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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新院子的规划与开始有一点不同,三间堂屋,四间厢房,原定的三间门面房改成两间稍大的门面房,在右侧开一道门更方便进出,饶是如此满打满算九间房也让众人赞叹不已。
王宝珍帮着收拾好厨房,站在院子里看一圈还道:“这院子里还有空地方,你们喂猪喂鸡都行,那空地上种点菜怎么都够吃了。”
黄栀子看一眼自家闺女笑而不语,这么干净好看的院子用来喂鸡喂猪可真是够浪费的,她闺女要是能喂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三人刚收拾停当,卫云开就送饭回来了,家里大老爷们都帮着搬家,刚好快到饭点一起去吃顿饭,但院子还没收拾好,黄栀子和王宝珍死活不愿意去,宋月明让他招呼好众人后送过来一些饭菜,他们还没开火,想做饭也做不了。
“妈,你们先吃饭吧。”两个妈都在,卫云开干脆只叫一声,将饭盒带回来的饭菜摆好,一共四个菜,鱼香肉丝,蒜薹炒肉,青椒炒鸡蛋还有凉拌腐竹,外加六个馒头四瓶汽水。
王宝珍看一眼都觉得肉疼,但当着亲家的面还得装着淡定,笑容洋溢的招呼:“栀子,快洗洗手来吃饭,这还热着呢。”
“好,就来。”
宋月明出来看到这饭菜也抿嘴笑,不用她交代卫云开也知道怎么做,她悄悄朝他眨眨眼:“云开,你吃了没?”
卫云开笑笑,拧了一条湿毛巾擦汗:“我马上回去,你们吃吧。”
他用完自然而然将毛巾递给宋月明,井水沁凉,宋月明接过来擦擦手和脸,答应了一声看他转身骑上自行车离开。
三人回堂屋坐着将饭吃了,黄栀子多有眼色啊,一边吃一边数落小两口不会过日子,不轻不重的,不会显得过分插手小两口的家事,又疼惜女婿花的钱和孝心。
王宝珍心里好受一些,只笑:“孩子孝顺,这不是你们不常来么。”
黄栀子点点头,转头指导自己闺女:“以后你俩在这边没恁爸妈帮忙看着,可不能花钱太大方,这盖房子花不少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可得省着点,知道不?”
宋月明岂能不给亲妈面子,乖乖答应:“知道啦,妈。”
吃过饭,两个妈继续帮着收拾打扫,好不容易这小家终于规规整整,去吃饭的人也回来了,她俩要跟着一起回去,宋月明和卫云开送他们到路口,看他们走远才转身回去,新家里静悄悄,熟悉又陌生。
宋月明顶着半下午的大太阳在院子里来回转,卫云开觉得好玩,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你跟着我干啥?”
“想知道你想干啥。”
宋月明白他一眼,掐着小腰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这院子里你打算咋弄?”
卫云开含笑:“都听你的。”
“喂鸡喂猪?”
“……你确定?”
宋月明连连摇头:“我不确定,我一点都不确定,我觉得没有必要喂鸡喂猪,想吃的话回村里就能买到,何必把院子弄得脏兮兮的,我想种点花还有你答应给我找的樱桃树石榴树柿子树呢?”
卫云开握着她伸过来的指头,很好脾气的说明:“现在人家都挂着果怎么舍得卖?樱桃树过两天就能弄过来,石榴和柿子要等秋天过去才能挪过来。”
“好,那我们把树种在门面房和厢房之间,剩下的地方种点花,那小块空地种点菜?”
“你做主,想要什么花我来弄。”
宋月明满意一笑:“我现在准备洗个澡睡会儿,搬家实在太累了。”虽然她并没有干什么体力活。
卫云开表示他也要。
等两人躺在床上,当真是秒睡,新电扇在一旁尽职尽责的扇风,一觉醒来已经是暮色四合,伸手往旁边摸了摸,人不在,卫云开进来就看到她的动作,忍笑提醒:
“我刚起来了,要吃饭吗?”
宋月明抬头看他一眼,又躺回去:“吃什么?”
“我煮了点大米汤,买了四个包子,再凉拌黄瓜,行不?”
“太行了!”
宋月明麻溜儿下床把头发扎起来,洗干净手吃饭,反正只有两个人,不必准备太多,中午的汽水还剩了两瓶,黄栀子不喜欢喝这个,放到井水里现在再打开仍旧是凉凉的,一人一瓶的放着,她拿着自己那瓶跟他碰了下:“干杯!”
