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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奉得知徐墨怀的行踪找到后,立刻去了京中一处偏僻静雅的院落寻他。等他到了的时候,徐墨怀已经梳洗干净,身上脏污的外袍也被换下。
只是不曾想,房中除了徐墨怀以外,还有一个衣衫上沾满了泥点的女子,正在软榻上昏睡不醒。
“殿下……”
徐墨怀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苏燕身上。“这是赵获的女儿,名唤苏燕。“
“军器监赵获?”,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自称是她的堂兄,骗她一路照看我。若是旁人还好,偏偏是赵家的女儿,我信不过她。”
薛奉听着徐墨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杀了苏燕以免日后多事。然而以徐墨怀的性子,倘若他下定决心,必定不会让苏燕活到现在,早该埋在土里了,又岂会让她好生睡在这榻上。
“依殿下的意思……”
“待她醒来,给她五百两银子,将她送的越远越好,也算是如了她的愿。”
在薛奉来之前,徐墨怀在杀她与不杀她之间犹豫了许久,直到看见苏燕手腕上的擦伤,才破天荒地心软想要放过她。这几日苏燕似乎真的将他当做了亲人,即便路上被他拖累到摔了许多伤,也不曾抱怨过一句。看在这些的份上,即便苏燕的确听见了什么,他也愿意放她一条活路。
交代过后,徐墨怀起身,没有再看苏燕,只是微微颔首,说道:“走吧。”
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梦罢了,很快这些小事便会被他抛之脑后,苏燕也只是他在路上无意看见的野草,根本不值一提。
——
回到长安后,徐墨怀立刻处置了不忠的部下,搜寻秦王意图篡位的证据,好让他再无卷土重来之日。
太子遇刺失踪的消息使得朝中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认定太子已死,已经着手要另立储君。大公主怒斥了说丧气话的朝臣,命人四处搜寻太子的下落。
徐墨怀回宫后处置了一干人等,又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为了避免几位太傅的探望,他只好借口静心养病,留在东宫闭门不出。
只是不曾想待他回宫,怪梦反而愈发频繁的出现,梦境中苏燕的声音无比清晰,带着点古怪的乡音腔调,贴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唇会有意无意从他脸颊擦过。
粉红的唇瓣,好似花瓣被碾碎,花汁在唇上晕染开,尝一口会有甘甜香气。
她的衣衫湿透了,发丝也湿哒哒地滴着水,眼中好似盛了一汪清泉。
“堂兄……”
从梦境中醒来,徐墨怀头痛欲裂,一切都变得难以自控,殿内的物什被砸坏了不少,身上的伤口也因动作而开裂。
守在殿外的宫人低着头,习以为常地听着那些碰撞的声音,只等寝殿中的声响平息后他们再进去收拾残局。
倘若殿下没有这样的疯病,太子之位自然坐得稳稳当当,任由秦王如何都难以动摇他的地位。只是喝了许多药,近年来,徐墨怀的病也仅仅是有所好转,对外谎称已经好全了,也是怕落人口舌,让心怀不轨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徐墨怀醒了以后,又想起在农户家中,他与苏燕相拥而眠的那个雨夜。
那日清晨醒来,他记得自己夜里旧疾发作的事,惊讶于苏燕完好无损的在他身边。
他还当自己是病愈了,如今回到宫里才发现一切并未改变,不过是当夜有苏燕在,他罕见地并未伤到她。
徐墨怀思前想后,还是去拜访了他一直鄙夷的方士,希望能靠着鬼神之说解惑。
