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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父同母的弟弟,眼看着我被欺辱,他转身离开的速度可真快啊。”
“村子实在太小,我有幸住在他们隔壁。所以杀人的时候很方便,出了门十步路,很快就结束了他们。”
程无诗不解道:“可是听你的描述,村里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诅咒他们?”
喜妹忽而眼神汹涌着恨意,怒道:“谁说他们没有伤害过我。”
程无诗:“他们做了什么?”
阴九琰缓缓开口,“他们不是做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做。对吗?”
喜妹:“无数次他们有机会阻止那三个人的畜牲行为,可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哪怕他们出声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很难吗?”
“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会比对罪恶保持冷漠、麻木不仁更大的罪恶。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们不是想要儿子吗,那我就成全他们,以身化咒,让他们世代都只能生下怪物儿子。”
阴九琰:“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不过我不会帮你杀人。”
“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诅咒是双向的,伤害他人的同时,也会困住自己。”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决定承担后果,你是,他们也是。”
月桉问程少师,“以你们姐弟二人的身手怎么会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抓住,还被绑了起来?”
程少师搔了搔头,尴尬道:“她装作受伤的模样蹲在地上,我想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威胁,我不顾姐的劝阻毫无防备地走过去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结果她用匕首横在我脖子上威胁我姐就范。”
“然后我俩就都被她捆起来了。不过,她的力气是真的很大,我感觉比我力气都大。”听起来像是在做无力地狡辩。
月桉身体里的小红都无语了,这大半夜的哪有女子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这脑子,死一百次都不冤。原来还觉得他单纯,现在只觉得他傻得可以。
还没到村口,就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几人互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到村口。
越靠近村口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就越浓烈,那种血浆翻涌着的气味,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
几人往村里走去只见原本祥和的小村庄一片狼藉,被烧毁的房屋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尸体,他们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各种姿势,不过很明显他们都是处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砍死的。
月桉凝眉,“是她!”
从村口一直走到村尾,粗略估计不会低于一百二三十具尸体,真是她一个人砍的?
突然,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抱着一个孩童,右手提着砍柴刀,浑身是血地站在尸体中,她的双腿微微曲折着,很明显她已经用光了全部力气。
小翠声音沙哑道:“可以了吗?可以了吗?”朝着阴九琰方向大吼道:“你出来啊,你看看啊,你看看,我全杀了,全杀光了,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的话,就放过我的孩子吧。”她无力地跪到地上,声音又弱了下来,哀求道。
喜妹闪现在小翠身前,喃喃道:“错了,错了……”
小翠不解,她仰起头看着喜妹,“什么错了?”
喜妹:“如果我的怨恨消失,我就会消失,诅咒自然破了。同样,我还在就说明我的怨恨还在。”
小翠痛哭流涕道:“你骗我?我杀了那么多人,你告诉我杀错了……”她趴在地上哭泣。
阴九琰幽幽道:“难道你不想杀他们吗?她厌恶的不正是你所厌恶的?你只是借她的仇怨说服自己罢了。你怨不得她。”
小翠听后,突然仰起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我讨厌那些男人奴役女人,他们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可我更恨那些自愿被奴役,自愿被踩在脚下还要变成男人手中皮鞭抽打女人的女人。”
“他们都该死!全都该死!!”
喜妹:“你放心,诅咒一定会破。”
喜妹恨小翠吗?可除了恨就没有其他的了?不是,还有,她没死之前,小翠是她在这个村里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小翠曾经也可怜她,会为她的遭遇落泪,在她被打得半死不活时,也曾冒着生命危险偷家里的药给她。
她又怎么能怨当年才十二岁的小翠,那种情况小翠若替她隐瞒,大概率也会被打得半死不活,甚至还会因为帮她这样不服管教的女人而被全村女人评头论足。
可她还是恨小翠。
喜妹飘到阴九琰身侧,她的头低得厉害,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膝盖。
“请撕碎我。”她轻轻地说道,不悲不喜。
阴九琰盯着她,“再无轮回,你甘心?”
喜妹:“嗯。”
她不甘心又能怎么办?人这辈子总得做件好事啊,她不想白活世间,到头来只有罪和苦。
阴九琰:“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没死。”
喜妹:“杀了她又能怎样?”
阴九琰:“与其害怕,不如面对。”转身对程家姐弟和月桉说:“你们可愿帮她?”
大家心知肚明,那个人是谁,他们看着喜妹,对她说:“我们帮你。”
喜妹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到地上,她颤抖着哭泣,活着至今成为咒她头一次哭得这么大声。
一天一夜,几人几乎将整座山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她,她像是销声匿迹了般。就连阴九琰唤百鬼开路,也是一无所获,难不成她真的凭空消失了?
这时,程无诗突然道:“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找。”
阴九琰:“尸堆。”
月桉:“对啊。”
几人又重新返回村子,他们翻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眼看快要到头了还是没找到那个人,几人心下都是一沉。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尸堆中爬起来,浑身是血地朝着与几人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
小翠手拿着砍柴刀站在她身前,脸色阴沉,“张大嫂,你要去哪啊?”手中的砍柴刀晃了晃。
喜妹站在张大嫂身后,着急喊道“别杀她。”
小翠没有动手,只是挡住张大嫂不让她跑。
张大嫂知道自己逃不了转身看着喜妹,“怎么?十年前没杀我,现在后悔了?”
