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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烈看着自家小郎君的表情并无异样,心中难免诧异,开口说道:“夫人自诞下小郎君后不久便体弱病亡。”
罗哲听后只是点点头,他心里知道,在前世,少女生子都要冒极大的风险,更何况这个时代,就算成功生产,但随之而来的免疫力下降和其它妇科病都会导致女性的死亡。
罗哲看着罗烈说道:“小子年幼,称你一声烈叔并不为过,如烈叔所言不假,请受罗哲一拜。”说罢,便躬身拜下,这是为了这具身体而拜。
罗烈大惊,连忙起身阻止罗哲,说道:“小郎君不可,身为家臣为报家仇,不惜此身!”
罗哲起身重新盘膝坐好,对着罗烈说道:“那烈叔是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说来遗憾,前些日子,我与大壮还有养父母在离开长安途中突遭变故,我已记不得以前事儿,详细的烈叔可问问大壮。”
罗烈听后破口大骂,虎目怒瞪,要冲过去打大壮,索性被罗哲拦住,大壮跪在地上,哽咽道:“多年前,师父自知天命无多,便将小郎送与相识的良善之家,并让他们收俺为奴,让俺好照料小郎君,俺也不知去何处寻家主和大人,来到长安才知家主身死,本打算同小郎君回荆州,待小郎君成年再将身世告知,谁知路遇贼人,奈何贼人众多,只能拼死护住小郎君,怎奈事后小郎君便不记事。”
罗烈圆目含泪,自觉小郎君命苦,罗哲随即宽慰道:“自我出生起,便不曾见过吾父母,往日如烟飘散,记不得就记不得罢,那烈叔可是从何得知我的?”
罗烈见状苦笑摇头道:“那日也是巧合,某去河边取水,见小郎君在河中戏水,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于是就走近一瞧,某便确认小郎君是家主之子。”说着抚着自己的络腮大胡,咧嘴笑着看着罗哲。
罗哲听后便知道为何了,自己身上有着一个胎记,在腋下手臂处,也就是肱二头肌那里,这个胎记在前世就有,也是这个胎记让罗哲生出疑惑,来到大唐的是只有自己的灵魂还是整体都穿越而来。
罗烈见罗哲沉思,便笑道:“小郎君手臂处有胎记,其有六颗,呈北斗状,但北斗有七,小郎君独缺破军,自小郎君出世,家主便请方外之士算命,说小郎君乃绝世之才,但命犯兵灾,日后必破而后立,现在想起,那老道所言不差啊。”
罗哲撇撇嘴,对于这种言论,身为红旗下成长的人,必然不信,有人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那都是胡言乱语,此世生于乱世,自己的父亲又是一年少猛将,将门之后哪可避免战争,江湖骗子就喜欢故弄玄虚!
罗烈继续道:“那日,就在小郎君整理头发时看到胎记,便跟着小郎君,之后见到大壮,某就确认小郎君就是家主之后了。”
罗哲点了点头,单手撑着下巴说道:“那烈叔此番前来是让我承袭父位?复罗家往日荣光?”
只见罗烈搓了搓手,又挠了挠那乱糟糟的头发说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家主有后这事,所知之人甚少,就连当今圣人也不知。”
说着挺了挺胸膛,单手握拳,锤向心口,“某为罗家将,与家主有溶血之誓,世代为罗家之臣,当年未保住家主,此是某今生之悔,而今见罗家后人,当以此身效命。”
罗哲顿生出些许疑问,见罗烈一脸决然,便正襟危坐,对着罗烈说道:“烈叔忠义,但我志不在朝堂,只想有座大院,些许田产,平淡此生。”这本是罗哲最理想的生活,做个惬意的富家翁。
罗烈皱眉,这些话听着不像是黄口小儿的言语,想到罗烈的遭遇,便了然,小郎君遭遇坎坷,在努力的让自己成熟,但细想之下便知小郎君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愿追随郎君左右,赴汤蹈火,不惜此身!”罗烈开口说道,随即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此为某之所愿,望郎君成全。”
罗哲连忙上前扶起罗烈,但罗烈就是跪地不起,罗哲无奈,后退一步,躬身作揖。
“定不负公之忠义!”
