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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偏亭中飞出一块石子,直射溪流。
激起的水波将酒杯又往下游移了些许,径直停在了江暮云面前。
江暮云见状,微微欠身,打算去端荷叶上的酒杯。
寒铁衣忙运动掌力,又紧挨酒杯下游掷了一颗石子,酒杯晃了晃,再次退回江暮雪面前。
众人目瞪口呆,这荷叶酒杯怎么还带后退的!
有的女子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还有些女子心中感叹,皇家物件就是与众不同,一个酒杯竟能既往上漂又往下走!
江暮雪上座那些原本已松了口气的少女们,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万一等下杯子又漂回来怎么办?
而她下手边的几个人也在想,这酒杯漂流方向如此随意,岂不是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
百名女子,人人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江暮雪淡然地屈身向前,端起酒杯。
寒铁衣一边望着她,一边用拇指与食指摩挲着青玉雕竹茶盏,沉思起来。
刚刚第一颗飞出的石子,速度极快。
普通功夫的人,根本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纵然是他这般内力深厚之人,也仅能察觉石子飞出,却不知出自何人。
一众少年皆是贵族子弟,其中竟有如此高手!
而这高手似乎并不想让小丫头被自己关注到。
这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景子年?
公子们都说小丫头美貌时,只有他一人反对。
寒铁衣侧耳听了听他的气息。
不!不是他!
他的气韵,武功平平!
寒铁衣眉头微蹙,看来,亭中属意小丫头的人,不只我一个。
宴会一结束,马上就去请旨赐婚,免得夜长梦多!
园内众女神色各异地看着江暮雪那个倒霉蛋。
事已至此,不论她说些什么,众“情敌”不把她赞美到军侯心动,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唉!可怜!可怜!
如此清丽脱俗的妙龄少女就要毁于你我之手!
啊,不,是毁于嗜血将军之手了!
江暮雪起身,见对面江暮烟笑的十分得意,似乎已经等着看她被推向嗜血将军的好戏了。
而公子们见是与夜幽兽较量的美貌姑娘,也纷纷起了兴致。
有人甚至从后座站了起来,向园中观望。
寒铁衣更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江暮雪深吸一口气,眉眼带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后,随意地看了偏亭一眼。
偏亭中人慌忙回避她的目光。
又忽然想起,从园中并不能看见偏亭内部,这才又抬眼看去,捎带着连耳朵也竖了起来。
“一生一世一人心!”
“好……诗!”
“好……”
“……”
已准备夸赞叫好的女子们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不论诗作中运用了什么样的词句都能与思慕军侯联系起来。
可这“一生一世一人心”,虽说表达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军侯毕竟是当朝一品大员,功绩显赫,岂会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
普通富户尚且小妾通房一二十个,军侯这般人物又怎会独宠一人!
这诗不能夸。
若夸了,便是在告诫军侯,此生只娶一妻,不可再看旁人!
军侯苦苦征战数年,好不容易衣锦还朝,怎愿在花花世界忍受只享一枝的寂寞!
陈庭手心敲打着折扇,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此女聪慧、冷静,心中愿景亦是不错。”
“只可惜所求太重,世间哪个男子能做到如此!”
景子年一直默默旁观,突然冷声评价,语调中暗含对诗作的不满。
张永瑞立刻附议,“军侯立有不世之功,军侯夫人不但要好生侍奉军侯,还应该为军侯广纳美妾,怎能如此心胸狭隘。”
今日先是与景相之子意见相左了一次,又在军侯面前喷茶失态。
他可不敢再与这两位大爷有什么冲突了。
亭内公子们本就觉得此诗不妥,心中愤懑。
只念及军侯不语,不知其内心观感,便未轻易置评。
见景子年先行反对此诗,大家便心安理得地抨击起来。
“刚刚还觉得这女子与众不同,可不同到这般程度,哪个男人敢要!”
“正妻若贤德,自当为相公关爱妾侍,岂能一人霸宠!”
“如此妒妇,越是聪慧,越不可娶!”
园中,江暮雪见众女子无话可说,轻轻一笑,仰头接着念道,“情至白首不离分!”
这一句令寒铁衣心中一振,隐隐约约升起无限期盼来。
“女子情深意重倒是好事”,张永瑞摇了摇头,“只是女子深情便可,何必要男子也专情于一人!一夫一妻之家,多是市井小民无奈之举。但凡有家世的男人,哪个会专心于一人!”
众公子也纷纷点头。
园中,江暮雪依旧低眉思量,怅然念道,“独坐常羡张翼德!”
官家小姐们,已知此诗无可夸赞,亦无可联想,早就沉默起来。
而亭中男子的争论声却愈加嘈杂。
“张翼德?”
“张飞!”
“三国志!”
“她一闺阁女子因何羡慕?”
“莫非是想学张翼德横刀立马、据水断桥不成?”
众人皆笑。
园中,江暮雪见众人满面疑惑,强忍着笑意,高声吟出最后一句,“震慑天下负心人!”
偏亭中,陈庭若有所思地摸着白玉扇坠,“张翼德何时震慑过负心人?”
平日酷爱读史的张永瑞深吸一口气,“此诗原句是‘尽诛世上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