那是位有名的真人,一直留在宫中为朝廷效力。徐墨怀不信鬼神,因此与他少有往来。听闻太子召见,他半点也不奇怪。在徐墨怀说起梦中之人变成了苏燕的脸,他更是直言道:“兴许梦中人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只是时机未到,殿下才会看不真切,此女与殿下是天定的缘分。”
想起苏燕傻气的模样,徐墨怀不禁气结。“她不过是四品朝臣的私生女,言行粗鄙不堪,我与她有何缘分可言。”
真人走后,徐墨怀想着他说的那番话,始终不能平静,于是派人去查苏燕的近况,想要得知她如今在何处,在做什么事。
距离与苏燕分别以后一月余,青州离长安虽远,若是快马加鞭,送封书信却不是难事。
徐墨怀以为自己欺骗了苏燕,一声不吭地让人送她到山高水远的青州去,她至少也该有些怨气,会想着找他要个说法。直到十日后从青州送来的信到了,他才知晓比起他夜里时常梦见她,苏燕才是真的将他忘了个干净,过得极为快活。
——
苏燕起初得知徐墨怀是太子,她的惊愕要远超过被欺骗的愤怒,得知要被送去无亲无友的青州,她本有些不大情愿,在拿到那五百两银钱后,立刻便将所有不满抛之脑后。
五百两,够她好吃好穿地过一辈子了。无论是在何处,没钱才是最紧要的。
她很快置办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自称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娘子,将身世编得曲折凄惨,还谎称自己有个丧尽天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堂兄,一时间街坊邻里都看她可怜,时常照应着她。
苏燕再不必担心被抓回去给什么下流坯子做妾,安心在青州住下后,因为生得貌美,向她示好的郎君也不在少数。
徐墨怀捏着书信的手指有格外用力,看完后面无表情地将它撕了个粉碎。
仿佛有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腹中烧了起来,似乎是一种名为羞恼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想要看书冷静一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想的都是梦中的苏燕在他身下承|欢,以及如今她在青州肆意快活的模样。
徐墨怀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书愤愤地掷在地上。
“薛奉,让人去青州,把苏燕给我带回来。”
短短两个月的日子,苏燕将自己的小院落布置得井井有条,种了喜欢的花花草草后,还开垦了一块菜地出来,邻里送了葡萄秧,她自己又去买了棵石榴树的苗,盼着日后长势好了,能摘一箩筐的瓜果。
一日晌午,她给院子里才冒头的菜浇水,就听有人叩门找她。
苏燕开了门,发现是几个陌生的男子,腰间的蹀躞带上挂了刀剑,她警惕地抵住门,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安道:“你们来找谁的,是不是找错了?”
“苏娘子,我们主子请你随我们走一程?”
“什么主子,我不知晓你在胡说什么。”苏燕面色一变,想也不想便要关门,门被先一步抵住了,对方为难地笑了笑,想起徐墨怀的交代,回答道:“我们主子是害得苏娘子家破人亡的堂兄。”
苏燕腿上一软,险些就要哭出来。
“苏娘子,请随我们走一程。”
她满心地不情愿,看到他们腰间的佩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苏燕上一次回长安的时候满腔欣喜,这回却是愁眉苦脸的,恨不得从马车上跳下去。
不过是在青州随口胡诌了几句话,太子为何会知晓,她说的堂兄也未必指的是他,何必与她一个普通人斤斤计较。更何况她对太子可是救命之恩,怎能因这点小事就要惩治她。
苏燕心中不忿,想起自己尚未开花结果的树苗和刚冒头的菜园子,又是一阵的悲从中来。
等她舟车劳顿回了长安,一路上都在不安马车会在赵府的大门前停下。若是徐墨怀存心要将她送回去,她真是死了做鬼也要缠着他不放。