卫云开莞尔:“干杯,庆祝咱们搬新家。”
一顿简单的饭吃完,白天的暑气渐渐散去,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只是少不了蚊子侵袭,咬了两下就回去钻到蚊帐里,下午休养生息,晚上就可以尽情尽兴。
好在还留有温水,快速冲个澡,又回到床上仍旧了无睡意,卫云开揽着她低声问:“今天很高兴?”
“高兴啊,搬新家了嘛。”
“自由了?”
问完,卫云开就觉得怀里的人有片刻僵硬,他缓缓勾起唇角:“我也高兴。”
宋月明翻过来趴在他身上:“我觉得爸妈肯定会觉得咱们没良心,但是吧,我也觉得很自在,以前在家我怕做的不好了会有人说,现在就不用在乎啦。”
纵使隔着一道院墙,但想到那边就是公婆家,要是人家仔细点,在墙那边就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做个好吃的都有人盯着你,想放纵都不敢太过分,现在不一样啦,这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地盘,想干啥就干啥。
就是王宝珍在可惜那新盖好的院子不知道要空到啥时候,宋月明当时没接腔,新院房子是卫云开出钱盖的,地皮是魏家的宅基地,瞅着新房子的多得是,没人开口她才不会主动送出去,就算要给也是给老两口住,不过老院的房子半新不旧,住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根本用不着新院的房子,再说他们搬出来有点啥事还会回去,给了别人那自家回去就是无家可归。
即便是卫云开也没有大方的把房子给别人的意思。
卫云开揉着她强调:“这不算没良心,咱们有空回去看看。”
该承担的责任他们不会逃避半分。
宋月明很满意他的态度:“我也是这么想的。”
夜深人静之时,两人终于相拥睡去,但到清晨还是没有任何意外的被鸡叫声吵醒,左邻右舍肯定有人喂鸡,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起来。
卫云开已经去过新单位报道,顶头上司是熟人,搬家给了他两天假,今天不用去上班,两人就准备吃过早饭到百货商店走一趟看有什么好东西买一些。
临出门前,宋月明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们照个相吧?在咱们的新家!”
就在堂屋门口,两人站在朝阳下分别拍了一张照片,宋月明交给卫云开简单的拍摄方法,他天赋不错,也是一学就会。
拍过照两人才出门,不远不近的走着,心情飞扬。
从新家到百货商店只有一千多米,走一会儿就能到,要买的还是布,宋月明给自己买了一块红底白花的棉布做裙子,给卫云开选一块浅灰色的棉布做衬衣,一块卡其色布料做裤子,再买两双凉鞋,一人一双,还有他的两条背心,宋月明的一件胸衣,卫云开这几年存下来的、倒腾出来的布票就此被宋月明祸害了一大半。
付过钱和票,宋月明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在黄栀子和王宝珍面前答应的话,刚全给忘到了脑后。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看,又败家了吧?”
卫云开提着战利品,非常无辜的表示:“都是正好要买的东西,不算败家。”
宋月明舒服多了,如果她是显性购物狂那卫云开就是隐形购物狂,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有新衣服穿最重要!
买完从百货商店出来前,宋月明又买了两斤甜麻花和咸麻花,百货商店附近刚好有一家裁缝店,问过衣服能做好的日子,便让人给量尺寸,放下自家的布,交了定金拿上收条,弄完这一串要回家就已接近中午,恰好胡同里有人悄悄卖西瓜和小青菜,挑了俩西瓜买两把上海青和二十来个鸡蛋,回家就能做午饭。
似乎每家压水井里压出来的水味道都有那么点不一样,新家的水有一点点甜,大约是井打的深的缘故,压出来的水很干净又很凉,宋月明不敢直接喝井水,都是烧开放凉再喝,卫云开觉得有点麻烦,但甚少违背她的要求,回来用井水洗把脸,在她灼灼目光下乖乖擦脸,而后去堂屋倒一杯凉白开,一人一半的喝了。
午饭吃了凉面条,听着燥热的蝉鸣开始午睡,下午他们要准备收拾门面房,扯上电线安灯泡,还要想想怎么布置,他们这阵子花了不少钱,是时候准备挣回来了。
卫云开什么都会,接电线也不在话下,但因为出过何鹏程那档子事,更加的小心翼翼,两间门面房只开了一道门接待客人,另一间房是用来拍照布景的,两边都要有灯泡,因为天热,宋月明开了门面房的大门,通着风凉快点才好干活。
正入神呢,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呐?忙活快俩月总算见到你们真人了!”
