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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六个人影分别隐在崇贤,崇德,延福,怀贞四坊交叉路口的四个角落。
然而从戌时等到亥时足足三个时辰,除了夜风呼啸外就只有几只黑猫从房檐上跳过,或是枯叶吹盖在脸上,再这样等下去人没逮着先把自己给冻僵了。
小菜下意识往月桉怀里靠了靠,月桉正想转头看自家夫人,一个从高处落地发出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收回视线重新盯着路口中心位置,右手却还是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果不其然,一个黑衣人正蹲在那里四处张望,几人屏住呼吸,迅速贴墙躲好。
良久后,见黑衣人放松就警惕月桉才朝几人比了个手势,四道身影刹那间呼啸而出,顷刻间就将那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一对眼球左右移动,似在思考要如何以一敌四,片刻后握紧手中的铁锤缓缓站起身,几人又这样僵持着等对方先动手,骤然黑衣人将手中的铁锤重重朝云淡烟扔去。
好在云淡烟侧身躲过了,黑衣人却趁机从程少师和云淡烟中间飞快跑了出去,最先反应过来的程无诗快速追了出去。
没想到黑衣人不仅力大无穷,脚下功夫也十分了得。猝不及防旋身踢向程无诗,趁程无诗闪躲的功夫黑衣人又转身逃跑,程无诗虽紧随其后但只能勉强跟上,就在她伸手要抓到黑衣人臂膀时,黑衣人突然反手划了她一刀。
程无诗吃痛收回手,山青雨见状看了一眼程无诗后,立即追上去,眼看距离慢慢缩近,那黑衣人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就在几人都疑惑时,程无诗喊道:“不好,他要自杀,快拦住他!”
等山青雨到黑衣人身前时他胸口已经插了一把匕首,眼神蔑视地瞥了一眼山青雨后重重朝后栽倒。
云淡烟疾步走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脸上的蒙面黑布,塞药给他吃他却紧闭牙关,见他一心求死决绝的模样;云淡烟怎么可能会满足他,当然是单手钳住他下颌,手上一用力下颌自然脱臼,他不张口都不行;他若不咽下去更不行,直接在他伤口处倒上特制金疮药,一疼身体就会痉挛,那个体位药丸会自动滚进嗓子眼。
云淡烟拍拍手站起身,“得嘞,这家伙暂时死不了了。”
程少师看着这一幕,他想若是黑衣人能再来一次的话一定会宁愿抹脖子的,那样死得快,没得救,就不会遭罪了。
程无诗:“对了,殿下呢?”
程少师环顾四周,疑惑道:“咦?殿下和小菜姑娘怎么都不见了?”
云淡烟一跺脚,“糟了!”
“山青雨你赶紧将这狗东西扛回去,务必让温初九那厮保他一条狗命!”
山青雨问道:“那你呢?”
云淡烟急道:“废话!我当然是去找殿下了。赶紧的,这狗东西要死了,咱们今天就白搭了。”
另一边,丰安与昌明两坊间的街道上小菜正在追前面的人花冢,月桉正在追小菜。
小菜一边跑一边觉得很不可思议,上一次人花冢能走路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没想到这次人花冢居然还能跑,能跑就算了,还跑得这么快,这家伙成为人花冢之前是个贼吧。
实在没力气了的她,只好召鬼。咬破手指,嘴唇翕动;“地府阴司,九幽四兽,以吾鲜血,缚令阴鬼,鬼王荼靡速来!”
下一刻荼靡在浓雾中出现,小菜指着那个跑得飞快的人花冢,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荼靡说:“荼靡,快,帮我抓住他。”
荼靡“唰”地一个闪身就将人花冢擒住不能动弹。
小菜刚喘了两口气,准备提脚追上去时人花冢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
“荼靡,谢谢你。”
不知什么原因,除了鬼市那次荼靡再也没与她说过一个字。仿佛鬼市里遇见那个荼靡与平日里她召唤出来的荼靡并不是同一个一般。
小菜走到人花冢身前用咬破了的手指点在幽白的兰花上,“地府阴司,九幽四兽,以吾鲜血缚令阴鬼,符咒破!”
