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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月楼出来到二人回到东宫,小菜一直默不作声。
月桉望着小菜,低声问:“生气了?”
小菜走到一边去,不想搭理他。
月桉却不放过她,又靠近她,“让为夫猜猜夫人因为什么生气,是风月楼里的女子说要陪我吃酒听曲睡觉?”说罢,立马去看小菜的反应,见小菜不为所动,又道:“那就是因为艳骨了?”见小菜睫毛颤了颤,笑道:“因为我唤她姐姐?”
小菜又想走开,月桉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可是夫人,你比我小,我也不能叫你姐姐呀。你想听为夫叫你什么?只要你说,为夫一定唤到你满意为止。”
“我的好夫人?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蜜饯?我的甜果儿,我的…”
他刻意压着嗓子说,嗓音慵懒又温柔缱绻,听得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小菜推开月桉,羞愤道:“你别说了。”
月桉盯着小菜,满眼春水,“夫人可还满意?”
小菜脸红道:“你当时明明就想勾引她。”叫姐姐也能好好叫,他叫得那么甜做什么?
月桉恍然大悟般道:“喔,原来夫人生气是觉得我在勾引艳骨。”俯身,蓦地将小菜抱起来。
小菜从床上坐起来,又被月桉推倒。
月桉轻笑道:“为夫这就让夫人看看真正的勾引是什么样的。”
小菜双手抓着月桉胳膊将他反压在床上,微愠道:“不许勾引我。”
月桉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吻住唇,他能感觉到小菜的手在解开他的衣衫,老实说他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
事实证明不论是紧张,还是期待都是多余的,小菜吻着吻着便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月桉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小菜半点反应也没有,月桉无奈叹息一声,用胳膊枕着将她小心放在身边躺下。
望着睡颜恬静的人,他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担忧,她越来越贪睡了,就连吃着吃着饭也会睡着,可上百名御医都查不出病因,他也束手无策。
翌日,小菜睡到晌午了还不见醒,若非能听到她均匀而绵长的细微呼吸声,他都要去检查她的死活了。
月桉推了推小菜的身子,轻声唤她,“夫人,夫人,快醒醒。”
小菜动了动胳膊,不满地嘟哝道:“困,别碰我…”
月桉无奈只好打湿绵帕给小菜擦脸,中途小菜黏黏糊糊也不知说了什么,还是没醒过来。
月桉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直接将锦被掀开,给她穿好衣裳,又将她抱到椅子上为她束发,待一切做好后小菜还是没有醒过来。
月桉有些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伸手捏开她的嘴,又啃又咬,像是要将她吃掉。
小菜猛地被吓醒,双手用力推身上的人,可那人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发狠地用双手紧紧捆着她,因为喘不了气,她身子逐渐软绵地靠在他身上。
月桉慢慢松开小菜,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你怎么哭了?”小菜不解,明明该哭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月桉委屈地别过头,“我怕你哪天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菜替月桉拂去泪水,笑了笑,“不会的,我死不了。”
月桉望着小菜,有些尴尬道:“要不,夫人你今日还是别出门了。”
小菜不解,“为什么?”
月桉别扭道:“嘴…肿了。”
小菜摸了摸自己的嘴,果然麻痛麻痛的。
月桉像做错事的小狗般,低着头,悄悄摸摸抬眼看一眼小菜又低下头。
小菜:“夫君下次别这么用力咬我,试试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可以泼我一盆冷水。”
月桉默不作声,他能说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啃得那么狠吗?算了,说了应该也不会有人信。
两人就这样枯坐着半晌,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小菜率先开口,“你不用在这里陪我。”
月桉灵光闪现,“不如我为夫人画个像如何?”
小菜问道:“你会?”
月桉:“嗯。”事实上,他一次也没画过人,不过他很有自信。
月桉手把手教小菜摆好姿势,而后开始动笔,勾勒线条、掌握细微分寸……
小菜胳膊都酸了,月桉依旧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皱眉凝神、全神贯注。
终于,月桉将手中的笔放下,满意地拿起宣纸仔细端详,一副我画得真好的傲娇模样,最后走到小菜身边递到眼前给她看。
画上的女子一袭青衫双手结印,左眼被白布遮挡,右眼眸光冷冽,这样看上去美几乎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势,那强大的气场仿佛能在无形中就将人震慑住。
小菜看着画上的人,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吗?
月桉收起画,认真道:“这是夫人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模样,还有清冷淡漠、娇俏可人、温柔坚毅那些待为夫日后一一画给夫人鉴赏。”
小菜笑了笑,“好。”
即便是被困在房间里两人似乎也不觉得闷,一起写字、画图、投壶……直到快到傍晚时月皇突然召见月桉,月桉被迫依依不舍地离开。
离开前月桉不忘交代,“不许太早睡觉。”
小菜有些为难,还是点了点头。
月桉到太和殿时月皇坐在已经摆好膳食的桌前看着他,在等他一起用膳,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月桉坐到桌前,语气不咸不淡道:“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月皇笑道:“难道不是特殊日子就不能和皇儿一起用膳了?”
月桉随意在桌上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嘴硬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里却涌上一股别扭的暖流,自母亲薨逝,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起同桌用膳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心中没有一点触动也是假的。
月皇脸色僵了僵,握着筷子的手也顿住了。
月桉本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夹了块鱼肉放进自己碗里。
月皇:“从前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失职,往后朕一定会弥补桉儿。”
月桉冷嗤一声,“不敢劳烦堂堂月皇陛下,您只要不逼迫我,我就对您感恩戴德了。”
月皇脸色越发的冷,他捏紧手中的筷子,半响才道:“桉儿不必说这些气话来气朕,朕只有你一个皇子,不管怎样朕都会原谅你的。”
月桉听后只觉得好笑,将手中的筷子用力拍到桌上,站起身,冷冷道:“您一口一个朕,您哪里是我父亲,您是君,我是臣。”
月皇沉默良久,缓缓道:“你还想要…朕怎样?朕已经处处纵容你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满意?”