宋月明一回头,是个胖乎乎的老太太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牵着孙子,她莞尔一笑:“给拉根电线,大娘你也在这儿住?”
胡大娘点点头,进屋来看看啧啧称奇:“我家就在你家东边,盖房子的时候你家还跟我商量过院墙的事儿不是?”
新家东边有户人家,西边是间没人住的空院子,但邻里之间两家院子中间只有一面院墙,卫云开要翻新,是想所有都弄成新的,西边见不到主人家就在自家的地基上起一面高高的院墙,东边跟胡大娘家商量后,他们也同意另起一条院墙,新家的院墙高,墙头上间隔砌进去不少碎玻璃瓶,碎玻璃尖头朝上十分锋利,防止有人翻墙增加安全度,这些事卫云开都告诉过宋月明,她略微一想就把人给对上号了。
卫云开从梯子上下来还给她提醒:“这是胡大娘。”
“原来是胡大娘,快进来坐。”
胡大娘好奇的扫一圈,看里头空荡荡的,忍不住问:“你们盖这么多间房子是干啥?”
宋月明笑笑:“家里人多就先给预备上了,大娘这是你孙子呀?长的真不错。”
“对,我们家的宝贝大孙子,我家就在隔壁,有啥事就去找我,你叫啥名儿啊?”
“大娘,我姓宋叫月明,他叫卫云开。”
胡大娘点点头:“这名字挺好,那行,你们忙吧,我先回家。”
宋月明送她到门外,胡大娘给她指指自家的门算是介绍过,回到家里她问卫云开附近的人家有没有要注意的。
卫云开想了想:“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跟村里不大一样。”
确实,县城里这片小院都是独门独户,但大家哪里来的都有,不像村里大多是一个姓,见谁都有个亲近的叫法,一家发生点什么事儿很快传遍整个村子,这里相对的自由带来的就是淡漠,宋月明不喜欢邻里之间过于亲近,也没打算一来这儿就和谁处的特别好,都是需要时间慢慢来的。
安上灯泡,拉上开关,灯泡亮了,灯泡开关也没问题,下午的任务圆满完成,需要的摆设就等宋建兵给做好送来,一张长桌一张方桌,还有四条长凳和两张椅子,如果不是前段农忙,宋建兵实在抽不出时间,早就给弄好了。
关上门面房大门,回家洗洗手,放在井水里那个西瓜已经凉凉的了,切开就能吃,清甜的沙瓤。
……
清晨,卫云开去新单位上班,宋月明在家收拾给家里做一个具体规划,新院里没留多少土路,为了方便走动,从大门口到堂屋厢房还有厨房的路都是用青砖铺就的,旁边空余的地方才是泥地,这是怕下雨路不好走,提前就给做好了准备。
两人说好卫云开下班会带回来两株月季,同事家里有大片的月季,他跟人商定买两株,宋月明闲着无事先给刨出来两个坑种花。
两株月季就在两边厢房的各种一株,等有机会再买一些茉莉之类的花给种上,旺财的窝给安在进门那儿厢房和墙的角落里,完全实现它的看门作用,别看人家现在年纪小,但叫声非常威武,宋月明打算到副食品店看看有没有骨头和肉之类的东西买回来给它啃一啃。
只不过买回来了骨头,卫云开早早下班带回来的一封信告诉她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是先前写给京市的信有了回信。
卫云开将信交给宋月明看,她粗略扫一眼,铁画银钩的笔迹,语言简洁又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信里告诉他们需要去一趟京市处理卫家的旧事。
“中午乡里农机站的同事给我送来的,我同领导请了假,月明,你能跟我回去一趟吗?”卫云开目光清亮,带着期待和忐忑。
宋月明当然同意,想也不想的点头,但眼前还有个问题:“这件事要告诉家里吧?”
卫云开想了想:“是要说,咱们先回家一趟。”
旺财也得送回去,他们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回来,小狗得需要人喂着,魏根生很喜欢这狗,交给他喂不会有问题。
两人匆忙回家去,一进门倒教王宝珍和魏根生吓一跳。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还把狗带回来了,是不是那儿养不住?”王宝珍先给狗接过去放出来。
“爸,妈,我有点事,咱们进屋说吧。”
魏根生二话不说进了屋,能叫卫云开如此郑重的也只有京市那边传来的消息,十多年了,也该有动静了。
卫云开交代的很简单:“前些天就有消息说爷爷和爸爸已经恢复名誉,我给蒋叔去了信,他让我回去一趟,我和月明准备去一趟。”
魏根生吸了一大口烟,眼底似有泪光:“这是好事儿,你们得回去!”
