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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煊桐这些日子一直迷迷糊糊,心不在焉,直到他慢慢清醒,才去了停尸阁认领尸体。
韩谷生、云墨平、薛汝,绿芙……
他看着这些身死之人个个仍是恐惧万分的冷青面色,都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恐惧。
韩煊桐已然想不起来那日他听到了一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如何都起不了身,救不了这些无辜的生命。他眼泪扑簌簌地从面颊落下,喉咙哽咽,他强忍住悲伤辨认完尸体,原本要赶紧离开的,谁知到了门口,竟疯了一般又跑了进去。
他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拳头,又将那几十具尸体通通看了一边,到了门外,瞳孔突然放大,疯了一般朝韩家方向跑了去。
韩家门外被晏都护卫死死守着,他心急如焚地想赶紧进去,谁知竟被银栝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
“我得进去再找找,还有活的,还有活的。”
韩煊桐眼中布满血丝,乞求着他。
银栝听了亦觉得奇怪,这韩家上上下下他们都找了个遍,却未曾见过活口,他原本不想让韩煊桐进去,细细思量,这毕竟是韩家,无论如何都没有将韩家人挡在门外的道理。
‘他不会是受了刺激疯了吧?唉,也是,一夜之间全家丧命,便是疯了,也是情理之中。’
“你进去吧。”
“谢谢。”韩煊桐赶忙冲进了府中。
银栝嘴上强硬,心肠却是极好的,他生怕韩煊桐再出意外,便对一旁两名护卫道:
“你们两个,去,跟上。”
满目狼籍的韩府突然没有了人气,韩煊桐痛从心来,站在韩煊梧房门外良久,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韩煊梧的房间整整齐齐,连被褥都十分平整,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那夜过后,整个韩家但凡有人的房间,都异常凌乱,唯独韩煊梧的房间异常端整,韩煊桐仔细查看过后,见身后有护卫跟着,便草草看了几眼后很淡定地离开了。
‘她没死。她那天夜里出去了,可她究竟去了哪里?’
韩煊桐与韩煊梧虽不和,看到这般场景,竟觉得有些欣慰。
“我看他八成是疯了。”
韩煊桐刚一走,那两名护卫便窃窃私语。
“你们刚才跟着他,他可有什么不对吗?”
“家里人全死了,能有什么,又哭又笑,八成是癫了。”
韩煊桐却未再回楚家,而是去了城外他的竹林小屋。
他明白韩家所经历的大难,如今韩家就剩他,或许韩煊梧亦有一线生机,他孤立无援,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林艾与孟峄了。
这二人平时居无定所,他便想到在竹林等着。韩家遭逢此劫,他虽痛心疾首,却也明白早日找到韩煊梧与凶手要紧。既然痛苦不能换回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倒不如重新振作,卯足了力气想办法报仇。
韩家数十口人刚刚下葬,韩煊桐亦默认了封了韩府大宅,看着原本热闹的韩府突然变成如今这般寂寥的状态,韩煊桐心里突然觉得十分落寞,短短几日功夫罢了,他便成了家破人亡的孤子。
拜祭完韩谷生后,他便踏踏实实回到了竹林。
晏都又一次陷入紧张的氛围。
林艾隔着竹篱笆偷偷看了他多次,但都未曾进去。
林艾不理解他的心思,他从没有过亲人,又怎会知晓何为亲情。
他只知人一旦开始伤心,便会茶不思饭不想,便是说话语气都会变得十分惆怅。
韩煊桐整个人都变了,他整个人嘴角都没了笑意,便是烈阳晒到他的头顶,他都像没有感觉一般无动于衷。
林艾还是鼓起勇气踏了进去,他学着韩煊桐的模样,变得分外忧愁,坐在他身旁,他才开口说了话。
“你都安顿好了?”
韩煊桐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但他的心思却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对林艾热情,只是淡笑道:“安顿好了。”
“凶手……”
“我在等煊梧。”
韩煊桐语出惊人,林艾大惊:韩家不是都……
林艾佯装淡定,道:“煊梧,可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
林艾不知该喜还是悲,韩煊桐通家被杀,本是令人难过之事,他却突然提出韩煊梧仍在人世,也算是喜从悲来。
林艾厌烦他这个妹妹,此时却有些意外,他微扬嘴角道:“她在何处?”
“在……”韩煊桐黯然神伤,低头不语。
“在何处?”
“前几日,我查看了……尸身,发现没有煊梧,我以为看花了眼,谁知检查第二次,竟真的没有她的尸体,我回度查看了,那天夜里,她的确不在房中,或是……或是我那日喝多了酒,不记得她去了哪里,若是不出意外,她应该还在人世。”
“当真?”林艾竟觉得异常欣喜,他蓦地起身,讶异地说道:“你可曾想过去哪里寻她?”
“未曾想过,她多日未归,我也是才发现她不见了,希望,她还在人世。”
韩煊桐眼中这才露出一丝希望,他与韩煊梧素来不和,却在关键时刻还想着他这个妹妹,也或是人到了绝境,看到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的眼睛终于亮了。”林艾这才安心了,歇斯底里,他暗暗发愿早日找到韩煊梧。
七月燥热,天色刚刚暗下,城门便早早关闭了,余晖下,竹林中闪过一个人影,迅速穿梭后,在竹林篱笆门口停了下来。
“徒儿,我刚从晏都过来,至于那件事,我听说了一些。”
“师父,我定会为我爹和我韩家人报仇的。”
“可要为师帮你?”
韩煊桐一脸感动地盯了他一眼,点头道:“多谢师父。”
南窟山中,韩煊梧一脸呆滞地坐在石凳上,她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像是丢了魂儿。
南窟山本是朱雀的栖所。
晏都大街再不似往日繁华,甚至原本那些在韩家门口摆着小摊贩卖货物的小贩都消失不见了。
晏都萧条了许多,楚勐仿若一夜之间老了许多,那位称自己为老四的奇人,他终于记了起来。
“银栝,你可记得两个月前突然来到府中的那位长者。”
“可是带着斗笠,中年模样那位?”
“是他,我们现在便去寻他!”说罢楚勐便风风火火地除了城。
谁知刚到城门口,他又被一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是那日来过楚家,楚勐对他印象极深:他便是险些和孟峄动起手来的朱陵。
“我徒弟一家惨遭屠戮,今日我来晏都,便是想与城主一同商议,找出凶手,好让我徒儿为亲人报仇雪恨。”
楚勐心中敬佩万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世上能有几人能做到这点,韩煊桐的师父却能为他亲自报家仇。
敬佩之余,楚勐更在乎他的是秘密,便是为晏都百姓早日找到霍乱都城的幕后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