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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年前。
月桉越发对这起案件来了兴致,心中有个东西正在肆意疯涨,如一把越窜越高的火苗,要想让它熄灭只能静候它燃尽。
“苍舒语霖与那九位死者可认识?”
董卓越:“应该不认识,那九人身份地位皆不同,有种田的老农,有无所事事的游民,还有客栈掌柜等等,最后一位就更不可能与她相识了,那位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死前刚到西洛。”
月桉:“那他们可有什么共同点?”
董卓越:“若非要说…那就是死者都是男子,不过下至弱冠之年,上至花甲之年都有。”
月桉:“九名死者不同身份,不同年纪,互不相识,唯一相同之处只有性别。”
“是不是就能说明凶手身手不差?普通女子要想对付成年男子不是不可能,但要保证万无一失就很难。”
董卓越叹息一声,“所以我才说没什么希望。那苍舒语霖看上去十分瘦弱,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月桉:“那八方客栈的掌柜和三名小厮呢,他们的可疑之处又是?”
董卓越:“他们的问题不在杀人,只是因为这起命案我们才查到他们原来是一家黑店,一直做着偷盗客人钱财的脏事。”
月桉:“我记得这是一家开了数十年的老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董卓越:“他们打的就是细水长流的主意指望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一辈子,他们每次只偷取一点,住在这里的客人几乎不差钱,多数都不会发现。”
“若是被发现他们只需抵死不认,毫无证据的外地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而且这客栈里有个小厮特别有眼力劲儿,什么人的钱能拿什么人的钱不能拿他看一眼就知道。”
月桉若有所思道道:“是吗?”
董卓越:“嗯。他还交待,江鹤去店里住宿时他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身份至少是个三品大官。所以那日他们很老实,什么坏事都没敢做。”
月桉随口道,“我如果是小舅舅的话定要问问看他觉得谁是凶手。”
董卓越:“可是,他的话能信吗?”
月桉:“当然不能,不过可以参考。”
“免费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董卓越:“倒也是。”
“那我这就回去问问他。”
月桉:“小舅舅慢走,还下着雨我就不送小舅舅了。”
董卓越离开后,月桉盯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出神。脑中好似有一团浆糊,不知道凶手为何杀人,不知道凶手如何杀人,也不知道凶器是什么,如今甚至连死者尸体都还没有找到。
看来必须要去一趟八方客栈了,月桉这样想着。虽然他确实无法看到凶手是谁,不过只需在没有被破坏的命案现场看一眼他眼前就会重现死者生前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上天剥夺他自由送给他的礼物吧。
月桉望着窗外的雨,自言自语道:“今夜雨会停吧?”
酉时雨已经完全停了,月桉坐在窗边睨着一望无际的夜色。宫中不似外面,夜色再暗至少也会有一盏是灯亮着,重重叠叠的桂花叶上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珠。
他不能触碰太多雨水,否则会很麻烦。可他偏生喜欢雨水落在手心的感觉,那种冷冰冰的触觉能让他的心得到片刻的抚慰与舒畅。
身后响起脚步声,月桉伸手打了个哈欠。他们若再不回来,自己就要等睡着了。
云淡烟:“太子殿下,找到了。”
月桉:“说。”
云淡烟;“玄驹蛊一种苗疆蛊虫,通体乳白色,躯体平滑,头部呈三角状,腹部呈结节状,端之与蚍蜉无异。此蛊以骨为食,一只蛊母可繁衍数百只蛊虫,虫生蛊,蛊生虫,只要食物不绝此蛊不绝。”
“不过只要食物没有了,玄驹蛊行三尺之内就会力竭而亡,十二时辰后便会化为白色灰烬。”
月桉:“这便是脱骨尸形成的原因。”
云淡烟:“不过……”
月桉:“说。”
云淡烟:“玄驹蛊豢养起来十分麻烦、耗时,豢养之人耗尽心血,最后也会受其反噬。”
“心血饲五毒,五毒留其一,以此饲蚁群,食尽为蚁王,练蛊为玄驹。”
山青雨:“最后还有一句警示:养蛊三年,还剩三年。”
月桉:“呵。有趣,意思是养玄驹蛊之人从开始豢养那天起就只有六年的寿命可活。”
“若非深仇大恨就是有病。”
云淡烟不禁感到疑惑,“是啊,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都与他有仇?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结交范围未免也太广了些,平民、商人、捕快……”
月桉起身,轻飘飘说了句,“走吧。”
云淡烟:“去哪?”
