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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不勒斯出发,穿过位于东侧的维苏威火山的隘口,一条道路把那不勒斯与内陆连接了起来。
与大多数的海港城市一样,那不勒斯因为有着繁忙的航道与令人羡慕的地理位置,这座位于地中海北岸的城市早在近十个世纪前,就成了欧洲大陆最为繁荣的城市之一。
而这条从那不勒斯通向内陆的道路,则成了那些漂洋过海,来自遥远东方或是非洲的财富在陆地上的桥梁。
只是说如今这条道路却被严密的封锁起来,所有经过的的旅行者都会受到严密盘查,甚至连贵族都不能例外。
位于火山半腰的隘口竖起了高高的木桩,马车只能从木桩间的缝隙缓缓穿过,在隘口稍高些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正紧皱双眉看着站在面前的一个中年人。
“殿下,您知道这是公爵的命令。”
虽然年轻人看上去很不高兴,可中年人并不很在意,对他来说如今比讨好年轻的王子更重要的是完成腓特烈公爵的命令。
“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箬莎和这件事有关?”阿尔弗雷德王子怒气冲冲的问“我知道父亲和莫迪洛的关系很不好,可这和箬莎无关,现在她只是想要回科森察的家,但是你们居然要袭击她。”
“殿下这不是袭击,”中年人尽量耐心解释“我们只是希望能检查伯爵小姐的随行……”
“可这是很大的侮辱,”阿尔弗雷德愤怒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虽然那个西西里人和她在一起让我很不高兴的,可这并不是一回事,别人会说我是在借机找那个人的茬。这会让我蒙羞的,而且这也会让箬莎鄙视我,我绝对不能做这种有辱荣誉的事。”
谁会在意别人说你什么,中年人心里暗暗咒骂,对这位王子的多愁善感他已经厌烦,可现在他却不能不尽量安抚住王子,因为虽然他不在意王子的好恶,但这座隘口现在是由他负责看守的。
“殿下,阿拉贡使者的死是很严重的,”中年人神色也从恭敬变得严厉起来“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和莫迪洛伯爵有关,在没有抓住凶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的帮凶,而伯爵是最可疑的。所以我们必须对伯爵小姐的队伍进行检查,至于那位西西里使者,我们觉得伯爵小姐显然欺骗了他。
”
“你是在说箬莎引诱那个人吗?”阿尔弗雷德紧盯对方“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我会立刻让你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殿下,也许我这些话让您不快,可事实上我们那个佛罗伦萨人很可能在伯爵小姐的随行队伍里,而西西里的贡布雷是被她利用了。”中年人毫不退缩的迎着阿尔弗雷德的目光“所以按照您的父亲公爵殿下的命令,伯爵小姐的队伍必须接受检查,甚至包括伯爵小姐本人和她的替身随员,这个命令不容违反。”
阿尔弗雷德脸色难看的盯着对方,他没想到父亲会下达这样命令,一想到自己仰慕的那个人儿,要接受那么无礼甚至侮辱的对待,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年轻王子就不由得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无地自容。
可他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因为他很清楚如果那样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看到王子恼怒却又无奈的愤然离开,中年人对着他的背影微微鞠躬,然后就转身对早已等待的士兵下令:“准备好,一旦伯爵小姐的队伍出现就拦下他们,”说到这,中年人略微顿了顿看看王子远去的背影,继续说“对伯爵小姐不要无礼,但是一定要认真搜查她的队伍。”
听着手下高声回应,
“让我们看看这次莫迪洛是不是如公爵说的那样,既聪明又愚蠢。”
