前,不知是何意,他没有放过汪浅的每一个表情。
他早已过了对感情懵懂的年纪,深知情窦初开是怎么一回事。这小丫头整日混在书院里,跟赵知逸、万谨言他们各个都处得如兄弟般,不见一丝女子的羞怯与腼腆。却独独对着一个老男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王旻行觉得自己胸口堵住了似的,闷得不行,他连忙长呼一口气,想集中精力观察许云,却控制不住自己贴在汪浅身上的目光。
“夜四,这里你守着。”
他转身下楼,甩起的衣袖扫到夜四,夜四莫名其妙“少爷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哎呀,难道是我刚刚走神被他发现了?!”他一拍大腿:“好险好险,绝不能有下次了!”。
王旻行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他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轻轻地开口:“看来,许云是必须得死了。”声音极轻,好像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