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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炘然总是会选择站在地铁不开门的那一侧。这个位置似乎有天然的屏障,让人可以被门和隔板组成的拐角包围。
他先是站在行李箱前面,然后站到行李箱左侧,最后验证了一下行李箱的产品质量,坐在了上面。
红色的点就像图钉,挨个标记已经到达的站,高铁站回学校的地铁站数太多了,到现在夏炘然都没认真数过,只是概括着描述“十几站”,然后总结为“反正需要很久”。
地铁门外的光影是黑色的,但莫名给人一种黑得五彩斑斓的错觉。
夏炘然觉得自己要是这么说,糜知秋肯定会嫌弃自己的比喻水平,有些好笑得带上了耳机。
听歌的时候不管怎样随机播放,总是很容易反复听最新收藏的那首歌,因为那是默认的第一首。
夏炘然听到熟悉的前奏,在心里跟着歌默念了第一句歌词。
“你知道我就不爱唱情歌,对你却忘我。”
这首歌似乎很欢快,连封面都是不正经的样子,是圆圆的眼睛裂着嘴的漫画版蒙娜丽莎。本来他以为糜知秋是随口说一个名字来应付自己,结果才发现真的有这首歌。长长的歌名在夏炘然几乎只有英文歌的歌单里格格不入,但位列在第一,并牢牢霸占了一个月。
歌词听上去很简单,旋律也轻松得和封面一样不像情歌,夏炘然跟着又默念了下一句。
“你知道我就不会深情说,为你我想点把火。”
他有些好笑地想自己到底是听了多少遍,居然都能跟上歌词了,然后摁灭了手机的光,准备和歌一起发呆。
下一秒糜知秋的消息就掐着时间跳了进来,“记得晚上要吃火锅,回来的路上不要吃太多!”
从中午起就空空荡荡的肚子似乎听到了嘱咐,里面传来了咕嘟的水声。夏炘然按了一下胃,有些尴尬得希望别人都没听到,“嗯,地铁上没吃的。”
“你快到了啊?”
夏炘然抬头看了一下车门上的进程,“嗯,只有十几站了。”
众所周知车站到学校的这十几站有多漫长,夏炘然猜这时候如果是在打电话,糜知秋八成会有些嘲讽地说,“那确实是快了。”
发着微信的糜知秋总是会温和很多,只回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
人和人相处久了会下意识地猜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想象他会如何回复,这种自己推理再验证的过程无人知晓,就像得到正确答案时也只有自己会暗自沾沾自喜,有多么了解对方。
恋爱中的人总是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夏炘然曾经依靠着自己观察到的糜知秋来猜想真实的他,后来又用生活里零碎的他去拼凑,再后来又拥有了文字,拥有了旅行,拥有了电话里的夜晚。
人真的不是几个词汇就可以概括的,所以才会出现人设这样的词。
夏炘然整理出了各式各样的糜知秋。
他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寄的一百二十三张明信片物超所值,因为糜知秋总是一副任人猜测又不揭晓答案的样子。所以当回信的糜知秋诚实得像个小孩子时,夏炘然突然有了一种被接纳的错觉,差点忘记自己已经被拒绝了。
那时候的糜知秋总是会提起很多以前天天在一起不会说,甚至后来在一起也不太提的事,明明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夏炘然却觉得他在说很重要的话。
夏炘然记得有一次糜知秋说自己小时候会在下雨的前后去抓蜻蜓,那甚至不是抓,因为蜻蜓就牢牢地挂在树枝上,只要伸出手就会像摘叶子一样被取下来。
他会收集一塑料袋的蜻蜓,然后去高层放飞它们。
说是放飞,其实就是在窗口把它们像落叶一样撒下去,看到有的蜻蜓飞起来了就很高兴,好像是在给予它们自由。
没有顾忌它们的翅膀有没有因此受伤,没有想过为什么下雨前它们飞不高,也不曾担心没飞起来的那一部分会怎么样。
他只能看到因为他被迫振翅的那些蜻蜓。
他以为自己在赐予,其实那是因为他才被剥夺的自由。小孩子因为无知而天真有想象力,也因此残忍。
夏炘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印象很深,糜知秋说,“我这是伪善。”
