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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天空又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把这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又弄得惆怅了起来。
随着那支插在地上,还在嗡嗡作响地弩箭不再颤抖的时候,县衙里面,一双粗糙的手把县衙的大门推开了。
一个身着暗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左手搓着两个玉珠,右手里拿一把极其古怪的大刀,下为大环,以缠龙为之,其首为鸟形,正是那当年西凉皇族,赫连氏所铸的“沉水龙雀”!
而此人正是那日在威武镖局的汪世昌!
周文宾在长安的时候,也曾见过汪世昌几面,不过未于此人交谈过,那成想今日比往日更甚,汪世昌却是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就拿军中所用的弓弩来招呼自己。
周文宾顿时怒火中发,质问道:“洪总镖头这买卖可真是越做越大,就连民间严令禁止的弓弩都拿的出来!”
汪世昌笑了笑,而后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周文宾打趣自己了,然后对着周文宾平静的说道:“周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我在扬州贩卖私盐的事情了,那么在我手里有些弓弩又如何,总不能把我一个脑袋砍上两次吧!”
周文宾见汪世昌竟然毫不避讳,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没想到能在这小小的城里见到师侄,要说师侄这清风徐来的名头,这几年在江湖上可是比你师父的名气还要大!”
汪世昌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随意扫了一眼还在因为那些话愣在原地的周文宾,然后像君王俯视臣子那般的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徐来。
徐来对着汪世昌行晚辈礼,平淡地说道:“见过师叔!”
原本这汪世昌与徐来的师父顾客,本是同门师兄弟,不过后因汪世昌习得一篇刀法,觉得这种大开大合的兵器才适合自己,故而汪世昌弃剑用刀。
也是因为他此举,而与自己师父的武道理念背道而驰,所以被当作弃徒,逐出师门。
可是这汪世昌与顾客二人自十三岁相识,又并肩作战过多次,乃是过命之交,所以在二人的师父仙逝后,顾客做了唯一一次违逆自己师父的事。
他亲自在南山宗的剑冢前跪拜了三日三夜,然后就算是代替前任宗主原谅了这位师兄。
所以这汪世昌就算现在不是徐来这一派的人,但是徐来这一代的弟子见到汪世昌都要称之为师叔。
汪世昌本也不想让顾客等人因自己在景国的所作所为,而被人打扰,所以他从未对外说过自己是南山宗弟子,再加上他本也不用剑,所以自然是没有人怀疑到他是南山宗的人。
所以他当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扬州建立威武镖局,那些关注此事的人,自然觉得他是横空出世,可谁都没想到他竟是此等来历!
汪世昌在听到那句师叔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了一丝让他人很难察觉到的笑意。
他一转头就看见徐来为了挡住那支能把周文宾扎透的弩箭,而插在门柱上的青锋剑,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顾客现在就是这么教的南山弟子吗,南山剑道,剑不离身三尺,可你竟然还把这剑当作飞剑用来救人性命,这南山可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完之后,直接用手里的沉水龙雀把那把青锋剑直接挑了出来,甩在了徐来的脚下。
徐来从泥泞的地下把自己的青锋剑拔了出来,用已经被放在自己旁边的贾大牙身上的衣服擦拭了一下。
徐来把剑收入鞘内,不像刚才那般姿态,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地看着汪世昌说道:“师叔教训的是,不过师叔您现在离自己的剑只怕不止是三尺!”
汪世昌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就连那天上的乌云都好像是因为他的情绪,而聚拢的慢了起来。
“哦,师侄你是在反过来教训我了,我离我的剑有多远,与你何干!”
“那么敢问师叔,我的剑离我多远,又与您何干!”
徐来这一句话让站在汪世昌身边的周文宾有些颤抖,他明显感觉到汪世昌现在的情绪不太好,他现在觉得呼吸都要小心!
事实上,在前任南山宗主去世后,已经没有人敢对汪世昌这么说话了,就连京里那几位也是以平等身份对待,从来不会摆出上等人的姿态。
可今天在这个即将要下起第二场雨的平常夜里,竟然有人会用这种语气跟汪世昌说话,而且还是他自己的师侄,汪世昌更觉得今晚处理完这些也应该回南山看一看了!