“单位领导准假了吗?”
“准了。”
“那就去吧。”
王宝珍动了动嘴,犹豫着还是问出来:“你俩都去?”
卫云开点头:“我结婚了,应该带月明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和爸爸。”
王宝珍听了垂眸看着地面,不说话,良久还是开口:“去吧,去看一眼也放心。”
她其实还想问一句,去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想到魏根生那天晚上的斥责,到底没有问出口。
这件事同样要跟宋家人说一声,黄栀子和宋卫国听后第一时间是沉默,结婚前他们根本没想到卫云开还要回京市,随之而来的反应就是:“云开,月明没出过远门,你得照顾好她,啥时候回来定了没?”
“我请了十天假,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拍电报,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月明的。”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宋月明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有点小没良心,于是拉着黄栀子的手表示:“妈,我又不是小孩儿,肯定会早去早回的,你就放心吧。”
黄栀子欲言又止,傻闺女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去的差别,她当初要知道卫云开是京市人,不在这儿扎根,怎么都不会让闺女嫁他,万一……那两家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再说闺女到现在都没怀孕,一点保障都没有,听说人家大城市的离婚的可多了,那宋柏恒的妈不就是被男人嫌弃才带着孩子回乡下住的?
“妈,放心吧,你想要啥,我给你带啊!”
黄栀子笑笑:“只要你俩平平安安回来就行了,我啥都不要。”
宋月明扭头去问宋卫国:“爸,我给你带京市的好烟,怎么样?”
“钱省着点花,你俩手里还有钱没,我这还有你们先拿去用,别到时候没钱花自己作难。”宋卫国说着就示意黄栀子去拿钱。
宋月明连忙阻止:“我俩还有钱,够花的,云开才发过工资!”
好说歹说才打消两人给钱的念头,在宋家吃了顿晚饭,天黑之前赶回家,卫云开已经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他们还得收拾东西黄栀子想找闺女说句悄悄话都没找到机会。
两人要去十天左右,换洗的衣服要带,宋月明捡着两人拿得出手的衣服带上,一人三套衣服两双鞋,好在夏天的衣服单薄,装好也是一个小包,收好衣服又给相机塞进去,家里留着的闲钱花的差不多了,明天上午要去银行取出来二百块,她利索的将东西给收拾好,卫云开还坐在东屋没动静,目光胶着在那张全家福上。
宋月明假咳一声走了过去:“先睡吧,明天还要坐车。”
卫云开回过神,勉强一笑:“好。”
洗过澡上床,卧室里只剩下电风扇的声音,但两人谁都没睡着,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给你挑的都是常穿的衣服,昨天送过去的布料肯定还没做好呢,要是有不合适的,到那儿看看能不能买的着。”带上钱去,买成衣也没问题。
“好,那些衣服就行。”
卫云开翻过身将手搭在她身上,不知是安抚她还是他自己,手指慢慢的摩挲,宋月明受不了这痒痒,干脆反攻。
“咱们想个法子赶紧睡着,我怕明天晚上睡不好没精神。”
她故意为之,卫云开经不起,一番折腾后,果然睡意沉沉。
到第二天早上不论看不看得出,两人都是一派正常了,早早起床之后,宋月明煮了七八个鸡蛋,夏天天热带什么东西都放不住,好在从县城到京市只需要十多个小时,晚上睡一觉,第二天上午就到了。
匆匆吃过早饭刚刚好八点钟,宋月明拿着存折去银行取钱,卫云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取出来的二十张大团结两人各拿一半,存折随身带走,思来想去,又给包里塞上一根小黄鱼才算安心。
这条小黄鱼也是卫云开知道的唯一存在,明面上两人去一趟京市几乎把全部身家带上了,出门的时候大门一锁也没什么顾虑。
他们需要提前去火车站,从小县城到京市的火车一天只过两趟,他们绝对不能错过。
也幸好,这趟火车刚发出不久,小县城上车的人不多,他们不用很拥挤就能上车,买到的票是面对面的两张上铺硬卧,车厢内人还不多,上车后两人先在下铺坐着休息,卫云开自己带了本书,给宋月明带了一本小说,宋月明先拿出相机玩,给两人各拍一张照片,又照下两张风景才收手。
这时候的火车并没有空调,只有车厢顶部有一排小风扇,睡在上铺相对凉爽又干净,卫云开担心宋月明没坐过火车先给她示范怎么上下,站在下面让她上去。
宋月明脱掉鞋子轻手轻脚的上去了,又朝卫云开挑眉,卫云开笑笑也跟着上来。
但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看书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宋月明只看了个开头便昏昏欲睡。
“睡吧,我在这儿呢。”
“嗯,你看好东西。”贵重物品都在提包里放着。
宋月明就真的睡着了,火车停了一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又很快睡着,睡醒时霞光满天,夕阳西下,但对面床铺空荡荡的,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坐起身向下看,下铺也都没人,心跳有一瞬间的加快。
卫云开拿着水壶回来就看到宋月明迷茫的坐在上铺,他连忙喊:“月明?”
