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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子婴两手两脚爬着逼近四人,程少师心中却犯起了嘀咕,这可怎么办好?虽然他们夜晚是怪物,可白天毕竟只是一群孩子,怪物固然可恨可杀,孩子却无罪啊,偏生他们既是怪物又是孩子。
程少师迟迟不愿抽出手中捏着的剑,他没办法过自己心里这关。
阴九琰淡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别动。”
她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自然垂落。夜风吹起她及腰的长发,在黑夜中款步而行,她像是生于黑夜的神,永远不会被黑夜吞噬,反而越是黑暗的地方,她越是熠熠生辉。
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奇怪的是那些幻子婴居然被她逼得慢慢后退。仿佛她自带强大气场,那些怪物在她无形的威压下不得不退后。
阴九琰手指掐诀,眸有金光忽现,天地间卷起一股清风,她右手手心展开向上托起,一道阵法自空中展开,瞬息之间将方圆十里照亮。
那金光熠熠的阵法仿佛就在她右手手心之中,随着她的手心翻转阵法也开始往下压。
所有幻子婴如被烈火灼烧发出凄厉犬吠,就连背上咯咯直笑的女婴也开始啼哭。
然而那道阵法落到一半时,突然停住不再往下。随着金光的照射,那些幻子婴竟然奇迹般变回了原本正常的模样,他们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陷入昏迷。
这时村里家家户户大门从里面打开,所有村民拿着各种具有一定攻击性的东西站到门外,他们目光凶狠地直盯着阴九琰。
房间里的烛火照在他们身后,身前反倒成了阴影。
阴九琰站在黑暗中,岿然不动。
一个穿戴整齐看起来颇有威望的白发老头走向阴九琰,他身边跟着两个男子手拿火把高高举起,照得白发老头满脸红光。
月桉、程无诗、程少师也走向阴九琰。
白发老头看了一眼几人,神色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夜闯我们村想做什么?”他的声音深沉而稳重。
月桉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就是见这些孩子可怜,想帮帮他们。”
白发老头:“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你们快走吧,这个村子不欢迎你们。”
阴九琰不急不缓道:“你们为什么会被诅咒,告诉我。”
白发老头不解,“诅咒?谁告诉你我们被诅咒了。”
阴九琰下眼睑微缩,自嘴角浮起一抹笑来,对面的火把因为风的缘故跳动着光影跃上她的艳色绝世的脸,火光波动在她漆黑的瞳孔中,黑发垂垂,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场。
站在阴九琰对面的白发老头,神色有片刻慌张,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小半步。
“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们动粗了!”白发老头底气十足威胁道。
随着白发老头发话,那些站在房门口的村民全部往前走了几步,用行动表明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阴九琰转身,淡声道:“走吧。”
程少师跟在后面,问:“就这样走了?”
程无诗朝程少师无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话。
直到走出村庄,他们身边又环绕着那些会发光的蝴蝶照亮他们前面的路。
几人这样沉默走着,各自心中都揣着不同的疑惑。
程无诗缓缓开口,问:“琰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声音不再柔和,带着沉静和执着的口吻。
阴九琰顿住脚步,淡声道:“你没有必要知道,若是害怕,随时可以离开。”
程无诗沉默片刻,拉着程少师手腕,“对不起,琰姑娘。”“希望你们前路一切顺利。”“告辞。”
程无诗拉着程少师往回走,她不是怕阴九琰,而是觉得跟她待在一起太危险了,她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更不敢拿少师的生命去冒险。
程少师挣脱程无诗的手腕,“姐,你做什么?来的时候就说好了要一起去帮董大哥报仇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程无诗看着自家弟弟,无奈道:“少师,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位琰姑娘不是一般人。我相信,就算我们不在,她也一定可以为董将军报仇的。”
程少师蹙眉,“那不一样。”
程无诗拖拽着程少师胳膊往回走,语气生硬道:“行了少师,今日你必须跟姐姐回家。”
程少师知道自家姐姐做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好,心中再不乐意身体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离开。
另一边,月桉对阴九琰笑眯眯说:“琰姑娘放心,我不怕你。”
阴九琰:“你就算怕我,我也有办法让你跟我走。”
月桉依旧笑道:“那是自然,琰姑娘本领大。”
两人被蝴蝶环绕着走在夜色中,月桉盯着阴九琰的侧脸,那张脸看起来冷冷的,像是无情无义。
突然周围的灌木丛枝条发出“唰唰”的声响,阴九琰余光动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明明此时没有风,漆黑的灌木丛中却像是有人走动一般,一直有枝条拍打的声音传出,并且一路跟随两人。
“出来吧。”阴九琰淡声道。
一个穿着破旧的女鬼从灌木丛中飘到了阴九琰身边,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束在脑后,垂着头飘荡在阴九琰身侧。
“求你,帮我。”女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感,还有诚恳地乞求。
阴九琰:“为什么要装鬼?”
“你是咒,不是鬼。”
月桉定神细看发现她就是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叫喜妹的女鬼,她是咒?是她诅咒了这里的村民?
喜妹:“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一定可以帮我离开。”
阴九琰:“你不想诅咒他们了?”
喜妹:“想,化成灰都想,可是我的诅咒并没有惩罚到他们。”
阴九琰:“我帮不了你,诅咒与咒是相互捆绑的关系,只要你的诅咒还在你就只能永生永世被拴在这里。”
“只有你的恨意全部消散,诅咒才能被破除。”
“我不可能因为你杀光这里的村民。”
喜妹沉默了片刻,垂着头转身缓缓飘走,说:“你的朋友,有危险。”
阴九琰转身,猝然将喜妹吸到自己手中,森冷道:“你想用他们威胁我?!”