喜妹望着她,心犹碎,哀伤道:“娘,我也是你的孩子啊,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张大嫂冷哼一声,“我的孩子就只有狗蛋,你就是我生下来的祸根胎。早知有今日,你从我肚子里出来那日我就该掐死你。”
“不,我应该就是憋死也不让你出来,免得让你祸害人。你看看,你看看,就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还想害死多少人?!”
“你不是让那个女人撕碎你吗?你这种破烂货入轮回下辈子也是个祸害!”
喜妹呆呆地听着她说,眼神空洞,她似乎再一次被杀死。
“你去死吧!!!”
等大家回过神来,张大嫂的头颅已经被砍柴刀割下,滚落到地上,她的眼神还是死前那副模样,嫌弃、恶毒。
小翠拿着刀双眼通红,她应该是早就下定决心要亲手砍死张大嫂,她的手又准又稳,一点都不抖。
喜妹又飘到阴九琰身边,埋头道:“请撕碎我。”
小翠不解,她不是已经杀了那个罪魁祸首吗?她冲到喜妹身边,质问:“为什么你还在?为什么?!”
突然,阴九琰周身涌起灵力洪波,将身边的人冲撞数尺远,只有喜妹勉强飘在阴九琰身前。
小翠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喊道:“不要!不要啊!!”
喜妹被强悍的灵力撕碎,一点点消失在小翠眼前。
小翠望着喜妹消失的方向,泪水涌出。连来世也没有了吗?喜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的诅咒在这个村子甚至算不得是件坏事呐。人都是我杀的,为什么连来世都没有的人是她?
“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她低喃着,似自语,似在问。
阴九琰周身的灵力完全消散后,她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这是她不尊天道的后果,强行破坏咒与诅咒的规则,不管是人还是神,逆天而行,必受其反噬。
阴九琰擦掉嘴边的血迹,走到小翠身前,“诅咒破了。”
月桉走上前,强势地将阴九琰抱了起来,阴九琰有些不悦,正欲挣脱,一滴眼泪落到她手背上。
她抬眼看着月桉,“你哭什么?”
月桉:“我没哭。”
阴九琰愣了一下,缓缓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低声道:“我没事。”
月桉抱着人离开村子,他疑惑这人怎么突然这样乖巧了,垂眸一看,阴九琰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不禁苦笑,这女人把他当成了谁了。
也是,这具身体原来就不是他的,他就连情绪也无法完全掌控。
没有蝴蝶的引路,他们根本没办法前行,只好摸索着回到那处隐蔽的木屋。
直到第二日晨曦,阴九琰才从月桉怀里醒过来,她站起身望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月桉,走出木屋。
程无诗也站在门外,她望着阴九琰笑道:“你醒了。”
阴九琰:“嗯。”
“你们还不走?”
程无诗:“不走了,跟你们一起走。”
阴九琰看了她一眼,“不怕我了?”
程无诗笑道:“琰姑娘误会了,我和少师从未怕过你,我想离开只是不想涉险。”
阴九琰:“如今又想了?”
程无诗摇了摇头,坦言,“其实我曾短暂心悦过月公子,不过,如今我发现我更喜欢你。”
“真心实意想与你阴九琰结交。”
阴九琰盯着程无诗,“与我结交?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程无诗:“我说了,我想与你阴九琰结交,并非是你的身份。”
阴九琰回眸,问:“为什么?”
程无诗:“欣赏你。”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你明知道帮助喜妹你也会受伤,你还是帮她了。”
阴九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崇高,我只是在还她为我引路的人情。”
程无诗笑了笑,“琰姑娘,我想这世间大约没有人不想被你欠人情。”
月桉:“程小公子呢?”
程无诗:“少师说他昨日看到有几棵藤梨树,他去摘藤梨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少师用衣摆兜着果子笑呵呵走向他们,“姐,月公子,琰姑娘,你们快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四人在经过村子外面时,看见小翠在埋头挖坑,小翠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挖坑。
程无诗:“其实,小翠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喜妹,她也并不比喜妹幸运吧。”
“不过一人屠一村,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并没有习过武,难道真的凭借着恨意就能做到?”
月桉:“习武算什么?二十二年中可能有十九年都在被迫做着各种力量训练,日复一日,从不停歇,习武之人有几个能做到。”
程少师:“这个我可以作证,小翠姑娘力气是真的很大。”
程无诗:“也是,而且对于这种突如其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杀戮,很多人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程少师叹息一声,又道,“为什么喜妹姑娘怨恨她的母亲,当年却没有杀死张大嫂。”
阴九琰:“不知道。”这个问题她同样不理解,还是不够恨吗?可她的心结就是她的母亲,她最怨恨的人就是她的母亲。
程无诗:“也许喜妹姑娘在期待有一天张大嫂能回心转意,能幡然醒悟,这个世上不会有哪个孩子不渴望得到母亲的爱。”不过,真正的原因已经无从知晓了。
程少师沮丧道:“琰姑娘,喜妹姑娘她真的入不了轮回了吗?”
阴九琰点头,“嗯。”三魂七魄破碎,便是彻底消失了。
月桉:“或许,我们不必惋惜她入不了轮回,她有可能压根就不想。”
程无诗认同道:“是啊,没有尝过这人间的一丝甜,还回来做什么。”
程少师突然好奇,问:“我们不用等到夜里再赶路了吗?”
月桉有些无语,“程小公子,这里只有一条路。”
程少师笑道:“对喔。”
那些村民就真的其罪当死吗?或许不至于。可因果就是这样,一定会种什么瓜,得什么果,不过瓜果的大小却不是种子说了算的。
这世上从来不止一个喜妹,也不止一个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