宋月明顺着声音看过来,一双眼睛清凌凌的,有些委屈的问:“你去哪儿了?”
“我去接点水,待会儿放凉给你喝,我刚看你睡的熟,以为你不会醒,是不是吓着了?”卫云开将水壶放下,又将提包扔到上铺,将洗好的桃子递给她。
宋月明摇摇头没有接,扎好头发从上铺下来,与他并肩坐在空着的下铺。
“我刚才吓了一跳。”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特有的软糯和浓浓控诉。
卫云开轻轻捏捏她的手又很快放开:“下次我叫醒你,来,先吃桃。”
时人出门在外,即便是夫妻也不会有很亲密的动作,何况过道那边的小桌板还有人坐着,也不知有没有听他们说话。
软桃都已经剥好皮了,宋月明接过来啃了一口才露出点笑模样,小声嘟囔着说:“我刚才还以为你偷偷走了,不过后来想想你不会那么做的。”
卫云开瞥她一眼:“我把你扔了我不是傻么?”
宋月明重重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一人吃个桃,开水仍旧烫手,到了晚饭时间,两人提着包去吃餐车吃饭,一人一碗羊肉烩面,吃完回来就已经接近天黑,车厢内相对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宋月明躺在那儿放空大脑,正想的入神,发觉有人在上铺栏杆敲了敲,她抬眸看去,是卫云开侧着身子伸过来手的。
“嗯?”宋月明不解的把手伸过去。
卫云开似乎就在等这个时机,一把勾住她的手,悬在空中来回晃荡:“晚上要是起夜就叫我,我跟你一起去。”
宋月明侧过身借着微弱月光对他笑:“我知道啦。”
“睡吧,明天我们就到了。”
“好。”
松开手之前,宋月明屈起小指在他手心挠了挠,他手心猛地一缩,要来抓她的手,她连忙收回来,很正经的放在身前:“我要睡啦。”
卫云开无奈摇头,侧身看她睡着才逐渐闭上眼睛。
晚上火车开开停停,夏天的早上天亮的很早,两人心里都存着事,天刚蒙蒙亮就都醒了过来,趁着多数人还没醒,两人一起去洗漱,出门没带毛巾,擦过脸之后打湿手帕躲到卫生间擦擦脖子和腋下的粘腻,回到座位又是精神奕奕的了。
火车到京市是早上十点多,吃过早饭两人就沉默无言的坐在靠窗的小桌板那儿看窗外的风景,谁的心里都不平静,卫云开是近乡情怯,宋月明则是激动较多,她想看一看这时候的京市是什么样子。
他们运气不错,火车没有晚点,十点半刚过准时停在喧嚣热闹的京市火车站,下车时比上车时要挤,所幸两人带的行李不多,随着人群下车、出站,他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相比来处更加热闹整洁,听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方言口音。
卫云开攥着宋月明的手,神情难掩激动和怀念。
“月明,我们到京市了。”
宋月明同样激动,激动到忘记提包里装着相机,等卫云开问了路,找到去那位蒋叔叔家里的公交车才回过神来。
“云开,我们要不要在附近找个招待所先住进去?”
