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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尤玉玑一怔, 有些不然地别开了目光。往日不知他男儿身,亲密地以姐妹相称。如今既知晓,他再唤她姐姐, 这声轻浅的“姐姐”好似蒙了一层水雾。
夜里凉风吹拂,将司阙雪『色』的裙角朝尤玉玑温柔吹来, 每每差那么一点点就碰到尤玉玑的裙角。尤玉玑垂着眼睛, 望着他水波般一次次轻轻浮近的雪『色』裙摆,转移了话题:“这样晚怎么抱着百岁出来了?”
百岁还小,显然还不知己的名字。被司阙抱在怀里许久, 有点困了。凉风吹不舒服,将脸往司阙怀里钻。
“我日日服『药』,身边总有各种『药』物。时不时就会『乱』吃, 说不定何时误食了我的毒。”司阙捏捏百岁的后颈,目光略落在尤玉玑身上,“所以想让姐姐暂时帮我养一养百岁。”
司阙捏着百岁的后脖子将拎起来递给尤玉玑, 尤玉玑赶忙将接来。百岁忽然从温暖的怀抱里暴『露』在初冬的寒冷夜风里, 不舒服地小尾巴拘起来。下一刻到了另外一个加温暖的怀抱,立刻舒服地在尤玉玑怀里挪了挪寻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窝起来。
不仅暖和, 还柔软!
“喵嗷……”撒娇一样小声喊一句, 再用脸蛋在尤玉玑怀中蹭了蹭。
显然, 百岁个良心的,可不认主, 谁怀抱舒服就跟谁走。
司阙了百岁一会儿,皱了皱眉。
——有点不大高兴。
“夜里风大, 去我那里坐坐吗?”尤玉玑柔声问。
若往日,她定然直接邀司阙去昙香映月去喝一杯热茶。可如今因知他男儿身,免不有所避讳。
“不去了。”
司阙望着百岁, 慢悠悠地说:“真令人羡慕。”
“嗯?”尤玉玑抬眸望向司阙,显然不太懂司阙的言下之意。
“羡慕可以长命百岁。”司阙『摸』『摸』百岁的头,抬眼望着尤玉玑冲她浅浅地笑:“姐姐好眠。”
尤玉玑轻抚着怀里的百岁,目送司阙离去的背影。
以前,她因为与司阙亡国人,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又感于他身为堂堂公主不不屈尊为妾,心中生出太多怜惜。
就在昨日,她刚知司阙本男子。
司阙原以为尤玉玑会避之不及,骂他登徒子。可尤玉玑心里的怜惜却浓。
“羡慕可以长命百岁。”
——品着司阙离开前说的这句话,尤玉玑想起阙公主活不双十年华的传言。传言真假不可知,这段时日的接触,她确实亲眼见了他的病弱。
若她有记错,司阙今年应当十九。
尤玉玑轻叹一声,抱着怀里已经睡着了的百岁,转身回昙香映月。
·
司阙回到云霄阁,褪下染了寒气的外衣递给流风,又一阵断断续续地轻咳。
咳令人生厌。
停云从楼下上来,手里端着一碗浓稠的褐『色』汤『药』递给司阙,然后规矩地立在司阙身侧,着他喝『药』。
司阙将碗里的汤『药』饮尽,将空碗递还给她。
司阙走向窗口,将窗户推开。虽然他体弱惧寒,却有些喜欢带着寒意的凉风。若凉风打在身上能让他觉冷,觉酣畅快感。
停云犹豫了一会儿,有退下去,而望着孑然立在窗前的司阙,开口:“殿下,若您想那个女人。,便。”
沉默。
停云等了等,只听见从窗外流进来的风。她不敢再多言。
司阙望着远处的山峦与树影,眯起眼睛。
暗夜里,纵使有星月来相照,婆娑的树影与重叠的山峦亦阴森森的,仿若可怖巨兽,张牙舞爪。
,便?
怎么?用他早已衰竭的身体去找一个女人泄欲,然后心安地去死?
“收拾一下,明晚离开京城。”司阙。
停云刚下楼,听了司阙的吩咐,她立刻应了声。
司阙又说:“走之前,陈安之处了。”
停云疑『惑』了一下,才问:“随我玩弄?”
司阙默许。
停云屈膝行了礼,转身退出去。
·
一夜之间,昨天府里发生的事情早已在各处传开。
首先陈顺之吓了一跳。父王动了怒,拿出世子之位警告陈安之。而这府中除了陈安之,晋南王只有陈顺之一个儿子了。
林氏紧张兮兮的小声问:“这……可能吗?”
本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倒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给支起了一架希望之灯。
陈顺之连连摇头:“你可记住了,兹事体大,全当不知这件事情!记住了!”