奇怪的是人花冢额间并没有出现上次那样黑紫色的烟雾,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她缓缓伸手拔去了人花冢脸上的花,一朵、两朵、三朵…
小菜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月桉从背后揽住小菜,疑惑道:“怎么了?什么不可能?”
小菜转头看着月桉,“花没有生根。”说着将手中的花拿起来给月桉看,只见花杆已经被鲜血浸红,而底部却是整齐的切口,没有任何根须。
“他的脸上没有困魂咒,也没有囚魄录。”
月桉试探问道:“他不是真正的人花冢,而是被虐杀的普通人?”
小菜点了点头,“嗯。”
月桉不解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全身上下插满了花不仅没死还能跑这么快?”
小菜:“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的魂魄都还在体内,脸上也并且没有困魂咒、囚魄录就说明我们追他时他还活着。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月桉:“现在也还活着?”
小菜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假人花冢,摇头,“死了,他若活着还会再跑。”
月桉看着沿途的血迹,也是,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着。
小菜走上前神情淡漠地拔下人花冢脸上的各种花,看着上面一个个血坑月桉忍不住别开了眼,小菜挤开了假人花冢的嘴,不出意外,里面血蒙蒙的一片,舌头已经不见踪影。
看手法与上一个人花冢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人所为。人花冢的做法本身就十分变态,居然用意识清醒的活人做,不仅变态还很恶毒。
云淡烟、程无诗、程少师三人刚到就见小菜双手捧着一个血淋淋又怪异的头颅左右端详,吓得程少师大叫一声,“鬼啊!”
程无诗伸手捂住程少师的嘴,月桉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瞬间安静下来了。
小菜听到动静缓缓回头,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让人无法忽视,粘稠血水还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一滴往下滴落,一张漂亮的脸上也溅了几滴血迹,还是在左眼下边,看上去像是吃人的艳鬼一般惊悚、恐怖。
月桉走上去将小菜拉到一边,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后,又给她擦手上的血迹。
“好夫人,别玩这个了。”
小菜认真道:“我不是在玩,我在研究。”
“就在刚才他的血液还是温热的,我现在更加确信在我们抓到他之前他都还是活着的。”
“上次那个人花冢的魂魄是被强制锁在体内的,他不是。”
月桉有些无奈,自家夫人的爱好真是十分的与众不同。
“这边一定有他的家,所以他才会这么拼命地往这里跑。”
“殿下,我们帮他回家吧。”
月桉一边垂眸仔细给小菜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边答应她“好。”,等替小菜擦拭干净血迹后才抬眸道:“能麻烦程姑娘帮这位死者画一幅生前的相貌图吗?”
程无诗点了点头,“好。”
虽然皮相已经毁了,好在轮廓完好,只要稍加想象复原他生前的样貌应该没问题。
“哈啾,哈啾,哈——哈—哈啾。”小菜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手上残余的血迹淡淡抹到鼻头上。
月桉看了看手中已经满是血渍的手帕,眉心收拢,嫌弃地将其扔到地上,伸出大拇指用力在小菜鼻头上蹭了蹭,小菜吃痛往后退,他就也不管在场的其他几位,拉着人就往回走。
程无诗在身后问:“殿下是想用画像帮死者找到家人吗?”
月桉淡淡道:“嗯。程姑娘画完后可将画像张贴出去,到时我会派人将骨灰送到程府,还需劳烦程姑娘代为转交。”
程无诗:“好。”
望着离开的背影,程无诗垂眸看着自己方才特意藏在身后还流着血的胳膊心中竟有些羡慕起小菜。
程少师紧张地拉起程无诗的手,担忧道:“姐,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程无诗摇了摇头,浅笑道:“没事。”
回宫的路上,小菜在马车里不停地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双手抱着自己胳膊缩在月桉脚边,冷得她浑身哆嗦,喷嚏打得涕泗横流。
月桉垂眸,沉声问:“你缩在我脚边做什么?”
