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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胡夫人奸细的嗓音还在继续,穆淼淼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簪子,提步走了进去。
“娘亲,您怎么在这里啊,都不陪着淼淼,淼淼方才做噩梦了呢,吓死了。”她娇着嗓子说道,一边说还一遍用手拍着胸脯,仿佛真被吓着了一般。
白清云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想着府内事宜的安排,突然听见穆淼淼明显刻意撒娇的声音,不由得好笑,抬头一看,果然见她嘟着嘴眼带哀怨地看着自己,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只是那深藏眼底的狡黠却是瞒不过她这个做娘的。
“娘亲本来陪着你的,只是胡夫人突然到访,这才稍微走开了一会儿,是娘亲的不是,好不好?”白清云放下茶杯,一边配合着她,一边冲她招招手。
穆淼淼嘟着嘴凑过去与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双手环住她的腰,脑袋埋进她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哼,随随便便一个人也值得娘亲丢下我,果然及笄了之后娘亲就打算把我嫁出去了是不是?”
白清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转头对胡夫人说道:“小孩子乱说话,胡夫人不要介意。这丫头自小养得娇,前两日受了凉,生了场病,从庄子上回来时又晕了马车,这会儿跟我撒娇闹脾气呢。”
胡夫人尴尬地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心道这小姐看起来可不是个好惹的,一进来就贬低了自己的身份,暗示自己不配让穆夫人相陪,还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一眼,果然像人们说的那般骄横,不过她也不是纸老虎,只要现在顺着她些,将来嫁进自己家,有的是机会慢慢调教。
想到此,胡夫人勉强提起嘴角,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似笑非笑的,看起来颇有些瘆人,她推了推旁边看痴了的胡天,笑着说道:“穆夫人说的哪里话,淼淼这样才好呢,真性情,我就不爱大家闺秀那一套做派,看着一板一眼的,倒不如淼淼这样鲜活灵动,呵呵呵。”
胡天被她一推,也回过神来,咽了下口水,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穆淼淼身上收回来,跟着说道:“是,是啊,淼淼这般甚好,灵动,灵动,甚好。”
穆淼淼被他们一口一个淼淼叫得有些反感,况且他们那副对自己很满意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抬头睁大了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疑惑地看着他们,说:“娘亲,他们是谁啊?怎么也叫我淼淼?是哪房的亲戚吗?”
胡夫人一愣,这是说自己叫得太过亲昵了?
胡天倒是没他娘那么敏感,傻愣愣地笑着,也不说话。
穆淼淼被胡天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含威胁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
白清云捏了捏她的耳朵,说道:“这是胡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他们家淹了水,要到我们家住一阵子。”
穆淼淼点头,作恍然大悟样,说:“哦,原来是借宿的呀,那他们应该叫我穆小姐,做什么要叫我淼淼?听着怪别扭的。”
胡夫人被她的直白弄得一愣,尴尬地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金钗,道:“我只是觉得叫淼淼显得亲昵些,你父亲和我家天儿的父亲也是时常往来的,叫穆小姐未免显得生疏。”
她搬出穆海来说事儿,穆淼淼却一点也不买帐,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胡夫人,说:“爹爹的朋友我倒是见过不少,可从来没听爹爹提过有哪个姓胡的呀?”又转过头问白清云:“娘你知道吗?若真是爹爹的朋友,我们可得好生招待着呢。”
白清云闻言作深思状,道:“娘也不知。”
穆淼淼点点头,说:“哦,那可能是爹爹觉得没必要跟我们提起吧。”
胡夫人本想借穆海的关系拉近些距离,反正现在穆海也不在府内,却没想到被穆淼淼揭穿,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呵呵,他们男人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事事向我们妇人提起吧?”
穆淼淼眨眨眼,见她仍不死心,心里暗笑,说道:“爹爹与娘亲无话不说,爹爹的朋友我与娘亲都见过。”
胡夫人没想到她这么较真,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急忙转移了话题,拉着胡天的手说道:“盟主与夫人感情深厚,实在是让人羡慕呢。我与天儿他爹啊,是一连十来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如今啊,我只希望我的一双儿女能够各自成家,幸福美满,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穆淼淼见她说起胡天,兴致缺缺地转头埋在自家娘亲怀里,不接她的话。
白清云礼貌地笑了笑,重新拿起茶杯喝茶,也不说话。
胡夫人见状,急忙拉了拉胡天的手,使了个眼色给他。
胡天会意,舔了舔苍白的嘴唇,两手在腿上搓了搓,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在,在下今日第一次见到小姐,只觉得,只觉得仙女下凡,倾心不已,有意与小姐,喜,喜结良缘,不知,不知小姐可愿应允?”
