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拒绝二

一梦非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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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凝香仿佛从很长的睡梦中醒来,听见屋外滴答滴答的落雨声,正无情地敲打着廊檐下的石阶。她本来是站在一片无边无涯的花海间,绚丽的天空迷醉了她的眼,在远方,一个飘逸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好奇地想要跑过去一探究竟,却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暗黑的深渊。

    她微微睁开眼,从门外吹进来的风,使得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眼前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和梦中的身影有些相似,她正想开口问问,却被手指尖钻心的疼痛清醒了意识。

    “痛。”她惊呼,再抬眼瞧时,却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庞正掐住她的指尖,一滴鲜血顺着冰针从容不迫地流了下来。

    商济看见凝香醒了,似乎并不惊讶,眼皮略微抬了抬,淡淡地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眼前的轮廓终于看清,凝香忙缩回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道:“是你,你怎么回来了?这是哪儿?你在干什么?”

    陌生的眼神让商济略微一愣,才想起来他已不是济川,曾经短暂的模糊记忆他不想想起,那就暂时选择忽略不计。

    “驿站着火,你吸了浓烟昏迷了五天,现在正在客栈。”

    “哦。”凝香还是有点迷糊,忽然想起什么往自己的怀里一摸,怎么不见了?她又在榻上到处摸了摸,也没有,她显得有些焦急,正准备下榻去妆台上看看,却因刚刚醒来,猛然站立头还有些晕,幸亏商济及时扶住她的手,不然险些从榻上跌了下去。

    “你刚刚醒来,安分些,不要乱动。”一醒来就折腾,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商济忍不住蹙了蹙眉。

    “哦,谢谢你!”凝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略微惊讶,这商济跟她交情不算太深,上次芫兮的事情他那折腾劲,可让她深深地被震撼到,除了对芫兮温柔如水,对她那可是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直接将她隔离在九天之外。这会儿居然好心好意地帮她,莫不是转了性了?不过这手里的温度怎么这么熟悉?那白皙顺滑的皮肤,骨节分明的手指,掌心中杂乱清晰的纹路,她忍不住捏住他的手想看个明白。

    “你。。。。。我去给你端药!”商济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左右来回地瞧,连忙抽了回来,那探究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脸上愠色微露,慌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凝香瞬间回过神来,这分明就是商济,果不其然还是如此冷冰冰的。糟了,想起来还未细问自己的玉石在什么地方?记得自己是放在身上的啊,到哪里去了呢?她准备撑着身子再次站起来找找,就被门外激动的声音闪到了腰。

    “凝香,你终于醒啦!太好了!”

    只见芫兮从门口直接扑了过来,一个不稳两人双双倒在了榻上,凝香扭了扭酸痛的腰,将芫兮的头从肩膀上挪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笑道:“芫兮,你这温暖怀抱送得有点出人意料啊!”

    “对,对不起!”芫兮顶着一张蜜桃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身后气急败坏的穆诚一把捞过,就听见他对着凝香咬牙切齿道:“刚醒来就不太平,不好好躺着,瞎起来晃悠干什么?”

    凝香气得只想踹人,还不如不醒来,至少梦里还是美好的,几日未见就被嫌弃成这样,不,是一直被嫌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换了个娴淑的姿势坐好,然后扯了扯嘴角让其勉强上扬,温和地说道:“我说睿王爷,你这偏心都偏到天边了,对于刚刚恢复的病人,能不能稍微施舍点温暖啊?”

    “我这关心得还不明显吗?那就没办法了,能将就你将就点吧!”穆诚回答得不以为然,看她这面色红润,才思敏捷的样子,大抵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出去、出去!”凝香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瞬间周身不适、心气不畅,烦躁地拍着床榻,急跺着脚要将碍眼的人赶出去。

    芫兮瞪了一眼穆诚,又重重地踩了他一脚,忙推着他将其赶了出去。她从桌上倒了一杯茶,走到凝香身边坐下,将手里的茶杯交给她,微笑道:“要不要再躺躺?你是不知,这几日可吓死我了!”说着又仔细地瞧了瞧气色,是比之前稍微好多了。

    猛喝了一口热茶,干涩的嗓子才舒服一点,凝香伸了伸懒腰,转过头就看见芫兮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仿佛下一刻涌动的泉水就要溢出来。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凝香握住了芫兮的手,侧身抱了抱她,强忍着眼泪说道:“还是你好,不像那些没有良心的。对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昏迷?”

    “这个说起来有点曲折。”芫兮将驿站如何失火,他们如何被人偷袭,又是如何脱身,又是怎样发现她,如何医治她等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详详细细地说给她听,当然除了师傅的身份以外。

    凝香听了仰天长啸,刚刚的感动顷刻间结成了冰,自己就这么被深深地遗忘了,直到战斗完才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她从跟屁虫嫌弃成了麻烦精,现在倒好直接变成尘埃了。虽然还算穆诚有良心,顾及她的死活,可是她堂堂一国郡主,居然一点温暖都靠施舍,太对不起她骄傲的灵魂了,于是她下定决心要返回洛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真心。

    “对了,芫兮,你看见我放在身上的玉石了吗?就是渔阳镇溪边我捡的那块。”

    “在我这儿,上次给你换衣服收起来了,没想到你刻得挺认真的!”芫兮从怀里拿出玉石交给她。

    凝香连忙宝贝似的接过来,用手轻轻摩挲着雕刻的花纹,咧嘴笑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的幸运符,上面的每一个刻痕都代表着满满的诚意,我就不信他还不懂我的心!”