山青雨胳膊肘推了一下云淡烟,示意她别多话。
月桉不容置疑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去哪里还要与你知会一声?”
“记住,你只需要听命行事。”
云淡烟和山青雨是月桉十岁生日时月皇送他的生日礼物,山青雨倒是从一开始就对他就毕恭毕敬,从不多言。云淡烟开始时还有点胆怯和尊敬,时间长了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说话行事完全没了主仆尊卑。多数时候月桉都会纵容她,长此以往却越发放肆,界限模糊。
若再如此纵容下去日后恐怕得出乱子,此时只有三人,虽训了她但不会叫她失了尊严。
云淡烟收敛了几分,瘪嘴道:“您是主子,听您的。”
月桉数落完,还是走上前轻轻拍了两下云淡烟头顶,“不许有下次。”
云淡烟:“喔。”心里觉得委屈,案件没进展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突然数落我?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能屈尊降贵来哄我,我怎么可能不原谅他呢。
西市,八方客栈。
两个身影握着小小的蜡烛在天字二号房内鬼鬼祟祟,蜡烛的火光十分微弱在诺大的房间内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连个完整的人影都照不出来。
门外面响起连续不断的脚步声,来人不紧不慢,步履平稳。大半夜的出现在死过人还被查封了的客栈却像在自己家似的随意,简直狂妄至极。
房内两个身影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吹灭烛火后轻手轻脚地躲在门后,只等有人推开门后就立刻动手。
莲花灯盏里冒着的幽幽绿光在夜里更明亮了一些,一只白皙无瑕的手放在木质的门上,绿色的光让那只手看起来十分瘆人。轻轻往里一推,屋里霎那间出现的刀光剑影比之前的烛火还要亮一些。
月桉:“别动手。”
程少师手上动作没停,长剑一边阻拦强势进攻的刀,一边寻找对方的弱点。心里虽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不敢有丝毫懈怠。对方使出的招数速度又快又狠,简直不给自己还击的机会,只能一直防御。
另一边,程无诗一直以灵巧、迅捷为主的攻势却被对方的双刀防御得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对方根本没有用全力对付,一直在避开自己的剑不做任何进攻,这让她觉得自己被对方狠狠羞辱了,心中怒气难抑,那个人根本没拿自己当对手!他凭什么!自己可是紫云英的徒弟,暗下决心绝不能给师父丢人!
“花斩三式第一斩——截风斩月!”美人剑拂空一剑为敛风,双手握剑为凝风,借风之力以剑为刀斩万物。
强大的剑气将屋内所有的风包裹住再一剑砍下,磅礴剑气裹挟着烈风往两边散开,只听“砰”地一声屋内的家具陈设被劈开或者轰然倒塌,随即“咔嚓”一声是兵器断裂的声音,山青雨毫无防备地接下这一斩,身体没撑住往后退了两步。
程无诗握着剑半跪在地上,两只手都在发抖,轻薄的剑身更是发出一阵脆鸣。
程少师和云淡烟打着打着突然被一股剑气强行分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各自往一边跑。
云淡烟挡在月桉身前,看来今天遇上的是劲敌。
程少师则是急忙跑到程无诗身边,双手握着自家姐姐握剑那只手,着急担忧道:“姐,你还好吗?”
程无诗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压制住心里不好的情绪,努力保持镇定道:“没事。”
忽然间,房间亮了起来,越来越亮。月桉不知何时走到桌边点燃了蜡烛,正在点第三根蜡烛,不慌不忙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第三根蜡烛点好后月桉才转身,此时另外四人目光都定格在他身上。
“我方才就说了让你们别动手。”月桉的话冷冷的。
程少师惊呼:“太子殿下!”