不过汪世昌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把沉水龙雀,然后又想起来了那把被自己当时弃在剑冢外的佩剑。
不过他很快就把手里这把刀抓的更紧了,他看着徐来那在斗笠下看不清的面孔,觉得他一点也不像自己师弟口中的闷葫芦。
“师侄你想必也是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不想说那些念同门之情的废话,我只想不想把你师父最疼爱的徒弟伤了,免得我回去还要跟他再打上一架!”
汪世昌又看到躲闪在马车后的那个身影,把手里那把沉水龙雀倒提,然后下了台阶,来到那人身前,笑道:“曹帮主,近来可好?”
见自己已然是藏不住了,曹成便放下手里的毡布,抬头看着汪世昌回道:“托洪当家的福,近来日子过的还不错!“
“曹帮主是怎么舍得放下一水帮那么大的家业,来这里过清闲日子?”
曹成脸色一变,冷笑道:“那不还是托了您的福,才让小老儿能在这里落下脚!”
徐来回过身来,对着汪世昌宽厚的背影说道:“师叔,您可知为何直到今日,您还没有达到师父那个层次?”
汪世昌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位落魄的一水帮帮主,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听闻师侄天生就能这天下事物看得通透,那还请师侄告知一二!”
徐来用手把着刚刚插入鞘内的青锋,看着汪世昌抓着沉水龙雀的手,说道:“师叔弃剑从刀,可谓是真豪杰,不过师叔您六岁开始习剑,十三岁初有所得,入我南山宗门下,二十岁剑法大成,可您却在那时找到适合自己的兵器实在是晚了些,所以就算您在刀道一途走得再远,可也始终摆脱不了您用剑的习惯,就算您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圆满!”
汪世昌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抓着刀柄的手,脸上不由得颤了一下,然后回过神郑重地对着徐来说道:“你的确很不错,顾客的眼光一直都比我好得多,不过就算我是半路改学的刀,可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今夜除了你以外,这三人都要留下来去找阎王作伴,今夜这浑水,你还是不要蹚了,留着命回南诏吧,想必你师父也很挂念你!”
汪世昌此话已是说明了今夜一定要将这三人除去,站在台阶上的周文宾怒喝道:“汪世昌,量你还没有这个胆量敢置陛下钦点的钦差于死地!”
汪世昌用手指敲打着刀柄,然后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生出了阴狠地笑容。
汪世昌边笑边说:“周大人,先前跟你说那些一颗脑袋砍两次的话,都是玩笑,只要您死在这里了,谁又能知道我做的这些事呢!”
曹成不屑地说道:“我倒还真不信你,连钦差都敢杀!”
汪世昌此时笑的更大声了,直接用刀指着曹成说道:“要是没有你这位帮主在这,我恐怕还真要想一想了,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只要把我这位师侄送回南诏,再把你们三人的尸首送入京中,那么这个私盐案自然是结束了!”
已经是汇集在一起的乌云,又开始了前半夜的大作,随着雨点一滴一滴的打在汪世昌的肩上,而衙门内已经埋伏好的弓弩手,在阿曲的带领下,也都爬上了墙头。
而门内又冲出来了十几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镖师。
也可能是因为汪世昌太过于自信,他就站在原地不动,放任徐来把那三人护在自己身后,在这期间没有言语半分。
汪世昌见护着靠在墙边的那几人的徐来,不禁感叹道:“你这个性子还真是跟那个老顽固一模一样,怪不得顾客那么疼爱你!”
汪世昌嘴里的老顽固就是他已故的师父,当年也是执意将他逐出师门,所以现在徐来执意在保护这几人的样子,在他眼里像极了他的师父。
徐来眼中少见有了些别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道:“师叔难道从来对人都是如此的不敬嘛?”
汪世昌把那一直把玩的两颗玉石收入囊中,看着徐来那有些微红色的脸说道:“这天底下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他无论是生是死,只要他来过这世上,就总会有人评价他!”
汪世昌把刀从地上拔出来,一边朝着徐来走过去,一边说道:“而不管这个人做的事多么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也会有人去为他辩解,无论这个人做的事多么的高风亮节,也总会有人去诋毁他,那你说说,我为何不能评判他,难道就因为他曾是我的恩师我就说不得了嘛!”
在汪世昌说完这些话后,霎时间,天空雷雨交加,雨大的好像是天上的银河被人搅翻了,从天边开了条口子,狂泻而下。
而随着汪世昌的手势,那十几名镖师缓缓朝着几人靠了过来,墙上的弓弩手,也上好了弩箭,这场雨夜的对话,也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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