然而马车一路未停,一直将她送入宫门,最后由几个宫人领着苏燕走到了东宫。
苏燕第一回进宫,这才知晓她想象中的皇宫与现实差距有多远,到底是她目光短浅了,不曾想到此处竟这样大。殿宇楼阁都高大雅致,连头顶的梁木都刻了精巧繁复的瑞兽。
一路的景象让苏燕目不暇接,直到她被领进了东宫的殿内,东宫的宫人给苏燕送上了茶水与糕点,让她坐着等候徐墨怀。
连桌案上糕点的花样都是苏燕不曾见过的,她还当林府已是豪奢至极,果然皇宫里的吃食才是她想都想不出来的。
苏燕想到徐墨怀会来,只敢僵站着,打量几眼殿内的陈设,即便那糕点做得再精巧诱人,她也碰都不敢碰一下。
等了不算太久,苏燕听到殿外宫人行礼的声音,立刻变得慌乱无措起来,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徐墨怀才踏入殿门,她不等看到他的正脸便急忙下跪行礼。
看到苏燕跪了下去,徐墨怀的脚步明显地凝滞了一下,而后才径直走到她身前。
苏燕的头也不敢抬,只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待脚步声消失,她微微抬眼,目光所到之处仅能看到一片玄色衣摆,袍边绣着繁复的纁色纹路。
徐墨怀轻笑一声,缓缓俯身,冰凉的手指钳住了苏燕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
“从前不是还一声声唤我堂兄,今日怎么看一眼都不敢了。”
苏燕终于看清了徐墨怀的脸。
发冠将墨发束起,只有额前几缕发丝垂下,在他面上投下阴翳。
徐墨怀唇角含着抹笑意,眸中却一片淡漠。
苏燕惶恐到话都要说不出来了,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只好磕磕巴巴地说:“殿……殿下说的哪里话,我怎能高攀……”
徐墨怀并不意外苏燕会是这样的反应,想起那方士说的“缘分”二字,他心底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似乎这缘只会让他心烦意乱,倒是对苏燕半点用处也没有,若是他晚些让人去青州找苏燕,兴许她连夫婿都相好了,这算哪门子的缘分。
沉默片刻后,徐墨怀淡声道:“未必不能。”
“啊?”苏燕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徐墨怀见她愚钝的模样,也无意再与她委婉下去,直言道:“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回青州继续一个人过日子,亦或是留在此处,我许你做我的侍妾,享尽荣华富贵……”
以苏燕的身份,能入东宫服侍是天大的福分,京中多少贵女求都求不来。
徐墨怀以为苏燕会果断地回答,谁知她惊骇过后,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面露难色地说:“那我还是回青州吧……”
似乎察觉自己说得太直白不给徐墨怀面子,她又忙补充道:“我出身低微又浅陋无知,哪里配得上服侍太子殿下,还是回青州算了。”
徐墨怀直起身,手指寸寸收紧。
苏燕听到他笑了一声,分明是笑,却让人觉得笑声里好似带了几分咬牙切齿。而后她仿佛是听到了指骨被捏得作响的声音。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过是救了徐墨怀一命,拿到五百两已经很知足了,徐墨怀何必要收她做侍妾,他们才相伴了不过几日,且那几日还狼狈至极。
苏燕想着,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徐墨怀再次问道:“如此,我再问你一次。”
“留在东宫侍奉我,亦或是去做奉阳侯的妾侍,你选吧。”
苏燕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徐墨怀。“殿下这不是……”
话未说完,她又愤愤地停下。
徐墨怀似笑非笑,问她:“是什么?”
这不是强人所难!强抢民女吗!苏燕不敢说出口,只气得面色涨红。
“想好了吗?”
