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书院

春鹿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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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征战沙场小半辈子,铁了心不愿孩子跟着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于是两儿两女打小就教了点防身的功夫。

    唯有文泽,十岁那年跟娘和文立吵了一场,又是赌气发誓再也不理这两人了,要离家出走。大人只当是孩子闹脾气说的话,没放心上。可她就是生的胆大,人生第一次一个人出府,正巧赶上运送粮草的人马,想着,跟着这车就能去北疆找父亲了。幸得个头小,一头扎进粮草堆里就不见人形了,没被发觉。

    到北疆走一个月的路程,她也受得住。车停了,她就下车跟着休整,还算机灵,带足了银钱没被饿着。就是怕错过出发时间,不敢宿在客栈,夜里出来活动活动,白天躺在粮草堆里躲着。

    快到了北疆,她才放下心,跟领头的自报家门,掏出了家徽自证身份。就终于跟着押送粮草的将领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平安抵达了军营。

    战后归来的将军看到端坐在营帐里的女儿,吓了一跳,以为家里生了什么事故,一问竟然是小孩子闹脾气,扬手就给脑袋瓜一下子。他是个武夫,就算手上收力,下手还是比寻常人力气大的,孩子被打的直接摔在地上,还是梗着脖子说不回去。

    就这么两人谁也不理谁,将军直接当她不存在,放她自身自灭。跟在将军身边十几年的副将还是心疼她的,他常往来将军府,也是孩子看着长大的,不忙的时候就带她去附近逛逛。

    那场仗打了一年,她也留在北疆一年。

    所有骑马射箭功夫也都是那一年跟着将士们学的。也是那一年,才了解了完全不同于京城的境况。早上跟她谈笑风声的大哥哥,晚上就成了血迹斑斑的一具冰冷尸体。她站在旁边看着生还的将士将人就地掩埋了,心里想着的,等是他成了白骨,成了一缕孤魂,还能不能飘回京城的温柔乡里。

    思绪飘了回来,文泽一瞧书架上的文玩珍宝,自嘲起来,过了六年,她还不是仍在京城这温柔乡里逍遥快活。凑到临窗的桌前,戳了戳文立,“兄长,天暗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我给你点上灯,跟你说个大事。”

    “什么事?”文立将书合上。

    文泽点了灯,甩灭手里的火折子,“今年我已十六,依着爹的安排,当该嫁人了,我考虑了一番,决定听爹的话。”

    “你何时是这种听话的人了?”

    “听说京郊有家齐林书院,除了古文,还教导算数天文地理,甚至还有武术。最重要的是,他们分男书院和女书院,招收一些女学生,这可是天下独此一举。”

    “你想去?之前被你气走了多少先生,你想学习大可再请一位,何必跑这么远。”

    “不,就当是成婚前给自己一年自由时光。”

    “那我陪你去。”

    “那怎么能行,你马上就科考了。”

    “晚一年没关系的,我跟爹娘说。”

    “切!才不要,你在我身边不得替爹娘管教着我。想来那边入学的多是京城人士,我天天在这府里闷着,也不认得几个,这样多些结交的机会。”

    “真不想让我去?”

    “不要不要!”

    “我要一个人仗剑走天涯。”

    “若你真不想我去,那就随身带个丫鬟小厮,能照顾你吃穿用度。”

    “我请长乐打听了,那边不让带丫鬟小厮,说要自力更生。”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爹娘能许你去?”

    “所以我先跟你商量嘛!”

    “什么跟我商量,明明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找我来当说客的。”

    “那你帮还是不帮。”

    “我何时不帮你了。”

    “就你对我最好!”文泽谄媚地给他递了杯热茶。

    文立喝了口茶,“别说爹娘,我都一百个不放心你。”

    “就你爱操心,我十岁那年北疆都去过,这不就是去个京郊的书院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去看我。”

    “还好意思提北疆,你一个多月音信全无,你知道我和娘有多绝望,都做了最坏的推测。”

    “对对对,爹刚给你们去了信,你就给我回了十几页的信,各种道歉,各种赌誓,有几句我可到现在都记得。”

    “那你该记得,我对你的各种许诺,都是真的。”

    “那现在兑现诺言的机会到了,帮我说服爹娘。”文泽替他捏了捏肩,又问道,“爹娘不会怕我使诈,先让我定亲了再走吧。”

    “极有可能。”

    “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结识的多是学堂里的同窗。”

    “你替我留意留意。”

    “这话说的似乎你当真想嫁了。”

    “左右不就是嫁人这个出路,我看开了。”

    “你要真看开了,还想着往外跑。”

    “就你多嘴!”把书翻到他之前那页,“你好好看书,我回去收拾东西去咯!”

    “八字没一撇别高兴太早!”

    文泽已经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展颜一笑,“我有兄长一诺,不怕。”

    文立摇了摇头,这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一丢,去后院找管家,欲吩咐他明一大早去打听齐林书院的事情。

    在文立帮助下获得父母的允许,也因不想匆忙替她定下婚事,便约着这一年替她物色,若是在书院里遇到合适的,也可优先考虑。

    因有入学考试,文泽也闷着头在家里温书。中间出了趟门去宫里和长乐告别,顺便采办些日常用品。开学在即,文泽也不是能耐住性子的主,提前几日就预备着走,文立跟学堂告了假送她走。

    不过一两日的行程,因着提前出发,两人索性慢悠悠的走,走走停停,过了大半日还没出城。文泽不愿意往回走,就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吃饭间,文泽提议明日走水路,可以看看江边景色。

    第二日上了船,听着旁边人闲聊,便知道是目的地相同的几位年轻人。有个个头矮的,做男子装扮,可他们还是瞧出来是个女公子,客客气气地上前打招呼。

    突然有年轻男子主动接近,把小个子吓了一跳,细声细语地拿捏着腔调回礼。

    “既是同是女子,你和小妹就相互认识一番,在书院也好有个照应。”

    旁边坐着一个黑衣的男子闻言朝文立看了一眼,小个子指了指黑衣男子,“这是家兄,和我同去书院。”

    文立上前跟他打招呼,文泽也大大咧咧地跟小个子自我介绍起来,“我姓文,单名一个泽字。”

    “文泽,倒像是个男子名。”

    她不以为意,“敢问姑娘芳名?”

    “林嘉许。”

    “林?”熟知林相家底的长乐曾跟自己念叨过,文泽指了指黑衣男子,“那个不会是三哥吧。”

    “正是我三哥,林芝轩,你认得?”

    “额...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怎么会认得呢!嘉许姑娘你说笑了。”

    “你看着不太像。”林嘉许很小声的说了句。

    “又说笑了!”

    文立跟黑衣男子聊了几句,就回来了,两兄妹猫着腰在船舷处看鱼。

    “呀,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林相家的两兄妹。”

    “没准啊,人家也在后面说,居然是将军家的两兄妹。”文立笑说。

    文泽回头看那兄妹,正巧那家的哥哥也在看自己,文泽对他笑了笑,说,“你看那两兄妹离得那么远,还互相不说话,那林家兄妹比不上我文家兄妹关系好。”

    “那是自然,你可是为兄掌上珠,心中宝。”

    “小妹甚喜,甚喜。”

    到了下午船就到了目的地。这书院临江而建,下了船也没几步路,到了门口就有人接引,文立替妹妹拿着行囊。

    住宿是两人间,一行人中只林嘉许和文泽两位女子,自然分到了一处。女书院在男书院对侧,隔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也不十分远。天色已晚,文立在男书院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