喜妹摇头,她的眼睛里有浓浓地悲伤,不仅她的眼里,她浑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让人一看就会感受到她无限的悲伤,可以说她是一个周身充斥着不好情绪的咒。
月桉走上前,低声道:“要不,先听听她怎么说。”
阴九琰松开掐在喜妹脖子上的手,睨着她,“说。”
喜妹身形晃动了一下,才道:“我只看到他们被人绑走。”
阴九琰:“就凭这里的人还动不了他们,你最好说实话。”
喜妹垂着头,低声道:“我真的没有说谎。”
月桉:“琰姑娘,我看她不像在说谎,不然我们还是回去看看?”
阴九琰低声道了句废物,这些凡人果然又蠢又麻烦。
重新回到漆黑的村里,阴九琰的脸色比此时的夜色还要黑沉几分。
“离火起。”
刹那间,村里二十多户房屋被点燃,每一座房子就如同一朵巨大红莲盛放怒火。
一时间所有村民拖家带口跑出自己的房子,惊魂未定就看到阴九琰,都明白了这火是她放的。
“我只说一遍,人交出来则火灭,否则……”抬眸,“连你们一起烧死!”
又是那个白发老头站了出来,这次他不再神气,而是灰头土脸地走到阴九琰身前,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问:“什么人?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捉弄我们?”
阴九琰发现眼前这老头可能确实不知道,便道:“这里,有人绑了我的朋友。”
白发老头转身,吼道:“谁绑了人,站出来!!”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阴九琰笑道:“看来是没人愿意承认喏。”
阴九琰轻微叹息一声,抬手准备给他们施加压力。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站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麻布衣裳,从她的神情上看不到一丁点害怕的痕迹。
她走到阴九琰身前,“你先灭了火,我就告诉你。”
白发老头抓住她胳膊,呵斥道:“还不快放人,看我回去不打死你个小贱蹄子!”
“啪”地一声,阴九琰抬手挥到白发老头脸上,白发老头被打得晃了几圈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阴九琰,那眼神就好像他的一生都没有受过那么大的耻辱。
那个年轻的女子哈哈笑了起来,朝老头“啐”了一口。
村里其他人妇人震惊之余纷纷指责年轻女子,“小翠你是疯了吗?他是你家爷啊,你居然敢朝你家爷吐口水!”
“这还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德行,以后还得了!”
“是啊!得打,多打打她就不会这样了。”
这时候村民又化身成了看客,全然忘了自家房子还在燃烧着。
阴九琰对这场闹剧并不感兴趣。
“坎水来。”
从天上猛地倾覆下大水将火熄灭,也顺便将那些嘴上不停歇地村民浇了个透心凉。
阴九琰冷冷道:“快说。”
小翠看着阴九琰,诚挚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我保证你的那两位朋友很安全。”
三人出了村庄,穿过树林来到一处隐蔽的简易木屋,程无诗和程少师正是被关在这里。
阴九琰瞥了一眼二人,对小翠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小翠“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先是给阴九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抬头,言辞恳切道:“请神仙救救我儿,哪怕是要我以命相抵也在所不惜。”
阴九琰轻笑道:“我说过你们是被人诅咒了,我帮不了你。”
小翠埋着头,说:“我知道我们是被谁诅咒的,我愿意为我犯下的罪孽赎罪。”
一个破破烂烂的裙摆出现在小翠眼前,小翠眼睛猛地睁大,缓缓抬起头来,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喜…喜……喜妹。”
阴九琰:“你不是说要赎罪吗?她来了。”
小翠一咬牙,扑到喜妹脚下揪着她的裙摆,道:“喜妹,求你,求你放过我孩子好不好?他才三岁,两只手手心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喜妹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冷冰冰道:“关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儿子。”
小翠:“十年前你就已经报了仇了,害你的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是,是,当初是我告诉你家爷他们你躲在这里的,可是我也害怕啊,我只是一个女人。”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连忙住了口。
喜妹咬牙道:“竟然是你!”
小翠一个劲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一边磕头,一边不停道歉,“喜妹,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喜妹:“要想你儿子身上的诅咒消失,就杀光村里所有人。只有这样,我才能放过你儿子。”
小翠停止了磕头,缓缓站起身,只见额头被砸得鲜血淋漓,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小翠离开后,喜妹的神情又变回了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程少师好奇道:“喜妹姑娘,这个村里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你会这样怨恨他们?”
喜妹:“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喜妹吗?”
程少师摇头,“不知道。”
喜妹:“因为他们信奉贱名好养活,而我这个名字的就是希望早夭。”
程少师和程无诗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
“怎么会?哪有为人父母会希望自己孩子早夭的?”程无诗道。
喜妹说话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人也是,她看着程无诗,自嘲般笑了笑。
“就因为我是女儿。”
“他们见我迟迟不死,原本打算将我扔了,后来隔壁鳏夫花两文钱将我买走做了童养媳。”
程少师震惊道:“两文钱?”那不就是一串糖葫芦的钱吗?
喜妹自顾自道:“起初我只是和这个村里所有不受待见的女子一样,我认命。”
“待我及笄之后就与他家长子成了婚,挨打挨骂我也认命。”
“再后来,就是一女侍三夫。呵。”
“我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他们当着我的面将她砸死在我眼前。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流血,我只觉得我的眼睛在那一刻上蒙了一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