林氏急忙说:“你我想成什么蠢『妇』了?除了你,我然不会与任何一个人提起事。我还想劝你来着,千万别给己希望飘飘然起来。咱们就安生己的日子,若真有那么一日,就前世修来的福气,那回事也正常的。”
陈顺之听妻子这话,一方面觉欣慰,一方面又从妻子这里了敦促。
“好了,我出门去接凌烟了。”陈顺之站起来。
林氏跟着站起来,帮着他了衣襟。
——陈凌烟前几日去了她的外祖母家,今日归家。陈顺之需去接一接。
·
翠玉一大清早乐哈哈地去找林莹莹。
“那个装腔作势的表姑娘这回死了那颗想当正妻的心喽。”翠玉笑死了,“我可真开心。瞧她往日那德行……在世子面前多雪山尖尖上的雪莲花儿,在咱们面前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食人花。哈哈哈,让她往日里嘚瑟,现在也跟咱们一样当妾喽。”
林莹莹也高兴的。
方清怡往日里对她与翠玉可不算好,人非圣贤,幸灾乐祸常事。
“也挺让人唏嘘的。”林莹莹抓了捧瓜子儿来吃。
两个人格有差。翠玉那张嘴向来爱罪人,今儿个不饶人:“我房里那丫鬟昨晚帮我盯着,那假白花昨晚儿上遇到云霄阁那位了。”
林莹莹隐约听说了,却并不知详情,顿时来了兴致:“细说,细说!”
“丫鬟离远,说的话倒听清。只见那朵假白花见了云霄阁那位之后,脸绿了!最后哭着跑开的,世子爷也去追她,让她己跑了!云霄阁那位平日不声不响的,也绝,居然让世子跪在脚前擦地!”
也不知夜深视暗,各处盯梢的下人清,又或者传来传去,出了差错。陈安之蹲在司阙面前擦雪泥的一幕,如今被传成他因为和表姑娘互诉情衷被云霄阁那位发现,他竟跪在云霄阁那位脚边哄人。
翠玉和林莹莹笑了好一阵。
显然,她们两个并非勾栏里的痴情女子眷恋着陈安之。相反,她们两个在烟花之地见多了人情百态世态炎凉,盼着陈安之为她们赎身真,深情蜜意倒装的。
所有的“爱意”,不因为他陈安之,而因为他世子爷。
“走了,走了,咱们往昙香映月去了。”林莹莹站起身。
一大早,尤玉玑派人给几个姨娘递了话,今天请她们去听戏。
尤玉玑今天在府里请了戏班子。
林莹莹和翠玉爱热闹的人,一边吃着瓜零嘴,一边听戏。春杏也来了,她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糕点吃的也少。
尤玉玑坐在一张圈椅里,望着戏台子上的表演,因烦扰而走神。
她急迫地需一个孩子,一刻不想耽搁,可挑人有她想的那样简单。她到底做不到随便找一个人。
原本想着孩子的父亲应当品行端正,最好聪明些,相貌出众那好了。可时间紧迫,让她如何分辨出一个人的品行?
因不想与孩子的父亲有牵扯,她又不愿意找原本就认识的人。
她无声轻叹了一声,忽然想若孩子的父亲本就了不治之症,待她将孩子生下来他就会病逝倒也挺合适。一方面她省去了许多麻烦,另一方面为对方留下了血脉。也算两全其美。
可她上哪里找一个品行端正又有才学又容貌出众的病重之人?
一白『色』的身影忽地在眼前一闪而。
手中捏着的软帕悄声缓缓落了地,尤玉玑愕然抬手,纤纤素指捂住己的唇。
她望着戏台子,上面的戏子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浓烈的『色』彩慢慢糊成了一团。
他们在唱什么?
尤玉玑仔细听了听,曲子不曾听,词却似乎改编司阙曾经的一首旧词。
尤玉玑听见己的心跳怦怦了两声,耳朵好像一瞬间失聪,听不见戏台子上的曲词,紧接着什么听不见了。
·
上午听戏时还晴空万里,半下午竟纷纷扬扬落了雪。
到傍晚时雪仍不见停,尤玉玑穿上『毛』茸茸的淡紫『色』斗篷,提了一盒红梅酒,往云霄阁去。
凉风拂面,将兜帽向后吹去。一瞬间落雪落在尤玉玑乌鸦鸦的云鬓上。
她走到云霄阁,流风不知去了哪里,只停云在一楼收拾草『药』。
“殿下在楼上?”尤玉玑问。
停云还未答话,楼上忽想起司阙的琴声。
停云不需再答,尤玉玑已经直接往楼上去。她走在楼梯上,将脚步放轻缓,尽量不去打扰司阙抚琴。
到了楼上,尤玉玑站在珠帘后,望向琴案后抚琴的司阙,认真聆听。
司阙在弹一支送别的曲子。
“正下着雪,姐姐怎么来了?”司阙垂目,视线落在琴弦上。分别的时刻,他反倒不想抬眼去她。
尤玉玑沉默了一会儿,似犹豫不等这一曲终了再说。
最终她有等。
在司阙的琴声中,她温柔开口:“姐姐来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司阙唇角滑出一抹乖顺的浅笑来,说:“姐姐但说无妨,但凡我能做到。”
他想,应该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尤玉玑轻轻抿唇,温声:“我需一个男人,给我一个孩子。”
悠扬的琴调忽然错了一声,继而生生顿住。
司阙瞥向己的食指,上面有一滴被琴弦割破的血珠儿。压错的那根弦,断了。
司阙抬眼,望向珠帘后那曼妙的身姿。
一阵珠帘轻晃声。
尤玉玑挑帘进来,缓步朝司阙走来。
她缓缓而来,足畔的裙摆摇曳生姿。
司阙见尤玉玑的云鬓被雪沾湿了一些。
尤玉玑走到司阙面前,将手中提着的那盒红梅酒放下。她望一眼桌上的烛台,想起前天晚上云平寺客房里那支短了一小节的白烛。
她转眸,对司阙笑潋滟,然后俯下身来,凑到司阙耳边,温柔低语:“姐姐的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