想到青州才布置好的小院子,苏燕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闷声道:“那我还是跟殿下吧。”
虽说言而无信,总做些骗人的事,至少相貌好看。苏燕想到此处,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东宫忽然多了一位来路不明的苏良娣,一时间惹得不少人议论,然而皇上自昭仪病逝后便一蹶不振,迷上了求仙卜卦,朝中事务大都是徐墨怀处理,他的床榻上睡着什么人,自然容不得旁人指指点点。加上徐墨怀说了,苏良娣待他有救命之恩,不过是妾侍,看在这样的恩义上,很快风浪也就过去了。
只是偶尔,仍有人好奇苏燕的模样,偷偷在远处打量她。
苏燕虽说做了妾侍,徐墨怀并未立刻宠幸她,只是要她夜里与他同榻而眠。
她不习惯与徐墨怀睡在一处,总是想尽法子离他远些。夜里的时候不断地朝床榻边缘挪去,徐墨怀虽察觉到了,并不理会她可笑的行径。
直到夜里苏燕一个翻身,从榻上掉下去磕了脑袋,疼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徐墨怀坐起来,几乎想要出言讽刺了,听到她疼得哼哼唧唧,只好俯身将她捞起来,让她睡在内侧,冷声道:“你若喜欢在地上安寝,我大可以满足你。”
“我……我喜欢睡榻上。”
“我瞧着你不大像是喜欢。”
“我不睡地上。”苏燕强调。
徐墨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去摸她的额头,起身去给她拿药。
徐墨怀有政务要处理,平日里并不拘着苏燕,许她学完了诗书礼仪再去游玩。
大公主住在公主府,进宫的次数并不多。徐墨怀让一个才学仪态都堪称朽木的人进了宫,她起初是不大满意的,奈何徐墨怀身为太子却对女色无意,如今总算有个女子入了他的眼,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深秋之时,徐墨怀处置了秦王,连同他手下的人都没有放过,手段狠绝几乎到了斩草除根的地步。苏燕为了应付夫子,拿着古籍去请教薛奉,他面无表情地拒绝:“苏良娣还请去问殿下。”
苏燕哪里敢,她总觉着去问徐墨怀,他必定会对她好一番讥讽。“他定是要嫌我笨了。”
徐墨怀从书房出来,恰好听见苏燕的话,皱眉道:“苏燕,你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走到他面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不嫌你笨,尽管来问便是”,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说:“我以为自己平日里待你很好。”
他甚至允许苏燕在东宫种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瓜果。
——
平心而论,徐墨怀的确是个性子古怪的人,苏燕但凡做了定丁点不如他意的事,他必定会记仇许久,直到苏燕意识到自己有错,去找他认了错为止,否则他必定会用各种法子让苏燕也不舒坦。
赵府满门被流放,苏燕的父亲在五日之前被处以绞刑,这些事都是她在马场听人说起。
分明是她的血脉亲人,遭此大祸,徐墨怀竟一个字也不曾告知她。
苏燕心底十分不是滋味,回了东宫后立即去寻他问个清楚。谁知徐墨怀不在东宫,反而大公主在此处。
“你急着找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大公主个子很高,俯视苏燕的时候带着一种微妙的轻蔑。
苏燕不想说,她却直截了当道:“听闻前几日,被处死的军器监赵获,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燕抿唇不语,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大公主却像是刻意要警告她,提醒道:“太子宠着你护着你,你该感恩戴德报答他的恩情,若不是太子,如今你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你此番去,若是为了质问太子,亦或是为了你的族人开罪,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苏燕本来只是想问问徐墨怀为何不与她说一声,谁知会被大公主教训一番,心底又气又怒。
徐墨怀回来以后,苏燕冷着脸不与他说话,他见苏燕神情冷漠,语气也重了几分,问道:“听闻你今日顶撞了公主。”
本来只是有些委屈的苏燕,听到这句话以后,脑子里蹭得冒起一团火,气愤道:“殿下若是不待见我,索性让我回青州,以免每日留在宫中惹得人人厌烦。”
徐墨怀皱眉道:“苏燕,你以为自己在与谁说话。”
苏燕听到这句,好似是一团火焰被泼上了冷水,立刻冷静了下来。连她的父亲被处死,徐墨怀都不曾想着告知她一声,他其实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她还想着与他争论,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垂头丧气地认了错。
徐墨怀还有政务要处理,并未将苏燕的事放在心上。
苏燕心烦意乱,不想让人跟着,独自去了林苑中消解。
谁知中途忽然飘了雨,她怕自己一身衣裳淋湿让人看见,会给徐墨怀丢脸,索性低头躲进了一旁的假山,想着一会儿侍女见下了雨,自然要过来找她,她再出声便好了。