    “他?”芫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要送给那个,济。。。。”她实在是觉得这个名字配上师傅,有说不出的别扭。

    “怎么了,有疑问吗?”凝香偏着头问道。

    “我,你,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芫兮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又要顾忌着师傅的心情,又要考虑到凝香的处境,又不能戳破了事情的真相,短短几句话,憋得她小脸通红。

    “考虑?芫兮,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不过是送个礼物而已,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如果上天眷恋,我就不用天天羡慕你了,呵呵!”

    凝香将玉石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朝着出神的芫兮笑道:“我饿了,有吃的吗?芫兮?”

    “哦,有,我去给你端些点心。”芫兮心不在焉地答道,起身往门口走去。

    “哎,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躺得我浑身酸疼!”

    说着两人手挽手打开了房门,却被门口的穆诚和商济吓了一跳。

    “你们俩杵着这儿干嘛呢?”凝香惊呼。

    “等阿芫啊,顺便算算你到底要聒噪多久?”穆诚回答得理所当然,走过来牵起芫兮的手。“饿了吗?我让他们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蜜汁藕和青虾卷。”

    凝香听见吃的眼睛亮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些虚伪的自尊心,舔着脸问道:“有麻辣鸡柳吗?我最爱吃那个。”

    “你觉得呢?”穆诚白了她一眼,直接拉着芫兮往廊檐下走去。

    “哎,凝香真的饿了,等等她啦!”芫兮回头望去。

    穆诚轻轻搂过她的细腰,在耳边轻声道:“放心,她会跟来的,才不会饿着自己。”

    果然,凝香正想大步跟上,对于她来说吃饭可是头等大事,可是好巧不巧,却被身边的商济伸手一拦。

    “干嘛?”凝香狐疑地瞪着他。

    商济将手里的药拿到她的眼前,她才想起刚刚确实是说去端药了,不过不能等她吃饱饭再说吗?

    “等会再喝,容我先尝尝肉香,我可饿了。”凝香没有理他,绕过身就往前走去。

    商济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倒让凝香立刻停住了脚步,那熟悉的温度又在身上蔓延,还未待她回过神来,就听到冷冷的嗓音响起。

    “这药饭前喝,而且你刚醒来,不能吃荤辣。”

    如果不是那冰冷的语调,凝香甚至觉得,这话就是那冬日里的暖阳,她绝对感激涕零、声泪俱下,可是前提是他是商济,不是说他不会关心人,至少不会这么关心自己,况且她也知道之所以救她,不过是看在穆诚和芫兮的面子上,毕竟朋友的朋友也算是朋友嘛。不过她可是知恩图报之人,也不可能对救命之人甩脸色,于是从他手中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我说恩人,你这也太尽责了,这总行了吧!”顺便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头也不回地朝院门口走去。

    商济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吃过这顿饭他就要回洛阳去了,一时之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雨后的天空格外明亮,但是芫兮却无心欣赏,刚才的午饭,除了穆诚吃得津津有味外,每个人都吃得索然无味。这不,凝香憋着一肚子火,又在院里和穆诚争执起来。

    “你是现在回林罗国,还是待我和芫兮成亲之后回去,你自己选。”穆诚阴沉着脸,抱着手臂坐在藤椅上。

    “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洛阳。我又不是芫兮,你没事管我那么多干嘛?”凝香气呼呼地坐在石阶上,不满和委屈全涌了上来,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心情。

    穆诚腾地站起来,将手中的信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一双愤怒的双眼马上就要冒出火来,暴躁地吼道:“你以为我闲得没事,要不是你爹托付我,谁懒得管你?你爱上哪儿上哪儿,以后别跟着我们!”

    吧嗒吧嗒,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凝香耸动着肩膀,抽抽搭搭得越哭越大声,最后干脆放开了,仿佛所有的委屈、伤心和寂寞都找到了一个出口。

    芫兮傻眼了,她以为凝香会像往常一样,顶多和穆诚犟几句嘴,发泄发泄不满就完了,没想到这几句像是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有些崩溃。芫兮也知道穆诚是真担心她,不然不会早早安排人手护送她回去。现在两人还没说上两句,就将局面闹成这样,让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穆诚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哭声,黑着脸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芫兮有些着急,想去跟着穆诚,又见凝香哭得伤心,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她唤了凝香一声,想要安慰安慰她,可是凝香突然抹了抹眼泪,朝着客栈外跑了出去。

    芫兮想要去追她,这小镇她又不熟悉,气冲冲地跑出去,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兮儿。”商济叫住她,外面太阳有些毒辣,凝香又会武功,兮儿怎么可能追得上她?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才让她有了去洛阳的念头。他不懂为何她如此执着,执着于一个还不知真面目的人,他觉得凝香比他傻太多了,至少他的心有所属是值得的。

    “你去看看穆诚,凝香那儿还是我去吧!”

    芫兮徘徊不定,小脸愁得都蹙成一团了,商济揉了揉她的眉头,温柔地说道:“好了,别自己傻乎乎地犯愁,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过阵子自然就会好的。你先去看看穆诚,马上就要起身去阜城了,想必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

    芫兮答应着,两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午后的轻风夹杂着潮湿,没有丝毫的凉意,反而越来越闷热,天空中又卷来一团团的乌云,不知道这场雨会是什么时候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