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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河图:赵离他可还记得我?”
“不记得了!”
“这样也好!”
河图突然发怒:“是天帝,柏英说天帝去给赵离送行时,暗暗诅咒他十万年轮回,和心爱的人十世不得相见!”
无所谓了,我如今这个样子赵离见了怕吓着他,只要他活着就好,见或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第二年六月,我下凡刚好一年,柏英来看我,使了法术把我藏生在一棵茂叶的大树上,月黑风正高,我和他趴在树杈上不敢动一下,一只知了在我头顶扯着破锣嗓子死命叫着。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汗,不明柏英非要挟持我一个老人家来此作甚。
天上一道流星划过,四周莹莹鬼火乱飘,柏英阴恻恻一笑:“是时候了。”
流星落在一间房舍之上,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那些鬼火动了,柏英也动了。
碧绿的仙法化成一个天罡罩,那些激进的鬼火撞在上面瞬时化为一股青烟。
柏英潜息灵山数年,却是一个难得的热心肠,这次下凡的不知是哪个仙友,他赶着过来护驾。
我观方才那星相,白中带金,该是个品阶颇高的仙,这些神仙在天上架势就足,来了凡尘又怎么会甘心做个平凡的人,投个胎也招风引蝶,引来这许多鬼火。
我瞧得无趣,昏昏欲睡睁不开眼,柏英气急败坏的跺脚道:“我为你那口子拼死拼活,你到好,在这打起盹来了,看你天上时那般要死要活的护他,怎的他下凡来了你到装着没事一样?”
我惊诧抬头,“刚刚那颗流星,是赵离?”
后来我在柏英的包装下化身做一个道姑,赵离七岁那年收他做徒弟。
年幼的赵离对我很依赖,形影不离跟跟着我。
我看着他常常没来由的忧伤,他像一颗刚拔尖的幼苗,我已垂垂老矣,终究是放不下他一个人。
后来我感觉生体渐渐不行了,把赵离托付给河图与柏英,得这两人照拂,他应该能顺利度过此劫。
年纪大了,见不得生离死别,我哄骗赵离去山上给我寻灵芝草做药,难为他一个皇子背着背篓去给我采药。
我的大限已至,怕赵离瞧出端倪一直用灵芝吊着,可我知道那一天终将会来,心里也不甚难过,原本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能在死前再与他相处这些时日已是满足。
留了一封手书给他,只说云游海外,若有缘自然会再见。
我跌跌撞撞走进一间破庙,看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浑浑噩噩中见黑白两个人站我面前,我给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这里马上就要死人了,快些出去吧!莫吓着你们。”
二人对望一眼走向我,一人一边扶着我,这年头世道好,慌山遇着个人也这般有礼貌。
我觉得全生酸软无力,一个白胖丰腴的妇人拿一对软绵雪白的物什么在我面前晃,不时还往我嘴里塞。
我很抗拒,赵离说过的非礼勿视,我想提醒她把衣服穿好,开口却是“哇哇”的婴儿啼哭。
天帝仁德,我还能转世做个人实在不易。
长大后我去寻过赵离,当年的皇宫已经换了主,尘世匆匆,竟已过了万年。
赵离不知投胎何处,河图说历一世劫难,想来他已经回天上去了吧!
出来赶路赶得急,身上没带什么盘缠,我做神仙时清静无为,那知人世间竟如此稀罕这黄白之物,生上没有银两,只得找了间破庙落脚。
我方进庙里不多时,听见一阵脚步声,睁开眼睛见一个玉面书生背着个书架走进庙内。
慌山野岭没有人烟,这是何处来的书生?怕不是鬼吧?
我如今只是个凡人,没有堪破虚妄的本事,记得生物链里有个大鱼吃小鱼的规则,这书生如果是鬼,不知会是一个什么鬼?吃人?劫色?或者我装成一个更厉害的鬼,先把他吓走再说。
我踩着碎步跳将出去,??“更深露重,公子可是赶路?”
那书生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要跑,我也吓了一跳,赵离再次头胎,尽然已经这般大了?