假山里另有一番天地,刚好能容纳苏燕一个人。她有些冷,便缩着身子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后又觉得后悔,早知睡一觉醒来火气便消了,偏偏要出来散心,如今遇上了下雨,心中怨气更甚。
苏燕抱着膝盖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侍女仍是没来寻她。
徐墨怀听到雨声的时候,才想起问侍者苏燕去了何处。
侍者声称苏燕去散心了,徐墨怀说道:“下雨了风凉,让苏良娣回来。”
侍者出去找,回来的时候身边不见苏燕,只在跟着苏燕的一个侍女,她焦急道:“苏良娣方才不要奴婢跟着,独自林苑中散心,奴婢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苏良娣的身影。”
徐墨怀心中一沉,冷声道:“让你跟着苏良娣,你竟让她独自散心。”
徐墨怀命人都去找,宫人们担心苏燕是去了何处躲雨,将林苑附近的宫室也都找遍了,始终不见苏燕的影子。
一直找到深夜,这件事渐渐闹大了,甚至有宫人担心苏燕是否不慎落水。
徐墨怀在殿门前站了两个时辰,面色阴冷到能滴出水来。几次他都盼着能看到苏燕回来,却只有宫人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殿下不如回去歇息。”侍者劝了一句,徐墨怀没有理会,依旧固执地站在殿门前,想得都是苏燕每夜窝在他怀里的模样。她的身上实在是有许多他瞧不上的地方,然而即便是他不想承认,他也明白苏燕也觉着他是个十分不讨喜的人。
都说苏燕是白日里受了气,一时间想不通自尽了。他觉着可笑,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当真,可听他们如此说着,他仍是觉着心中发冷。
雨势渐渐小了些,假山里的苏燕被冻醒了,看到四周一片漆黑,连忙起身出去,也不管是否还在下雨了。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在此处睡过去,一睁眼天都黑了,她不知晓此刻是什么时辰,心中又慌又畏惧,等她回去了,徐墨怀必定要大发雷霆,说不准还会让她罚跪。
苏燕小跑着回到东宫,衣衫已经湿透了,路上没能见到多少宫人。等她一到东宫的时候,发现四周好几个宫人提着灯笼守着,还当是不算太晚,连忙跑过去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殿下呢?”
宫人们又惊又喜地看着她,连忙扭头喊道:“苏良娣找到了!”
苏燕冷得瑟瑟发抖,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宫人回答,便听见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传来。“你还知晓要回来。”
徐墨怀看着她的眼神很是骇人,苏燕自知有错,往后退了一小步。
>徐墨怀的嗓子有些哑,他有许多话想说,在苏燕回来之前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教训她。然而此刻见她浑身湿透,又怕又委屈地站在他面前,一腔火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欲言又止地看了她片刻,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无奈道:“罢了。”
徐墨怀吩咐宫人下去准备热水。
苏燕走进寝殿,脱了的衣裳沐浴。雾气缭绕间,浑身的寒意也在此刻被驱散。
她趴在浴池边上,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立刻睁眼望向来人。徐墨怀仍是阴着一张脸,看着似乎是怒火未消。
苏燕立刻把身子埋到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心虚地不敢看他。
徐墨怀蹲下身,热气蒸腾中,二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可知晓我等了你多久?”
苏燕不吭声,他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徐墨怀有些愤恨地想着,苏燕分明是个没良心的,他当真是鬼迷心窍,竟对她上了心。
好一会儿了,苏燕才闷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在假山里躲雨……”
徐墨怀没好气道:“躲雨躲了快三个时辰?”
她小声道:“我睡过去了……”
徐墨怀沉默片刻,几乎要被她气笑了:“苏燕,你当真是……我不知如何说你是好。”
苏燕面上浮着一朵红霞,羞恼道:“我要穿衣裳,有什么话不能等一等,非要在此处说。”
她的眼眸覆了层水汽变得莹润,肌肤也在热度下变得粉红。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今日是我不好,你有怨气是应该。”
苏燕听他如此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愤懑道:“你是太子,你怎会不好,分明是我有错。”
他的声音很轻:“燕娘,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苏燕敷衍道:“今日没有。”
徐墨怀低笑一声,低头去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