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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很久,厚重的帘子遮去了外面的光线,染扶了扶自己晕眩的头,开始猜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离开家的时候,爹娘的眼泪不舍,突然跳了出来,好像忘了抱一抱那个刚会咿咿呀呀自娱自乐的弟弟,唉,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或者天气再转凉的时候就回去看看他们吧。。。。
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外面悉悉索索的一阵,车门被打开了,挑开棉帘,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女孩,看着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却要壮一点,女孩满脸的泪痕,嘴也嘟着,看来是刚刚歇斯底里的哭闹过,现在已经是一派认命的沉默,幸好自己不是热情的人,就这么各自安静着又走了一阵。
女孩终于平静下来了,开始观察起马车上的装饰以及另外的一个存在,而另外一个存在却对她兴致缺缺,独自发着呆。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发呆的样子与伤怀很接近吧,女孩咬了咬嘴唇,问道:“你也想家了么?”....没有回应,女孩继续说:“我走的时候我爹娘一直在哭,我也好舍不得他们。”....还是没回应,再接再厉:“为什么要我离开家呢?我只想在家吃娘做的包子,哪也不想去。呜呜呜~”没等到回应的女孩似乎被触及到了什么,又开始哭了起来
染一时有点慌,她虽然冷淡,对别人的眼泪却一直没什么抵抗力,只能搜肠刮肚的想该怎么安慰:“可能,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有好吃的包子....”女孩正哭着,突然顿了一下,好像有点困扰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想的是娘的味道而不是吃.....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陆陆续续的,车上又多了几个女孩,每个都是哭的两眼通红,有的甚至连上车都是在哭闹中被爹娘硬推上来的,染作为车上的元老,似乎是奠定了安静的基调,一路除了零零散散的抽泣,没有人再主动说什么了
终于马车又停下来了,车门被打开后,外面又出现了好几个看着差不多年纪却满脸笑意的女孩,她们热情的招呼着车上的人,帮着拿起各自的包袱,车上的人还在懵着就已经被迎进了大门,这是个依山而建的简单农院,木制的大门后是朴实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院子,院子里除了晾晒的玉米辣椒蔬菜,角落的大石磨,就是一些一眼看不出来用途的木架,院子后面是错落着的几排木头房子,高低错落,最高的一座有三层,木楼都是原色的,但是上面却都挂满了各种颜色的纱,一阵风吹过,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纱翩翩起舞,与周围灰蒙蒙的山映在一起,说不出的奇异。
众人在院中好奇的各处打量,这时接她们来的老人收拾停当走了过来,捋了捋胡子,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这些是你们的师姐,比你们早来了些日子,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她们,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等你们学有所成可当大任的时候,也就可以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了,今天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阿忆,你带她们去各自房间休息吧。”说着,老人转身往院内的一排只有一层的房子走去。
名叫忆的女孩看着比其他女孩都要年长几岁,一派大气的长姐架势,过来挨个分配了大家的房间,两个女孩一间,都是一个师姐带一个新来的,各自认领了人后,一行十几个女孩往那个三层的木楼走去,一边走边上的师姐们一边轮流讲解着:"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啦~”:“对对,我们住的地方在三楼~”:“一楼是课堂,每天都有不同的老师来讲课~”:“吃饭在二层啦,厨娘的手艺可好了,不过会做的也就是那几样~”就这么叽叽喳喳的,大家各自回到了房间。
楼梯上来一拐角,就是染的房间,和她一个房间的是个高高壮壮的师姐,也是这一路最主要的话题提供者,回到房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别看咱们这里看着荒凉,到了夏天满山的小黄花可漂亮啦~”染只能努力的配合着点点头,心思却飘走了,想着自己运气真心差,翻出了家乡的山,还没有看一眼外面的风景,就又被圈在了这片山之中,在她眼里,山就是山,是隔绝外面未知世界的障碍。
天已经完全黑了,旁边的师姐也在自己的碎碎念中睡去了,染依旧很精神,心里说不出的情绪,茫然还有一点酸,想着如果在家里,这个时辰她已经在爹的呼噜声和弟弟含糊不清的梦话里睡着了,躺得累了,她悄悄爬起来走出房间。
月光下的院落里一片静谧,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能听到风刮落树叶的轻微声响,天空上除了一钩月牙,还有无数闪闪烁烁的星星,缀在深邃的蓝色里,铺陈开去,直到被另一侧的大山截断,染就这么呆呆的立着,看着最远处的星,不知立了多久,突然思绪被一阵笛声打断,笛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纵然没有什么音乐底蕴,染也还是听出了神,心也渐渐温润了起来,可惜她懒惰的心思竟也没有想到要找一下吹笛子的人在哪,那个和她一样夜不能寐的人究竟是谁。