我忙拉住他的衣袖,情急不知如何挽留,只说“公子停步,救救奴家”
他果然驻步,我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说词。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给他说来此处寻找万年以前的爱人过于匪夷所思,他定不会相信,只说我是这寺中一缕孤魂,目前被一个叫姥姥的妖精挟持着,求他带我出寺。
他迟疑了一下,我忙拉住他的手道:“公子可是进京赶考,不若一起走吧!有我陪着你也不寂寞。”
他拉着我的手朝外去,后方的寺庙里轰隆轰隆的响,一个模样古怪的生物探出头来欲伤我们性命,他拉着我死命朝外跑去。
我不知这慌寺之中果真有一个怪物,由他牵着逃命。
这样跑着,直到骄阳初生,眼见丛立的建筑在前方才停下,我们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劫后余生,他牵着我的手去镇上找些吃食,就这样一直牵着,他没放手,我也没放手。
那一天我们很快乐,他给我说这一路的趣事,一直拽着我的手,说着,听着,这些普通的话比戏文里的桥段还好听。
我和他寻得一间早起的小店简单吃了些东西又继续上路,他忙着进京赶考,我们需得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走到前面的四方城,从那里坐船去京城。
就这样和他一路走一路说,天亮时我觉得口舌干燥,便想去寻些水喝,他扶我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你既跟了我,这些事往后便由我来做,你且歇着,我去给你寻些水喝。”
他一走便没再回来,我眼皮开始狂跳不止,上次跳,是那次我和他皆中幻术,这一次不知道会发生何事,终究是放不下他,我朝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路寻过去。
晨曦初显,金光映照林间一股雾气,空气中一股血腥味,我心下越发不安,快步寻找,见一条溪水旁,一只吊睛白额虎把赵离踩在脚下撕咬,血把溪水染成了红色。
我气恼万分,从地上拾了一根棍子提着上去和老虎拼命。
那老虎一见我浑身便抖着一团,筛糠也是逃了,我抱起赵离,他脖子血肉模糊一片,早就没了呼吸。
就这样死了!我甚至还没问他的名字,还没告诉他我其实不是鬼,还没告诉他我思慕他。
我想救他,可如今我不过一介凡人,看见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我第一次厌弃凡人的渺小。
冷冽的山风吹着我,赵离,你可冷?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抱着他自山头一跃而下,爱情呀!让人舍生忘死。
时光匆匆,又过万年,我和赵离走散了,他不知去了何处。
这一世我是个道姑,我生来便在道观里。
初时我怀疑这观中道姑还有人六根未净动了凡情,我暗地里观察过,道观中只有三人,一个老道姑,一个中道姑,一个小道姑。
我用了排除法,那个小道姑就是我自己,我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生下来,其次不是老道姑,因她年纪实在太大了,就如个秋天的南瓜,早就熟透了。
并且在我旁敲侧击问她我是不是她的私生女时,她仅剩的两颗牙齿上下开合,说话含糊不清,半晌我才听明白是问我私生女是个什么东西。
如此便只剩下那个中道姑,中道姑生得中规中矩,面部不太出彩,身材却很火辣,性情也柔顺,见着一片落叶也要伤春悯秋。
这样的女子很符合一部分男子的口味,且我暗中观察过她,她常在黄昏时提着一个食盒去后山。
我心里严重不平衡,这观中一日三餐皆是我打点,手都磨起茧子了,她把我的劳动成果偷偷分给情郎是绝对不公平的,可后来我想那人或许是我爹爹,女儿做饭给爹爹吃天经地义,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天实在好奇得厉害,便悄悄跟着中道姑,想见一见我这个神秘的爹爹。
她提了食盒朝后山去,走了许久,夹道的两侧皆是苍劲的翠竹,风吹得绿浪阵阵。
竹林的后面是一片偌大的莲池,几间竹屋耸立其上,一个穿着湖蓝衫子的男子推门出来。
我心中觉得悲凉,“赵离啊!这一世你怎的就成了我的爹爹?”
赵离见提着食盒的中道姑,楼着她的肩朝竹亭中去。
造化弄人呀!
我摇摇欲坠,不敢前去见他,不敢见他和别人在我面前恩爱的模样。
掉头往回走,不想踩着一节干枯的竹枝,赵离抬头发现了我,三万年了,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深邃,只一眼便叫人沉沦其中。
他和眴温言道:“姑母,这可是你带来的客人?”
中道姑看见我,倒没责备,反而挥手让我过去。
听得他二人是姑侄关系,我心情大好,从善如流过去坐下。
中道姑拉着我的手坐在她身边,我心里突突跳了几跳,一贯都是她管我最为严厉,如今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是要做甚?
她对赵离道:“离儿,你也过来坐。”
赵离温言道:“是姑母”
中道姑拉着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赵离,悲切欲泣的对赵离道:“离儿,你姑父算到他大限将至,便是这几日了,他在这山中陪了我几十年,若他走了,姑母也不会独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明儿,往后你要替姑母照顾好你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