他磕磕巴巴如背书一般说完了一段文绉绉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淼淼的后脑勺。
胡夫人闻言,满意地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穆夫人你看看,这孩子啊,以往贪玩得很,没一个入得了眼的姑娘,这才见了淼淼小姐一面,就喜欢上了呢,真是缘分啊,呵呵呵。”
白清云再次礼貌地笑笑,不搭话。
穆淼淼耳朵动了动,转过头来看了看胡天,又嫌弃地转过头,说道:“对我一见倾心的多了去了,难道我与他们每个人都有缘?胡夫人可不要乱说话坏了我的名声。”
胡夫人一愣,没想到穆淼淼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沉身问道:“穆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随口打趣一句,哪里就坏了你的名声了?”
穆淼淼见她终于笑不出来了,故作无辜地说道:“您打趣归打趣,可也不能如此直白地说什么我与令公子有缘这样的话呀,这传出去倒让人以为我与令公子就定下来了,那我还怎么议亲?”
胡夫人被她呛得说不出话,讪讪地笑道:“穆小姐说笑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传不到外面去的。”
穆淼淼说了半天有些口渴,凑到白清云手里的茶杯边小小抿了一口,开口道:“我娘和这些小丫鬟们自然不会说出去,但这屋里不还有其他人嘛,那可说不准了。”
屋子里除了她和白清云以及三四个侍立的丫鬟,就只有胡夫人母子三人了,她这一句话分明是将胡夫人三人划分为外人,暗指他们三人会出去乱说。
胡夫人就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穆淼淼接二连三的呛声,但碍于穆淼淼的身份对胡家来说确实是自家儿子高攀,不得不按耐住心里的怒气,勉强挂着笑脸。
胡天虽然沉迷酒色,却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听出她话里的不悦,急忙说道:“穆小姐不要误会,我娘她没有这个意思的,我们,我们也不会出去乱说,你放心。”
穆淼淼看都不看他,望着门外轻哼了一声,说:“最好是这样。”
胡天见她沉着小脸,眼波流动间顾盼生辉,只觉得这人真是他以前见过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他一时心痒难耐,搓了搓手,说道:“穆小姐,我,我心悦你,你,不知,小姐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穆淼淼没想到她都这么埋汰他们一家了,这厮居然还能这么厚脸皮地说心悦自己?
她翻了个白眼,拒绝得毫不留情:“不可以。”
胡天大概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胡夫人似是觉得自家儿子被下了面子,有些气不过地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咬牙忍下。
穆淼淼也不理他们,自顾自地拿了一个李子吃,李子脆生生的,水分充足,甜中带点微酸,很是可口,于是她又喂了白清云一个。白清云小口吃着李子,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却也没说什么。
李子吃了三四个,那边的胡天才终于回过神来,讷讷地开口说道:“穆小姐……为何,为何拒绝得如此干脆?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你尽管说,我可以改的。”
穆淼淼见他纠缠不休,也开始不耐烦起来,手里吃了一半的李子被扔下,她直起身来说道:“你改不了,我喜欢生得好看的,你难道还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不成?”
胡天双手握在一起,闻言低头不语。
一旁的胡夫人坐不住了,穆淼淼话音刚落,她便猛的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穆小姐不喜欢天儿也就罢了,何必要说些什么我家天儿容貌不好的话?我家天儿五官周正,一表人才,倒是不知在穆小姐眼里,什么样才算是生得好看?”
其实胡天的容貌确实算不上难看,细看五官甚至还称得上英俊,只是常年流连秦楼楚馆,被掏空了身子,看起来消瘦得很,面上也是一副病怏怏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陷进去,黯淡无神,本来七八分的容貌被他糟蹋得只剩四五分。
穆淼淼闻言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说道:“好看的嘛,比如我这样的。”又指了指白清云,“比如我娘亲这样的。”
她说着看了看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吕,见她冲自己点点头,顿时笑得欢喜,青葱如玉的手指又指了指门外,说道:“再比如这样的。”
胡夫人睡着她的手指望去,见门外只一个包子脸的小丫头探着头张望,以为她说的是那个小丫头,顿时气愤不过,指着门外说道:“穆小姐莫要欺人太甚,你与穆夫人便罢了,我儿子难道还不比她好看?”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白姨,淼淼。”
她循声望去,顿时脸上一僵,在门外那人平静无波的眸子下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讷讷地说道:“苏,苏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