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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这次摸底考试你怎么回事?不但一道题都不做,还在试卷的成绩栏上写一个0?你是在挑衅我吗?你想上天啊?!和太阳比肩啊?!”摸底考试结束,恐龙老李将一张红叉叉海洋的试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魏然厌恶的偏偏是数学。要死不死,教数学的恐龙老李偏偏是班主任。
“我就是单纯的不想做与数学有关的东西。”魏然端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你??给我滚出去罚站。”恐龙老李被魏然的漫不经心气得说不出话,一指门外。
魏然无所谓地站起身,经过讲台时,还狠狠地踩了一脚那张数学试卷,在试卷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明显的脚印。
“叫你家长来!”恐龙老李怒气冲冲地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魏然并不是独生子女。
她从前有一个哥哥,叫做魏必。
三年前,魏必因一场车祸去世。
并不全是车祸。还有一部分,是人的冷血与贪婪。
那天傍晚,魏然刚刚升到了初中,魏必提出要带她去吃肯德基。等他们吃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辆汽车摇摇晃晃、喝醉了酒似的一路闯着红灯朝他们驶来。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后的一刹那,魏必将魏然推出了车头撞击的范围。魏必躲闪不及,被撞飞了。
汽车司机因为突然刹车,又是酒驾,懒得系安全带,头一下子撞在了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碎成蛛网状,一片血肉模糊。
魏然连滚带爬站起来地扑向魏必,见还有一口气在,心中又有了希望。她颤抖着双手拨打了120电话,一边脱下外套,试图止住魏必的血。
等到120到来时,魏必顽强的生命力还在生生不息。魏然窜上了救护车,一路朝医院驶去。
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车上的医护人员仿佛像石化一般,木呆呆地相互对视,像是有意避开魏然焦急的目光。
“医生,你快帮我哥哥止血啊!”魏然望着魏必逐渐苍白的脸庞,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先交钱,后医治。”一名医生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魏然愣住了。
“先交定金。”医生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规定?”魏然一顿,有些愤怒地厉声说道。
“这是公认的规定。”医生有些不耐烦。
“要多少?”魏然问道。
“三十万。”医生贪婪地笑了笑。
“什么?我是个学生,还没有这么多钱,请你快点医治吧!”魏然忧心如焚,她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不行。”从医生不容商量的口气,魏然知道,没有钱,这些财迷是不会医治魏必的。
离医院还有几百米,魏然心想,医者仁心,魏必的主治医生应该会医治他的。
好不容易跟随着上了手术室,那位看似慈祥的老医生突然背着手道:“先交定金,再救人。”
遇事从来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焦急过的魏然哭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哭。一边哭,一边给医生跪了下来。
但她从医生的神情已经能够看出,医生是不会松口的。
魏然哆哆嗦嗦地打电话给在外服兵役的母亲。母亲知道后,火速赶到银行往魏然的银行卡里打了五十万,然后在部队里请了假,坐上了最快的航班,同时告知了魏必和魏然的父亲。
等到魏然去银行办完了一大堆手续取出了钱,赶到医院时,魏必已经停止了呼吸。
魏然第一次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很难看。她甚至没有见到魏必的最后一面。
她也是第一次,将一个人打到脑溢血。如果不是其他医生拦着,那名主治医生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
这件事情,惊动了公安局,甚至惊动了市长。
最后,事情以院方赔偿三百万人民币草草结束。
而魏然对数学的厌恶,才刚刚开始。
在警察局接手医院的案件之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原来,这是一家黑心医院,在同一时间,一位亿万富翁的次子也是因为车祸导致了昏迷,并且心脏受损严重,急需另一颗心脏捐赠。
可是医院的库存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心脏。医生们便把歪脑筋动在了刚刚发生车祸的魏必身上。由于受到了亿万富翁的贿赂,拿人家的手短,医生们便伪造了需要先交定金再医治病人的规定,导致魏必死亡,再摘取他的心脏。一向奉行贡献社会的魏氏夫妻自然不会阻止自己的儿子回报社会。
钱,一个比粪还肮脏千万倍的字眼。在现在这个社会上,有钱的生命就是生命,没钱的生命,即使你还能成为生命,也终究不会是生命。
医者仁心,不过是医者人心。人性的冷血与贪婪。
从那时起,时间与金钱,就成了魏然最厌恶的东西。恨屋及乌,导致这些灾难发生的,就是数学。魏然认为,数学,无非就是当今社会钞票的代名词罢了。
当一个人在经过生死离别的世态炎凉,对导致灾难发生的一切事物厌恶到心如死灰的时候,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的。
“我是独子,你是独女,咱俩加起来可不就是独生子女吗?”回想起来,魏必的音容笑貌还深深刻印在魏然的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一般浮现。
“魏必你这个犊子,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让我做真正的‘独生子女’?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理由抛下我?”
魏然记得魏必曾经说过:“你没有了太阳,你还有月亮。你没有了月亮,你还有漫天的繁星。如果你没有了漫天的繁星,那你还有静谧的夜空。当然,如果你怕黑,还有我。”
魏然记得小时候怕黑、怕鬼,魏必总喜欢给自己买些发亮的东西,陪自己睡觉,给自己讲故事。
“魏必你个浑蛋!你说我怕黑你是光,现在光没有了,我的希望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你这个光头强!说话,不算数。说好要给我当一辈子的灯塔指引我考上清华北大呢?”魏然想起了魏必的手术床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瞬间。
那件事过去之后,魏然灰暗了好一阵子。
后来妈妈对她说:“然然,你哥哥一定上天堂了,天堂是没有痛苦的,他已经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你也不会再害怕漆黑的夜空了。”才将她开导出来。
不过,魏然对数学的厌恶,妈妈却没有将她开导出来。数学不就等于钞票的面值吗?魏然好恨,恨因为钞票导致自己亲哥哥撒手人寰。
站在走廊外,魏然已经泪流满面。“你说过的,你会看着我考上清华,北大的。你怎么食言了呢?你怎么能在天上看着我呢?”魏然喃喃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