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节 陶森特与诗人

别语愁难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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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恩在路上变得疑神疑鬼,就连美狄亚都无法安抚他。他虽然知道镜子大师是在白果园才第一次遇到杰洛特,但是现实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好。他不停地使用“秘法视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每一个路过的旅人,手里一直紧紧攥着卷轴和魔杖。他的紧张态度让希瑞不厌其烦。

    “你在害怕什么?费恩。杰洛特说过了,那是陶森特,不是食尸鬼窝。”希瑞坐在马车前面,她冲着费恩大喊。

    “陶森特的东西比食尸鬼可怕多了。”费恩盯着一个经过的旅客,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他轻声说着,“不然你去问问,是不是雷吉斯不愿意跟着我们去陶森特。”

    “真的吗?”

    “你知道原因吗?”杰洛特骑在马上,他回头看着费恩,“雷吉斯可不是胆小的吸血鬼。”

    费恩示意杰洛特放慢马速,杰洛特和希瑞把他夹在中间,连在车厢中的美狄亚也凑了上来,他小声说道,“事实上,高等吸血鬼社会是依据年龄严格排序时,吸血鬼越老,他说话就越有分量,而违背他意愿的惩罚就越严重。在鲍克兰,有着世界上最年长的吸血鬼,他可以统御所有的吸血鬼,不论是高阶还是低阶,是卡塔卡恩还是血魔。”

    “所以,你在担心...”

    “不,不是。”费恩摇了摇头,“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个。我现在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希瑞有些害怕地提高了声调,随即她马上低下嗓音,“那我们还要去陶森特吗?”

    杰洛特也对陶森特之行充满了疑虑,原本只是打算去见丹德里恩,但是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陶森特在他眼中从童话王国变成了龙潭虎穴。

    “防护法术就能把他们挡在外面。不过问题就是,我们不可能待在屋子里不出来。”费恩摸了摸魔杖,“只要我们平常生活就行,但是做好突然遭遇的准备。”

    在满月后的第二天,他们终于到了那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城市,充满了山丘与葡萄园的国度。这里的景色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相比外界战争的惨状,这里确实是一个童话的国度。

    “这里真美,”希瑞快活地说,她把头从车厢里探了出来,“哇哦!那些城堡就像玩具一样......就像蛋糕上用糖霜做的装饰......我都想伸舌头舔舔了!”

    美狄亚也用闪闪发光的眼睛往外看,这座城市相比希腊,建筑风格是完全不同的,她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香甜味。

    “鲍克兰宫殿是现今保存最完好的精灵时代古物之一,城堡是有由尼弗迦德建筑大师,新精灵建筑学派始祖费拉蒙进行过部分重建。”费恩快速地进行说明,他把杰洛特想要科普的话给噎了回去,“事实上,鲍克兰宫殿也是不但是陶森特统治阶级的住所,也是这个学派最典型的范例。”

    “是的,等你近距离看到鲍克兰的宫殿和花园之后,你再吃惊呀不迟。”杰洛特好不容易才插上话。

    “宫殿?我们要去宫殿?你认识这儿的国王?”希瑞瞪大了眼睛,她想象不出杰洛特还认识国王。

    “雷蒙德公爵还活着?”费恩又一次怀疑自己所在的时间线对不对了。

    “不,雷蒙德公爵已经中风死了,死在情妇身上。”杰洛特平淡地回答道,“是公爵夫人。”

    “那位公爵夫人,”希瑞也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刘海下的双眼紧盯着他,“是不是有双绿色的眼睛?还有黑色的短发?”

    “没有,”他没好气地说着,转开了目光,“她的长相完全不同,我不知道你的印象是从哪儿来的...”

    “哦,光耀女公爵殿下,有着深金色绸缎般的浓密长发。”费恩在马背上开始模仿丹德里恩,他已经知道这趟旅程的目的了。不过费恩过于蹩脚的音乐天赋让他并没有获得掌声。

    “杰洛特的私事还是别提为好,是这样吗?那你是怎么熟识这里的公爵夫人的?”希瑞用翡翠般的眼睛看着杰洛特,“还要你,费恩,你居然知道公爵夫人的样子。”

    “一定是叶奈法教她的。”杰洛特心想,他说道,“我说过了,我认识她,但不是很熟。顺便一提,关系也不算太好。但我认识这里的公爵夫人的配偶,或者说,配偶的候选人。你也认识他,希瑞。”

    “谁?别卖关子了。”

    “是丹德里恩。”

    “没错,根据小道消息,公爵夫人正在与某位不知名的天才艺术家相恋。”费恩歪着头,他的耳朵被美狄亚从车厢里伸出的手臂轻轻扯着。“亲爱的,你怎么知道公爵夫人长什么样...”

    “丹德里恩?跟公爵夫人?怎么可能?”

    “说来话长。我们把他留在这里,跟他的爱人做伴,我们答应会在返回时拜访他。”杰洛特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费恩的存在,杰洛特的寻女小队伤亡并不是很大,他可以安心去面对丹德里恩了,宿命的剑刃被费恩强行拍弯了,“走吧。”

    “去宫殿,现在?”

    “我们又不去参加舞会。我们可以在马厩跟丹德里恩见个面。”狩魔猎人看了看希瑞的脸色,“我可以先去银行,去取点钱。你可以在广场和街道上找到很多裁缝店。你想买什么,想打扮成什么样,全听你的。”

    “真好,你的钱够吗?费恩,快过来,你有钱吗?”

