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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常安面色肃然，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洪水退去之前，关州的漕运是开不了了。朝廷只出得起这个价，本官也是无奈。”
“若是各位掌柜觉得亏了，也可以拔锚返航。关州只是禁了下游的漕运航道，上游还是可以走的。”
返航？
刘大掌柜面色一僵，这十几条大船都是满载，来时顺风顺水，如今河水湍急，哪里还能返航？
谢常安这话，看似有路可选，实则无路可走。
事到如今，在坐的掌柜也都明白，他们这是中了计了。
商场如战场，怨不得人。
只是，半价……
谢常安该说的都说了，于是给了万莫泽一个眼神。
万莫泽愣了一瞬，好在反应快。
“各位大掌柜考虑一下，本官和谢大人在后院等大家的商议结果。”
说完，两人先走一步，转入后院，给足了他们空间。
稍微走远一些距离，万莫泽又心虚又好奇的凑到谢常安身前，道：“谢大人，你这价格……他们能答应？”
谢常安回头，看着万莫泽，道：“万大人，兵不厌诈，何况他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商人逐利，他们为利益而来，自然不会往更坏的方向走。
如今，谢常安给出的，确实是最佳选择。
否则，他们只能耗在这里。
吃力，不讨好。
万莫泽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料耳边又响起谢常安意味不明的话音——
“说不定，那些人还能给咱们一个惊喜呢。”
这一等，就等到深夜。
谢常安似乎早就料到外头不会那般顺利一般，居然先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直把万莫泽看得目瞪口呆。
谢常安见了，建议道：“要不，万大人也先回房一趟？”
毕竟这些日子，万莫泽也累的够呛。
万莫泽摇了摇头，看了看时辰，道：“深夜了，他们应该也快了吧。”
此时此刻，万莫泽才恍然明白，为何之前谢常安吃饱饭才来。
想起前堂的那些人，从他们回府到现在，还水米未进。
对男子汉大丈夫而已，少吃一顿饭不算什么，只是这等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的煎熬，也不是那般轻松。
终于，前堂讨论出结果，差人来请。
谢常安和万莫泽重新回到正堂，万莫泽开口道；“众位商量的如何了？”
刘大掌柜躬身见礼，而后看向谢常安，道：“草民等人商量了一番，想着我等船上之物，正巧是关州避难百姓迫切所需，草民等人愿意将船上的货物，无偿捐给关州百姓。”
万莫泽闻言，心中大震，这十几条满载的大船，可不是一星半点货物呀！
这就是方才谢常安所说的惊喜？
万莫泽为官多年，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与刘大掌柜一起，看向谢常安。
谢常安好似一点都不惊讶不惊喜，开口道；“各位大掌柜想要什么？”
没有利益交换，谁都不是傻的。
无偿，定不是真的无偿。
刘大掌柜今晚真是见识了谢常安的直白，愣了一瞬有些尴尬的说；“我等经商多年，对读书人多是仰慕，听闻谢大人曾尊为太傅，我等想求大人墨宝一副，以表彰我等今日之举。”
谢常安起身，微微一笑，道：“成交！”
萧弘毅看到关州知州八百里加急来的奏折，绘声绘色描述了谢常安以十几副感谢帖，换得了十几艘粮食等货物的事，嘴角都禁不住扬地老高。
在听说谢常安打开关州城门接纳撤退的居民时，他还担心民众暴乱，暗自调动了最近的兵马，方便随时支援。
没想到他早就有了对策。
关州城内有了这十几船粮食物资，百姓有吃有穿，自然能熬得住。只要堤坝无碍，总归能熬过去。
再过几天，就是谢常安的生辰了。
萧弘毅看着手里已经雕刻完工的玉人儿，忍不住露出苦闷的表情。
再瞧两日，再让暗卫给怀瑾送去吧。
虽然不能一起过生日，但生辰礼总是不能少的。
不知道怀瑾看到这个礼物，会不会喜欢？
萧弘毅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转头朝冯公公招了招手，将手里的玉雕给他瞧了瞧。
“朕雕的像吗？”
这小玉雕虽然不大，细细长长的，却雕得惟妙惟肖，连那股子气韵都能看出三分。
冯公公笑道；“陛下，老奴瞧着像极了谢大人。”
“朕也觉得挺像的。”
冯公公见皇帝高兴，不由的奉承到：“陛下的雕工这般好，老奴跟着陛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朕的雕刻，还是怀瑾手把手教的呢。”
萧弘毅暗自高兴，将玉雕儿看了又看……
远在关州的谢常安深夜还在挑灯，手里拿着刻刀专注的雕刻，最后一刀落下，谢常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骤然闪过一道寒光，随之炸响一道天雷。
谢常安将玉雕放入怀中，猛地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跑——
“决堤了！”
“大人，关延堤坝决堤了！”
风雨中，巡堤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进州府，惊慌大喊。
片刻之后，整个州府的人都惊醒了，火把一簇簇的照亮了整个知州府邸。
谢常安抓住那人，急问；“坝上的人都撤下来了吗？”
“徐大人那几个人下水堵漏，没来得及上来，其他人见情况不对，都先跑下来了。”
谢常安脸色大变，徐进是这次春闱的榜眼，萧弘毅特意让他带来历练一番，没想到居然……
“万大人，速速调集城内水性好的，去寻人。”
夜太黑。
水太大了。
关州城内一片哀嚎混乱，他们在城中日日祈祷，却还是没有保住家。
关延堤坝一决堤，延县周边将成一片汪洋。
暴雨洗刷着这个数万人聚集的城池，一点仁慈都没有给这片土地。
谢常安站在岸边，看着浑浊湍急的洪水，脸色惨白如雪。
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住。
好在，人都撤离出来了。
谢常安没有时间悲伤，他头脑极度冷静，一道道命令脱口而出。
“万大人，堤坝已决，上游各州反而没有了洪水的压力，传本官命令，从附近州府调擅筑堤修坝的能人来支援。”
“另外，徐大人抢救堤坝在水中失踪了，派一队人马去下游搜救。”
“城内百姓怕是要乱，城中兵马要维持稳定，万万不可与百姓发生冲突。”
……
所有的事都一一吩咐下去，万大人忙于奔走。
这一日他虽然不想看到，但自他离京开始，便已思考过所有的对策。
所以，他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稳住了粮食和百姓。
谢常安在漫天的大雨下，抹了一把脸，他不由的看向苍天。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
回应他的，只有漫天的寒光和惊雷。
就在这时——
“大人，不好了！城东有好几个安置处的百姓都出现了腹泻、发烧之症，周围其他安置处的人都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