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噩梦

打柴的羊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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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沉默地跟着,反抗的结果只是扔下几具尸体。

    他们好像变成了一群羊,被白幽灵们哄赶着走向鬼气森森的山林深处,‘白幽灵’——哈特这么称呼他们,在漆黑的夜里,那样的一身打扮格外显眼。

    领头的白幽灵举着灯具在队伍的最前方带路,其他的白幽灵散落在队伍的四周、看不见的树林深处时不时还有白影闪过。

    哈特惊惧不已,他脚步不停,眼睛中满是惊恐之色,在回家的路上被掳掠、混着恶臭气息的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凶残山贼肆意而无端的殴打、白幽灵沉默而残忍的屠杀手段,同行人的哀嚎、散落成几块的尸体,这一连串的遭遇已然冲击着哈特幼小的世界观,天,快塌了。

    他频频扭头向后张望着,因为小孩子太矮的缘故,视线被那些同行的大人们遮挡,只能在人头闪动间看到一张张麻木的脸和不时闪现的白影,他把头抬高一点,视线越过绰绰人影,穿过繁密林叶,在清冷的夜空中,他看到了一轮孤月。

    哈特入神地看着它,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直到被身后赶上来的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混小子,别搁这绊腿。”

    “噢。”

    哈特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回应道,但那声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听不到,显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他嘴角上扬,像是得到奖励的孩子,快跑两步跟上队伍,仍频频扭头看向头顶的月亮。

    他跑的时候,那月亮跟着它跑,他走的时候,那月亮跟着它走,他笑得时候,那月亮就弯成月牙,露出大大的笑脸。

    他才六岁,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欺骗自己,才可以不让自己崩溃掉,他努力地找寻着所有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好让自己短暂地脱离现实、忘掉不幸,他努力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想念自己的爸妈。

    他哭过喊过哀求过,但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孤身面对不可期的未来,避无可避,神灵,不就是人在绝望的时候幻想出来的吗?

    月就是哈特的神。

    现在,他的神抛弃了他。

    它停在井口,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哈特被推进竖井,走到月光找不到地方。

    他几近绝望。

    滴答、滴答、

    竖井里,一座陡峭的青石阶向着井底的黑暗插去,像是扎在敌人胸口的三棱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从井底的黑暗中涌上来,好似鬼魂哭嚎。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摸着墙上湿漉漉的砖石缝隙向下爬,白色幽灵没有再催促,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当人直面死亡的时候,很多看似艰难的事情,反倒显得不过如此。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井底,哈特落在后面,当他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的时候,腿不由一软,瘫倒在地,任凭怎么使唤,双腿就是无法重新站起来。

    面对坠亡威胁的时候,他就像一根琴弦,拼命地绷紧,等到真的安稳落地,死神松开了手指,琴弦要震荡好久才能归于平静。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时间大概过去十分钟后,白幽灵挥了挥手,带着他们穿行在幽暗的地牢里。

    一群人好像又变成了一群羊,沉默着、麻木地跟着,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好像他们追随的人是他们的头羊,他们是在跟他回家。

    白幽灵在一间大的牢房前停下了脚步,打开铁门,让开身子,将羊群哄进了羊圈。

    “你们呆着这里,博士需要的时候,会派人带你们过去的。”

    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的人挥了挥笨重的胳膊,同行人中的几个人点头哈腰讨好地回应着,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被抛在树林中的几具尸体。

    白幽灵点点头,出门,扣上锁,很快消失在众人狭窄的视野中。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阴森森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搓了搓胳膊,林子里本来湿气重,更何况他们现在被困在地底,更添一份阴冷。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先是山贼,又是这些白衣服的家伙,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别说那么多了,大家都好好休息,等明天见到他们的首领什么的,不就都清楚了吗。”

    “是这个道理,这一路被抓过来,又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好好歇着吧。”

    众人说完,都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致,各自找地方歇息,好在牢房足够大,除了几个人吵嚷了几句外,没有生出别的事端,哈特抱着双腿缩在墙角,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哈特被周围的喧闹的声响惊醒,他抬起头,感觉手背上有些冰凉,是泪。

    牢门被打开了,一个白幽灵堵在门口。

    因为所有的白幽灵都是一个打扮,面容罩在面具后面无法看清,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同样的手套,哈特也无法分辨出这个人是不是昨天带他们来的那一个。

    白幽灵捏着一张棕色的羊皮卷,低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在牢房里每一张脸上扫过,不时低头仔细端详几眼,就像是比对客户的需求,挑选合适分量的产品。

    “你,你,你,...,还有你,还有这几个小孩,都带走。”白幽灵的手指一一点过,说完将手中的羊皮卷一卷,握在手里。

    被点到的人如丧考妣,幸免遇难的都长舒一口气。

    每当白幽灵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都被瞬间清场,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只剩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哈特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