    “黄金是世界上通用的货币,更何况我还跟我们的父亲兑换了一些。”

    在锡安凡尼利银行,杰洛特申请转账,取了些钱出来。他写了几封信,交给几位准备骑马前往雅鲁加的急件信使,那位殷勤有礼的银行家邀请他共进晚餐,但他礼貌地拒绝了。

    希瑞和费恩在街上看着来往的马匹,前一刻还空空荡荡的街道,而此时,就连马车车厢旁都挤满了人。

    “我想今天应该是什么节日,”希瑞朝涌向广场的人潮点头示意,“要不就是集会......”

    杰洛特飞快地瞥了一眼,“不是集会。”

    “哦......”希瑞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四下张望,“这么说,那是......”

    “公开处决,”他确认道,“战后最流行的娱乐活动。走吧,我们用不着看这个热闹。”

    “你说我们怎么走?”

    他们要继续走根本不可能,杰洛特根本没办法带着马车挤开人群,他们被困在聚集于广场的人群中,没法前往广场的另一端。杰洛特转头望去,不由得咒骂出声,他发现他们连转身都办不到了,人们已经堵住了他们身后的街道。而人群像鲶鱼一样裹挟着他们,然后被竖立在绞刑架周围的长戟之墙挡了下来。费恩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马车牵到了前面,幸好凯尔比和另外一个马没有受惊,不然麻烦就大了。

    “他们来了!”有人大喊道,人群听到呼喊,仿佛波浪一般向前涌去。“他们来了!”

    人群发出的喧闹声仿佛大黄蜂的嗡鸣,将马蹄声和车轮声彻底盖了过去。因此,当那两匹马拉着的货车钻出小巷时,他们彻底吃了一惊,在货车的车斗里,正费力地保持平衡的人是那么的眼熟。

    “丹德里恩。”希瑞呻吟起来,就连在车厢里的美狄亚都紧张了起来,她已经掏出法杖准备施法了。

    杰洛特突然感觉很糟,非常糟糕。

    “是丹德里恩,”希瑞用不自然的语气重复道,“是他。”

    这不公平,狩魔猎人心想。太不公平了。这不可能。不应该这样。我真是又愚蠢又幼稚。我满以为忍受和经历了这么多,命运便会亏欠我。这不仅愚蠢,还很自我中心...但我清楚这一点。命运用不着说服我,用不着向我证明,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这太不公平了。

    “那不可能是丹德里恩。”他盯着萝卜的鬃毛,空洞地说道。

    “是他。”她又说一遍,“杰洛特,费恩,我们得做点什么。”

    “什么?”他苦涩地问,“我们还能做什么?”

    不过费恩的表情很是欢乐,因为他知道丹德里恩不会出事。即使他这只小蝴蝶再怎么煽动翅膀,也没有影响到陶森特,他也很清楚安娜·亨莉叶塔与丹德里恩的关系,“别担心,杰洛特,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丹德里恩不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

    赶车的卫兵对丹德里恩态度不差,甚至出奇地礼貌,没什么粗鲁的举动,反而尽可能地恭敬。到了绞刑架的台阶前,他们给他的双手松了绑。诗人满不在乎地挠挠屁股,毫不犹豫地爬上台阶。

    等丹德里恩爬到绞架下,两个身穿皮革背心的行刑助手便抓住了他。刽子手是个双臂如棱堡般宽阔的壮汉,透过头套上的开口看着犯人,附近站了个身穿华贵黑色丧服的男人,他的表情同样悲伤。

    “鲍克兰的公民,以及来自周边地带的乡亲们,”他用困扰的语气读着羊皮纸上的字句,“特此通知,朱利安·阿尔弗雷德·潘克拉茨,即德·雷天哈普子爵,又名丹德里恩......”

    “潘克拉什么?”希瑞小声问。

    “......治理这个公国的最高法庭宣布,此人遭到指控的所有罪行、过错与劣迹均证据确凿。他对公爵夫人殿下不敬,背叛公国,以伪证、诽谤、造谣来抹黑贵族阶层。此外,他还放荡下流,甚至与人通/奸。法庭因此决定,朱利安子爵将接受如下惩罚——首先,羞辱他的纹章,在图案上加上一条粗黑线。其次,没收他的全部财产,无论动产或不动产,包括土地、森林、城堡和宫殿......”

    “城堡和宫殿?”狩魔猎人吃惊地说,“什么?”

    丹德里恩嗤之以鼻,露骨地表示出他对判决结果的看法。

    “第三,此人将接受的最高刑罚为五马分尸......但我们尊贵的安娜·亨利叶塔,陶森特公爵夫人和鲍克兰宫的主人,善意地将上述惩罚改换为用斧头斩首。现在,愿正义得到伸张!”

    人群中传来几声零落的哭泣,站在前排的女人们露出哀悼和恸哭的样子,大人抱起孩子,让他们坐在自己肩头,这一来,就算是最小的孩子也不会错过即将到来的盛况。在绞刑台下方,四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拿出一条披巾,准备接住喷出的血。这种类型的纪念品供不应求,还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我想和民众说几句话。”丹德里恩傲慢地说。

    “请长话短说,子爵大人。”

    诗人走到绞刑台边缘,抬起双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又逐渐安静下来。

    “嘿,乡亲们,”丹德里恩大声说道,“有什么新闻吗?你们过得如何?”

    “还行吧。”片刻后,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就好,”诗人点点头,他向着人群挥了挥手,“我很高兴,好吧,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