天终于亮了,一夜没睡的染晕晕沉沉的被同屋师姐拉着洗漱、换衣、吃早饭,直到坐在了课堂里她才终于有点回过神来,想起小时候曾经问过爹娘,为什么邻家的弟弟每天都去村里的先生家上课,而自己不用去,爹娘每次都是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如今想想,可能是因为知道她总会要学些不同的吧。第一堂的老师就是接她们来的那个老人,一脸的胡子加上新换的淡青色长袍,硬是有了点仙风道骨的意思,:“老夫是你们的识字、诗词、历史学科的老师,你们叫我夫子,之后老夫会与各位一起学习各个国家、民族的文字、历史以及著名的文学作品,今天还是先从最基础的开始。”而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音律、医术、武功等等课程纷至沓来,染竟都没有了多少发呆的时间。
转眼间,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周围的山也从最初的一片荒芜生出了各色花草,染也终于认清楚了周围这十几个同窗都叫什么,尤其是自己的同屋,好长时间里,她对这位叫丹的师姐的名字和样貌都非常模糊,只记得她滔滔不绝的穿脑魔音。十几个女孩每天叽叽喳喳的聚到一处,常搞得她晕头转向,除了这个高点儿那个矮点儿,再看不出别的区别,在她看来,认人比背书还要辛苦些。好在,这些同窗都非常好相处,哪怕染偶尔叫错了名字,大家也不过就是笑笑她,并不会介意,在这里,染是年纪最小的,全部师姐都很照顾她,甚至纵容她的懒散。
这天一早,院子里就热热闹闹的,夫子带着教音律的林道姑还有教功夫的岑和尚组成了奇妙的装潢小分队,这里挂个画那里摆个木桩的,连课都不教了,只是吩咐大家自行温书,一屋子青春期的好奇女娃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什么埋头苦读的劲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八卦起来,三姑:“今天是夫子的生日么?还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呀??”六婆:“不可能吧,我看该不是道姑想还俗吧,摆个阵。”......染虽然也有好奇,但懒惰仍然占领了她的全部心思,不过她隐约看着夫子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喜庆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点点的悲怆和愤慨。
就这么一直到了傍晚,天边已经擦黑,隐约能看到银盘似的满月挂在山边树枝上,夫子招呼着女孩们来到院子里,此时的院子已经被布置成了另一番景象,一根一根的高木**入泥土里,错落有致,似乎是按照某种神秘的图腾摆放的,每根高木上都顶着一个燃烧着的火盆,其中两根最高的木桩中间还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布,上面绘制着一个人身蛇尾的画像,竟也分别不出来男女,身体弯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像是匍匐着又像是要一跃而起,细长的眉眼入鬓,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隐约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却伸到半空中,结成一个五只手指分别指向不同方向的结印,整幅画像在月色下透着神秘妖艳又有种莫名的神圣。夫子正立在画像对面的高台上,另外两位老师分别立在高台的两个角,三人都面向高台正中的一个大理石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水晶球,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闪着蓝蓝紫紫的光点。三个老师的装扮也与往常不同,都是一身五彩斑斓的长衫,腰部也缠上了不同颜色的纱,而且在身后留着一条长长的纱拖到地上。
女孩子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半天都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虽然夫子的白发白须和这身装扮冲突得有点搞笑,但他脸上肃穆得表情硬是让人笑不出来,反而生出敬畏。台上台下就这样相对立着,一直到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正中,突然各个木桩上的火盆里的火焰变成了蓝紫色,而大理石台上的水晶球却变成烈焰一般的橙红色,夫子的表情越发肃穆,他手上结出与画像相同的结印直指天空,然后念念有词,另外两位老师也都结出结印,却是指向水晶球的,这时两位老师突然同时开口:“跪~”,女孩子们竟都安安静静的下跪伏地,夫子深沉悠远的声音响起:“瑶族后代自承天命,月阴而生,盈亏不负,十年大祭,兴~”然后又用一种听不懂的神秘语言半吟半诉了好久,待再听得两个老师同声喊道:“起~”女孩子们才抬起身来,却仍保持着跪姿,慢慢的水晶球内的橙红色逐渐变回了蓝紫色,再如同星河闪烁般一点点熄灭了,终于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透明球,三位老师这才放下手,可他们脸上却都布满泪水和疲倦,夫子虚弱的挥了挥手,说到:“老夫知道你们心里定有很多疑惑,大家还是先回到课堂内,老夫定会为你们一一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