夏炘然实在不记得自己是寄了什么内容,糜知秋才会这样回复自己,那些话好像刻意冷酷,又好像带着内疚。夏炘然却莫名地感到柔软,他一直知道糜知秋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之下装着许多细腻的东西,这一刻他终于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了一点。
伪善的人怎么会记得那么多年前因为自己而没能飞起来的蜻蜓呢。
夏炘然听到了下一首歌的前奏,按了一下后退键,然后切成了单曲循环的模式。
他想,就是因为总这样,才能记住歌词吧。
有的时候一站路的时间是一遍歌,有的时候一站路格外长,是两遍歌。夏炘然听到那个总是很欢脱的声线在底色快乐的配乐里柔和又干净,好像听多了,都透出了一点悲伤。
“一温柔间节奏就缓了,爱来爱去差不多,活该我就愿寂寞。“
他想起旅行的时候,糜知秋睡觉时总爱把自己团在一起,被子也揉得乱七八糟,不是压在身下就是压在腿下面,衣角乱翘,露出柔软的腹部,如果侧躺着腰线会陷下去。夏炘然每次醒得比他早,都会在光线昏暗的房里感到晨间的某种冲动。
这种感觉有时候也会出现在连着麦的夜晚,糜知秋总是会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呼气声像羽毛从听筒里探出来,轻轻刮一下夏炘然的耳朵。
夏炘然有很多很多情意和耐心,本不期许过对方看到全貌。
但得到回应后,有些时候他又觉得太难藏住了。
耳机挡住了外界的声音,夏炘然看着对面写着这一站的站名才发现已经到了,有些慌乱地拉着箱子赶在最后几秒出了站。
即使是一个城市,不同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味道,高铁站就是异乡的匆忙味道,而到了学校这里,离开的列车形成风压,卷来穿堂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压在身上,夏炘然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产生了错觉,好像闻到了糜知秋宿舍在做火锅的味道。
等出了站他才发现,是车站门口刚开了新的火锅店。
不知道糜知秋是不是算了时间,正好给自己发来消息,夏炘然刚想回“已经到了”,就发现糜知秋是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手里的行李箱被地面刮蹭出噪杂的声音,和耳机里还在循环播放的歌一起变成了背景音。
夏炘然差点忘了自己临走前还写过这样一张明信片。
还是誓不罢休的口吻。
他站在原地有点羞耻地捂住眼睛,不敢细看自己说的大话,想叹口长长的气给两个月前年轻的自己听。
离开英国的那天他刚刚改签了机票,提前了一天回去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抱着那种无法回头的,破釜沉舟的冲劲。
可是夏天过到了尾声,剧情已经走远了!就像偶像剧里女主本来是想报复男主,但爱上对方后才被发现自己的初衷,夏炘然又想出了新的毫无关系的比喻。
他看糜知秋这阵仗八成要嘲笑自己了,连先下手为强这招都放弃了,决定干脆乖乖说“确实追到你了。”
糜知秋却比他更快一步发来了消息,“即使你不追我,即使你什么都没做,我们现在也已经在一起了。”
夏炘然感到地铁口又吹来了风,把他的衣服和心一起吹鼓了起来。
夏炘然难得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直到糜知秋又发来了新的消息,“夏炘然,不用你跑得快,是我愿意跑得慢。”
耳机里的歌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因为听了一路,这次似乎不用默念,而是自然而然内心就有声音和第三句重叠在一起。
“你知道我真的不是冷漠,一深情时总不知所措”。
夏炘然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因为这太像糜知秋了,好像无所谓,好像在说我不会唱情歌,但是温柔到一目了然。
夏炘然也突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敢写这样一张明信片,不是因为他真的突然抱有一腔孤勇,而是糜知秋所有的回信都在告诉他“来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