月桉转身准备离开,侧眸道:“我一点也不稀罕。”说罢,就要离开。
月皇站起身,喊道:“站住!”
月桉转身行礼道:“陛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月皇咬牙道:“回来,坐好。”
月桉回到位置上,端正坐好。
月皇见状,又命令道:“吃。”
月桉哼笑一声,问道:“是不是吃完就可以离开了?”
月皇看着桌上上百道菜肴,瞥了一眼月桉,“可以。”
月桉埋头吃起来,不停地往嘴里送食物,狼吞虎咽,抓到什么吃什么,哪怕是他最厌恶的狗肉也往嘴里送,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月皇看着这样的月桉,心痛如刀绞,自己唯一的皇儿竟厌恶自己到这般地步了吗?
“停下!”
月桉手只顿了一下,又立刻抓起食物来吃,中途好几次犯恶心,他都强忍着咽下。
月皇站起身猛地掀翻桌上的食物,呵斥道:“朕让你停下!”
月桉仰起头来看着他笑,双眼通红,下半张脸上全是食物残渣。
“真的够了吗?”
月皇看着月桉,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月桉为何要这样恨他、厌恶他?他明明都是为了月桉好,月桉为什么就是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
月桉站起身,抬手抹了一把嘴边的食物残渣,笑道:“陛下要是满意了的话,那臣就先告退了。”
月桉打开太和殿的大门,月皇在身后问:“你真有这么恨朕?”
月桉冷哼一声,小声道:“你在意吗?”
月皇失神地看着月桉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这样一来,你怕只会更加恨朕了。”
“桉儿,你到底要何时才能明白父皇才是最爱你的人。”
月桉加快脚步往东宫赶,此时他只想抱着他的夫人,告诉她自己有多委屈,告诉她自己只有她和小舅舅了。
忽然天空飘落下一些黑色的灰烬,月桉抬头看只见一片火光,而那个方向正是东宫。
月桉心下陡然一沉,他慌乱地往那个方向跑,奈何他刚才实在吃太多,根本跑不动,他只好将吃食全都呕出来,再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跑。
他大脑一片空白,默默祈祷着什么,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然……
月桉发疯似地拼命奔跑,跑过一堵堵高高的围墙,跑过深深的长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直到看到火光越来越近…
他随手抓了一个人问,“我夫人呢?我夫人呢?”
那人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他见人就问看没看见他的夫人,那些人不是被他吓得呆住,就是只知道摇头,说不知道。
他简直要绝望了,终于看到云淡烟,他抓着云淡烟胳膊问,有没有看到他夫人?
云淡烟也是被自家殿下这副模样吓一跳,诧异道:“夫人不是跟殿下一同去见陛下了吗?”
月桉推开云淡烟,“谁告诉你的?”
云淡烟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霜听,“霜听说的呀,她说陛下…”
后面的话月桉已经听不清了,他飞快地冲向火光中,他知道他们是要烧死他的夫人。
山青雨一把拽住月桉将他往回拉,“殿下,这火已经烧了大半个时辰了。”
月桉不懂他的意思,什么叫已经烧了半个时辰了,烧了半个时辰代表什么?
月桉厉声呵斥道:“滚开!!”
山青雨见状,一记手刀砍在月桉肩颈处,想让他晕倒,谁知他不仅没有晕倒,反而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重击肩井穴,没道理还不晕倒!
月桉森冷道:“滚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山青雨垂眸道:“殿下,恕山青雨不能从命。”说着,就将人扛起来与月桉要去得地方背道而驰。
月桉望着越来越远的火光,一颗心渐渐下沉,如溺水般窒息感扑面而来。
等他再次醒过来,走到外面时,大火早就被扑灭。
知风就守在门外,月桉朝她笑了笑,“夫人呢?”
知风“噗通”一声跪下,将头匍匐在地上,“夫人…没能救出来,已经…”
月桉不信,他的夫人多厉害啊,怎么可能轻易死在一场大火中。更何况他的夫人还答应他,要帮他活过二十岁,他的夫人不会失言的。
山青雨:“殿下,这是夫人的遗骨。”
月桉瞥了一眼地上白布盖着的尸体,淡淡道:“抬下去,她不是。”
山青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沉默站在一边。
云淡烟深吸口气,说道:“夫人眼眶曾被匕首划过,这具遗骨眼眶上有两道细小的刮痕。”说罢,掀开白布,只见一具烧得漆黑的遗骨。
月桉根本不信,他要亲自验证,他将白布全部掀开,尸体的模样惨不忍睹,几乎要烧焦,只剩下一些皮肉附在骨头上。
身形确实与他夫人相似,可天底下这般身形的人多了去,不足以证明什么。
他又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尸体,轻笑一声,他的夫人头骨怎么可能这么大?直到看到左眼眶上两道细细的刮痕他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似乎必须要承认什么了。
这时,山青雨从怀里取出一个白布包裹着东西,递到月桉眼前,“这是在夫人遗骨旁发现的。”
白布散开,是被烧裂成几段的玉镯。
月桉呆呆地盯着那断成几截的玉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夫人没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二十岁死和现在死又有什么分别?
唯一的分别就是,现在死能早点和夫人见面,二十岁再死就会晚点与夫人相见。
该怎么选不是显而易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