卫云开抬手看一眼时间,等他们过去就是饭点,而且坐了一夜火车,应该洗个澡再过去的,当即点头走过去跟售票员打听附近的招待所,售票员是个热心肠,很热情的告诉他们下车的车站附近就有一家招待所。
卫云开有单位开的介绍信里面有提到他带妻子来京市探亲,为防意外,宋月明也在魏水村的村大队开了一张介绍信,免得有什么意外需要用到。
到招待所有两人的夫妻关系证明,自然能要一间房子,两人先洗了澡换身衣服,再把换洗下来的衣服揉洗出来晾在窗边,将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接近中午一点,招待所是不提供三餐的,找个小饭馆吃碗面条,又买了两兜水果和一些礼物才准备上门。
蒋家住在一个家属院里头,朴素低调,可当年也是这位蒋叔叔从中调停,让魏根生成功将卫云开从京市带回魏水村安稳度日。
蒋大飞原本正在树下乘凉,和老友下象棋,周围坐着三四人观战,摇着蒲扇听着画眉鸟叫清闲自在,偶然抬头看到一对青年男女并肩缓步走来,手里提着满满登登的东西,他有片刻怔忪,那青年男子的面容看起来眼熟,尤其像他惦念多年的孩子。
“大飞,该你走棋了。”
蒋大飞缓缓站起身,摆摆手:“不下了,不下了。”
“唉,可不带这样儿的,您怎么学会——”花白头发的老人话还没说完,就见蒋大飞站起身朝那对陌生男女走过去。
“云开,是你吗?”
卫云开站在老人家面前,非常恭谨的点头:“蒋叔叔,是我,多年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蒋大飞眼眶一热,摇着蒲扇猛扇两下,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快跟我回家去,可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还有,这是?”
卫云开连忙介绍:“蒋叔叔,这是我爱人,叫宋月明,月明,蒋叔叔是爸爸生前的好友。”
宋月明笑着喊了一声蒋叔叔,蒋大飞将她的名字念了一遍,连连点头:“这名字好,你俩的名字就很般配,很好。”
他们路过那几位老朋友,蒋大飞随口解释:“家里来亲戚了,改明儿再跟你们下棋。”
众人哪有不理解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又低头盯着棋局。
蒋大飞在前面带路,一路走到一楼的家属院,就是信上的地址,他写的特别清楚,唯恐卫云开会找不到地方。
敲了敲门,里面有人来应门,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瞧见蒋大飞身后的两人,立刻明白过来,特热情的招待:“这是云开和你爱人吧?”
“是的,兰婶,您还好吧?”
“好好好,快进来,坐!”
卫云开和宋月明进门将东西放下来,得来两人一阵嗔怪,兰婶急急忙忙给两人倒了两杯茶又端上来水果,不错眼的打量卫云开,看他长的一表人才,又带着卫家人那一身正气,均是欣慰点头。
“你爷爷和你爸爸看到你现在也是高兴的。”两人都忍不住抹泪。
卫云开连忙劝他们:“蒋叔,兰婶我现在挺好的,你们别伤心了,我前天收到信就赶过来了,想着比跟电报速度差不多就没惊扰你们。”
“我们这些天就盼着你来,你不知道你蒋叔收到你的回信有多高兴!”
卫蒋两家是多年世交,蒋大飞和卫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只是工作时方向不同,蒋大飞被波及的不算严重,能够留京市安然度日,前面十年时局不稳,就是寄信都不敢寄,也就前年才敢给魏家寄一封信联系上了卫云开。
“你这些年怎么样?”
卫云开很认真的给老两口讲了近况,说的都是好的方面,结婚盖新房,工作升职,饶是如此两人也忍不住露出惋惜又高兴的神情,以卫云开的聪敏若是能留在京市,一定会比现在走的高。
卫云开却很看得开:“有得必有失,我现在就挺好的,蒋叔,兰婶你们不必为我伤怀。”
一味的提及过去就是结痂的伤口再撕开的鲜血淋漓,他们从风雨中走过来的人对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转而说起来的目的。
十多年前,卫江先父亲卫渠一步死去,卫渠办妥儿子的葬礼后旧病复发,加之形势迫人,他自己时日无多,葬礼是蒋家和卫渠的多年老友帮忙处置的,下葬后卫云开再没去看过,如今父子两人可以葬到一处,或者将卫渠与夫人合葬,这都需要卫云开来操办,以及当年收走的卫家宅院也可以如数奉还,卫云开作为唯一的卫家后人,要及时证明身份办理接收。
“办这事儿的人我认识,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随时带你们去办就行,只是当年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
“蒋叔,我明白,这已经很让你操心了,现在也挺好的。”
从始至终他在乎的都是父辈的名誉,再无他求。
蒋大飞点点头,欲言又止,兰婶以为他们说完了,扭头和一直沉默的宋月明说话,她极为好奇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尤其是那么巧的名字。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宋月明简短说了前因后果:“我在河里差点淹着,他救了我,我大姑就想给我俩说媒。”
兰婶打笑:“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
卫云开含笑点头,蒋大飞讶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还以为两人是有一方不情不愿结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