罗烈抬头,伸出左手“某罗烈,愿为罗家世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罗哲稚嫩的小手拍击在罗烈粗糙厚重的手心上,击掌为誓。
立完誓,罗哲摸了摸鼻头,对着罗烈说道:“烈叔与大壮许久不见,你们就在家叙旧,我还要去城门口弄那虫儿吃食。”
罗烈其实哈哈大笑道:“郎君这身板,那些器物岂不是要几个来回,我与壮儿来日方长,这就随郎君一道去。”起身抬手拎起大壮,拍了拍大壮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慈爱。
这次出城罗哲两手空空,东西都在身后两人手里,一个一米七多的罗大壮,一个一米八多的罗烈,而一米四多的罗哲走在前面总感觉自己被笼罩在阴影中。
没事,我年纪小,以后会长高的。
罗哲心里想着,三人直径向城门走去。
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很多孩童或是拿着竹筐,或是用破布包裹着蝗虫在那等着。
人群中有些骚乱,一位老者正在对着众人喋喋不休,罗哲并不在意,直径穿过人群,准备起灶生火,而大壮和罗烈就在一旁打下手。
准备就绪后,罗哲发现并没有人拿蝗虫过来,那些孩子虽然跃跃欲试,却被大人拉着,围观群众面色怪异的看着罗哲。
罗哲皱着眉,目光望向那位老者,老者一身儒衫,神情自得,带有些许傲意,似乎为自己成功说服民众而自得。
咬了咬牙,罗哲朝众人拱手说道:“小子今日有事耽搁了些许,实在抱歉,今日就不收分文,帮各位烹饪蝗虫。”说完便回身同大壮一起处理蝗虫。
看着罗哲不为所动,老者显然觉得不满意,便上前对着罗烈骂道:“小儿无知尚可原谅,尔等大人却不加管束,岂不知道蝗乃天灾,尔等此番作为,有伤天和,还不快住手。”
罗烈看了眼罗哲,见罗哲示意便自顾自的低头烧水。
老者心中不快,正想着用更激烈的言辞去批驳,一个小乞丐走出人群,将破布包裹着的蝗虫交给罗哲,罗哲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孩,接过他手中的破布,那明显是小孩的上衣,破烂,还有恶臭。
罗哲将蝗虫放入竹筐,抖了抖破衣,亲手为小乞丐披上,眼角撇了一眼老者,见他手指着小乞丐,正欲开口训斥,便将小乞丐护在身后,直面老者。
老者见状,一时语塞,刚要开口,就见罗哲对其作揖随后问道:“见公身着儒衫,想必出自儒教是否?”
老者挥袖,将手背在身后,挺直身板,看上去颇为得意。
这个年代,文盲率高,读书人少之又少,读的起书的,大多为贵族世家,所以读书人大多自傲。
“小子才疏学浅,不知蝗灾如何以德禳之,还请公为小子解惑。”
老者见罗哲求问,便轻手抚须,自得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能,若众人修德以感上天,上天自会收回蝗虫,且赐福于万民。”
罗哲笑道:“自汉以来,天下独尊儒术,诸公多以代圣人言为己任,小子有惑,知孔夫子不语怪力鬼神,且敬鬼神而远之,为何如今儒士多言怪力鬼神?
人力有穷,就不得为?需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小子人小力微,在此身体力行,只愿为此灾年献些许薄力,而公再此妖言惑众,小子尊公年迈,言已至此,望公自重。”
说完便对老者行礼,老者一时发愣,随即转醒怒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孔圣之大义,岂是尔等小儿所能解,今天灾至,唯修德可治,岂是人力所能及。”
罗哲听后,直视老者,说道:“天人感应之说,无非君权神授,那敢问公一句,神权谁授,神若不为民,民为何还要尊神?
先贤曾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神若不仁,尊之何用,今蝗灾四起,庶民多难,入秋冬而无存粮,尔等老儿嚷嚷修德,敢问,他日若饿殍遍野,是汝修德之功,或是修德之祸?
与虫命比之,人命如何?”
罗哲气愤说完,便觉得头晕脑胀,一闭眼仿佛看到自己躺在洁白的床上,四周隐隐约约听到声响,四周似乎很慌乱,耳边隐约听见:“保住他…快没时间了…”罗哲晃了晃脑袋,用力的拍了下脑门,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被罗烈扶着,看了眼罗烈,随即晕厥。
罗烈扶着罗哲,双眼泛红,对着老子龇牙道:“郎君体弱,某乃武夫不想与你理论,你若一再纠缠,害郎君有恙,他日某必杀你!”
围观的人开始有些异动,守城军官带兵过来询问,老者先是惊于罗哲的言论,后又惧罗烈的杀意,见官兵过来,急忙上前说道:“此有妖童,妖言惑众,妄覆君权,还不快快抓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