月桉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
程少师激动到想立刻到月桉身前确认,又不能把亲姐扔到一边,只好用语气表达自己的震惊与兴奋。
程少师:“当然记得。”拉着程无诗胳膊晃,“姐,我就说我见过太子殿下嘛,你看太子殿下也还记得我!”说着还有几分傲娇神情。
程无诗一瞬不瞬地望着月桉,心道:真如少师说的一般金莲发冠红抹额,衣染红梅,面若霜。
程无诗跪地掩面道:“太子殿下恕罪,民女程无诗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太子殿下实在罪该万死,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月桉走至程无诗身前,居高临下睨着她,淡淡道:“不怪你,起来吧。”
程无诗:“还请殿下责罚,否则民女内心难安。”
月桉:“既然如此,那就罚……”
程少师立马跪着挪动到月桉身边,抱着他的双腿道:“殿下、殿下我们不是故意的,还请殿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原谅我们。”
月桉只看了一眼程少师,朝山青雨说:“青雨,把你的匕首给我。”
程少师听后以为月桉太子要对自家姐姐不利急忙趴到程无诗身上抱着她。虽然害怕得浑身颤抖,但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护着程无诗。
程无诗:“少师,你让开。一切与你无关。”
程少师:“不,你是我姐。”
月桉蹲下身子,故意将锋利的匕首在程少师眼前晃了晃。程少师被吓得立马闭上眼睛,害怕但他绝不会起身。
月桉:“好了。”
程少师内心忐忑不安,一只眼一只眼地缓慢睁开,只见月桉手里有一缕长发。正在疑惑之际,月桉将手里的头发丢掉起身道:“你的美人剑削掉了我的人的头发,如今我也削了你的头发就算扯平了,很公平。”
“起来吧。”
程少师:“这就好了?”
月桉:“不然你想让我怎么罚你们,说说看,我考虑考虑看是否可以满足你。”
程少师:“没……没有。”
月桉提醒道:“再不起来你姐就被你压死了。”
程少师这才想起来起身,扶起程无诗,“姐,没事了。”“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人很好的。”
程无诗:“谢殿下。”
见月桉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又走到山青雨身前,羞愧万分道:“对不起,明知你无战意我还下死手,是我失了分寸。”
山青雨迟钝道:“也……也怪我。”面具下一张脸烫得似乎能把面具灼热了烫鸡蛋。
月桉:“好了,该办正事了。”
“程家姐弟你们二人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程无诗犹豫片刻准备离开,程少师立在原处装作没听到月桉的话。程无诗当然知道自家亲弟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要赖在月桉太子身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仙人”如今好不容易再见上不粘上是不可能的。
程家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过是商人而已,又怎么敢奢想能与太子结交。少诗单纯,自己却不能犯糊涂,叹息一声,程无诗拉着程少师胳膊往外拖。谁知程少师身上像是坠了几百斤的铁,程无诗用尽全身力气他也始终屹立不动,稳如泰山。
程少师笑呵呵地望着月桉,“太子殿下,我们想留下来帮您。”
月桉:“你有什么本事配留在我身边?论身手方才较量已经很明显了你们姐弟二人不如我的贴身侍卫。”
程少师:“其实我最厉害的不是舞刀弄枪而是记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随便考我,少师绝不让殿下失望。”
他仰起下巴,眉眼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与骄气,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傲慢,反而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就是真正的少年,狂放不羁,不装模作样的谦虚,我行就是我行,何必自谦!
月桉:“我没时间考你,你若愿意留下便留下吧。”
程无诗知道没办法说服自家弟弟跟她一起回家,也只好陪他一起留下。
一地的稀碎,月桉有些头疼。原指望着从这里得到些线索,看来希望渺茫了。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天字二号房内五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外。
看来今夜很是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