中年人看着崎岖绵延通向山脚下的山路,隐约的可以看到路上那些缓缓挪动的黑点,那是一波波正向隘口走来的旅行者。
而在更高处的一块巨石上,阿尔弗雷德王子同样看着上下蠕动的黑点,他嘴里不住的低声自语着:“上帝保佑,箬莎你可别干蠢事。”
三三两两的旅行者在隘口前停下来,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人流,人们只能不住的低声抱怨,腓特烈公爵在那不勒斯拥有的巨大权力,让即便是国王的斐迪南都不得不顾忌,甚至早有传言说,在与法国人交战的时候,阿拉贡军队的将领公然宣布不接受斐迪南的命令,而更愿意和腓特烈公爵打交道。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一个年轻人不耐烦的抱怨着“我听说博洛尼亚有人造出了一种能自己搔毛的机械,那样搔出来的羊毛比用人搔毛快的多,可我这一路上如果都这么耽误下去,也许那种机械叫被别人抢先弄到手了。”
“我听说过那个机器,好像是个女人造出来的。”走在前面的一个人饶有兴趣的回头说“想想吧,一个女人。”
“怎么可能,女人能造出那种东西?”一个酒糟鼻子的男人不信的问“女人除了能生孩子这件上帝惩罚她们受罪的事,怎么可能造出其他东西来。就像我老婆,”他用大拇指对着自己马车指了指“给我生了六个孩子,可她还是什么都不懂。”
“不过那的确是真的,”前面男人耸耸肩“虽然我也不信,可很多人都说是这么回事,而且听说那机械很厉害,只要用一个人就能干三四个女工的活儿。”
“那可真是了不起,”酒糟鼻男人嘟囔着举起酒壶喝了口,然后把酒壶塞进车里“要说我老婆唯一能和男人比的就是能喝两口。”
旁边几个人发出放肆的大笑,可开始的年轻人却更沮丧了。
“如果那机械真的那么厉害,我就更要尽管赶路,博洛尼亚太远了,也许到时候早就有精明人把那机械买走,然后就是我就得花更多的钱才能从那人手里的买到。”
“可你在这抱怨也没用,这时候别惹麻烦,看看那些兵,”酒糟鼻压低声音劝着年轻人“他们可不是好招惹的。”
年轻人愤懑的要说什么,可远远看着隘口路边那些王国军队甚至还有阿拉贡人,他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队伍缓缓的向前挪动,当这些人终于走到木栅栏前时,所有人都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上帝,如果再等下去我可能就要被烤焦了。”
前面一个旅行商人边说边习惯的拿出几个银币准备缴路税,但他的的银币被直接打在地上,同时头上遮阳的软帽被粗鲁的掀开。
“仔细检查每一个人!”
一个中年人站在高处对下面的士兵大声喊着“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这是公爵殿下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更加肆无忌惮,他们推搡着附近每个人,把他们的帽子撤掉,掀翻一辆辆马车的幕帐,在阵阵抱怨声中,他们甚至拉扯着女人把她们从车里拽下来。
“这太野蛮了。”王子身边一个随从小声说,可看到王子阴沉的脸又赶紧沉默下去。
“的确太野蛮了。”
阿尔弗雷德恼火的摇头,不过就在看到一个士兵拽着个酒糟鼻的男人和他脚下踉跄的老婆正喊着什么时,忽然一阵号角声从山下传来。
阿尔弗雷德的心霎时一跳,他看向下面的中年人,看到他父亲那个亲信已经带着人从高处跑到路中央,而且正驱赶着栅栏附近的人们尽快离开,王子立刻不顾一切的直接从巨石上跳了下去。
脚戳在乱石堆上一阵疼痛,可阿尔弗雷德顾不上那么多,他知道科森察小姐的车队已经到了。
远远看到前面乱糟糟的情景,坐在马车里的箬莎露出了不快神色。
“这是公爵的军队,”箬莎对骑马跟在车边的亚历山大说“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们藏了那个佛罗伦萨人。”
“您怎么会这么想?”亚历山大心头一动。
“很简单,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萨仑舅舅,而我又恰好要回领地,如果我们的队伍里藏着那个佛罗伦萨人,这肯定是最好的逃脱机会。”
箬莎说着看着亚历山大问道:“不过我也正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要求去我的领地做客呢?”