小菜仰起头,“冷,这样缩着暖和些。”
月桉费解,难道他夫人认为脚边会比怀里暖和?
“起来。”
“不要,那样坐着太冷了。”
月桉深吸一口,重复道:“起来,我抱你。”
小菜还是拒绝,“靠在你怀里我也冷,这个姿势最暖和。”对于此,她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她以前经常风餐露宿。
月桉俯身单手抱着小菜的腰将她提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又将她环抱在怀里。
“这样呢?”
“还好。”
看着小菜一脸的鼻涕,泪水,月桉嫌弃道:“真脏。”说着,抬手给她擦干净。
小菜吸了吸鼻子,月桉立马捏住她鼻子,“你往里吸做什么?”
小菜无辜道:“你不是嫌脏吗,我吸进去你就看不到了。”
月桉:“你往里吸不就吃了自己鼻涕。”
小菜:“我不嫌脏。”
月桉被小菜气笑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菜:“我觉得你像是在骂我。”
月桉偏头望着小菜笑道:“我怎么舍得骂你。”
小菜将头倚靠在月桉胸膛,低声喃喃,“我困了。”
月桉:“不许睡。”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怀里人的呼吸声。
东宫,温初九一见到山青雨就两腿直发软,倒不是他怕山青雨,而是东宫任何人来找他几乎都是为了那两人。他急忙问:“夫…夫人又出什么事了?”
山青雨:“不是夫人…”
温初九吓得直接跪到地上,不是夫人那就是殿下了。怎么这两人一天到晚没事儿就受伤,他们是去做刺客了吗?
山青雨:“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温初九:“求佛主保佑。”
山青雨拎起温初九就走,“你回来再求吧。”
看着地上躺着的伤者,温初九大惊失色,“你怎能将殿下放到地上了?!”
山青雨:“谁告诉你他是殿下了。”
温初九:“不是吗?”
山青雨:“不是。你赶紧看看他伤势如何,务必要保他一命。”
温初九立马蹲下身子掰开王珩之眼皮查看,发现瞳孔未扩散后给他把了把脉,最后又检查王珩之的伤口,叹息一声,这年头怎么人人都爱往自己胸口捅刀子,捅吧,又捅不准。这不平白给他增加工作量吗。
“死不了。”
“这下巴怎么还脱臼了,打架别掰人下巴啊,看着多奇怪。”喃喃自语后,单手钳着王珩之下巴往上一抬,只听“咔嚓”一声,下巴合上了。
而后又伸手“唰”地一下将王珩之胸口的匕首抽出来,看着温初九蛮横的动作,保险起见,山青雨还是提醒道:“温太医你还是动作轻一些,这个人目前还不能死。”
温初九有些不悦,“我说过了,他不会死。”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质疑一个御医的医术!可以质疑他的人品,质疑他的样貌,质疑他的财富,怎么能质疑他的能力?
王珩之胸口处衣裳大大敞开,胸膛位置大概两寸宽的伤口被歪歪扭扭的缝着。
温初九在铜盆里洗净手上的血后,一边擦手,一边交代山青雨,“夜里还是要注意, 他若发高热了就给他用冷开水调服紫雪丹或至宝丹都行。”
山青雨问道:“好。不过我能在他嘴里塞个东西?”
“塞东西?”温初九不解,这人都昏迷了还在他嘴里塞什么?难不成怕他饿?给他嘴里塞个馒头?
山青雨见温初九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怕他咬舌自尽。”
温初九恍然大悟,“喔,那没事儿,塞吧。”想了想,又道:“我看这人体格健硕,以防万一最好再给他手脚绑起来。”
山青雨:“好。”
温初九:“药汤明日我会熬好了亲自送过来。”说罢,提脚离开。
山青雨:“有劳温太医。”
温初九兀自感慨,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个轻松的活儿。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当太医又如何,还不是得整天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