看着伯爵小姐玩味的笑容,亚历山大微微有点头疼,他没想到这个“妹妹”居然这么敏感。
虽然应该想不到他的确是要利用她要把佛罗伦萨人送出去,可他还是提醒自己一定也奥小心点,这个妹妹真是太机灵了。
“可是不论是否藏了佛罗伦萨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搜查我的队伍。”
箬莎忽然用固执的口气说:“这关乎我家族的荣耀,关乎到莫迪洛这个姓。”
那就最好了,亚历山大暗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位伯爵小姐不会那么轻易允许接受检查,才会选了与她同行。
接下来,就看这关能不能过去了。亚历山大这么告诉自己。
科森察家队伍的出现让原本就因为士兵们的粗暴乱糟糟的队伍更加混乱,有些经过检查的人被驱赶着过了隘口,后面的人则被赶到路边。
随着前面一个举旗随从大声报号,队伍被挡在了路上停了下来。
“以公爵的名义,”中年人走到伯爵小姐的队伍前大声命令“所有人接受检查。”
“别这样,”阿尔弗雷德跑了过来,他用力抓住中年人的肩头“让我去和箬莎说,你这样只会激怒她。”
“殿下,我得到的命令是检查所有人,”中年人寸步不让,他觉得自己忍受这位王子已经太久了,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份让他无奈,他早已经命令人把这个讨厌的花花公子吊起来晒太阳了“请不要妨碍我。”
“你这么侮辱莫迪洛家的人很得意吗?”阿尔弗雷德压低声音问“还是你觉得羞辱我未来妻子的家族能得到任何好处,别忘了我将来是要和那个女孩结婚的。”
“那就等您当上公爵之后再向我下令。”
中年人说完挣脱开阿尔弗雷德的手先前走去,他越过前面的号兵,当走到距马车不远的地方时,被缓缓驱马向前的亚历山大挡住。
“大人,我想您不该挡住我,”中年人略一行礼然后就扬起头看着马上的亚历山大“您的阿拉贡同胞被可耻的杀害了,我相信您一定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抓住凶手。”
“其实他不是我的同胞,”亚历山大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伸手微摇“不,这个我可不能答应,要知道如果这时候退缩了,我在小姐面前就成了懦夫,所以不论被杀的是阿拉贡人还是西西里人我都不在乎。”
“又是个为讨女人欢心什么都不顾的蠢货,”中年人心里暗自咒骂,他冷冷看着亚历山大,正在琢磨是不是该给这个不知好歹的西西里小子一点厉害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走过来。
“虽然你是我的敌人,”王子狠狠盯着亚历山大“不过在保护科森察小姐荣誉这件事上我和你站在一起。”
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看着阿尔弗雷德,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位王子会为了仰慕的女人这么获得出去,毕竟虽然是腓特烈的儿子,可公然违反公爵的命令也会让他受到惩罚。
这与是否受他父亲的宠爱无关,而是如果不这么做,腓特烈就要面临被手下质疑的窘迫。
“很愿意和您并肩战斗。”亚历山大微微点头,哪怕是纯粹的自作多情,可他对这位王子的痴情还是有所感动的。
只是想到这小子以后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妹夫”,亚历山大就不由暗一咧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很不痛快。
“以公爵的名义,前进!”
中年人拔出剑来开始一步步向前逼近,在他身后士兵们跟着向车队慢慢靠拢。
“为了莫迪洛,为了科森察的荣誉!”
护送车队的莫迪洛家的骑兵队长也拔出佩剑,随着他这动作,一片武器出鞘声此起彼伏。
中年人的脸色这时已经很难看了,他身后有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人足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科森察伯爵这支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
但是挡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位阿拉贡王子和一位阿拉贡人的使者,这让他即便想要有所举动,却又因为顾忌而不敢轻易下令。
一时间双方在隘口前陷入了对峙僵持。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每个人脸上,汗水淌下来流进眼角,刺激得眼睛火烧火燎的,有人想要抹掉脸上黏糊糊的汗水,可只是这小小的动作就引起一阵骚动。
亚历山大微微抬起头看看头顶,他知道对峙不可能一直僵持下去,就在他琢磨怎么打破眼前僵局时,先是一声,接着一连串号角从远处山路上持续响起。
亚历山大注意到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他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而对面的中年人已经从容的起了剑,他的脸上挂着讽刺,还多少有些怜悯的笑容,不过这怜悯似乎更多是对旁边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尔弗雷德。
亚历山大缓缓后退到马车边。
“是公爵,”亚历山大听到车上箬莎低声说“腓特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