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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国清晖公主启程回国,由大将军周轶护送。启程那天,队伍浩浩荡荡十分壮观,百姓们都上街围观。但见将军银白铠甲,手握缰绳坐在棕色高大的千里驹之上,威风凛凛。而清晖公主的仪仗也是华贵难言,侍女和护卫将紫金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皇上也下诏,宛贵妃身染恶疾,太医建议去江南行宫安养一年半载方能大愈,皇上关心准皇后的凤体,特准许贵妃去江南养病,将册封大典延期。并下诏言明灾情刚抑制百姓元气大伤,为体恤百姓,皇上取消三年一度的选秀。诏令一下,百姓都大呼皇上英明,爱民如子等等赞美之词。那些大臣也是事后才知道这诏令的,想阻止的碍于悠悠众口和大势所趋只得作罢。
事情也就看似这样过去了,皇上不大选的消息盖过准皇后突然在册封前凤体抱恙,以至于百姓鲜少有人去思忖这其中的个中利害。当然也有百姓说皇上这是对宛贵妃爱到了心坎里,这才虚设后宫,为她留着后位。
然而此时传闻中“抱恙”的宛贵妃正心不在焉地靠着窗坐着。殿内丁丁招呼着众人收拾她路上要带的用的东西。她不置一词,这些东西是“宛贵妃”带去行宫的,不是高长歌要用的,她特意叮嘱了丁丁不宜带太多。
长歌这次实则去的是钥国,她便不可能带絮儿和当当她们去。原本这两丫头很是急切和失落,好在长歌安抚她们说自己去江南养病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需要她俩盯紧后宫各宫不让钻了空子还要提防着皇上纳了新妃子抢了她的宠爱……无奈长歌拿这个倒是让两人觉得身兼重任,死心塌地要留下替她守住后宫的地位。
絮儿更是激动莫名,感动自己娘娘终于有了这种意识觉悟了,知道提防盯紧后宫这些娘娘,知道争宠牢牢守住皇上了。长歌装模作样地表达了自己对后宫这些女人的不信任和担忧她们对咸福宫不利,抢夺她皇后的位子云云的,结果絮儿和当当两人立即双眼放光地表明道,有她们在,皇后的位子一定要帮她守住,叫她尽管养好身子早去早回。
叹气,长歌对这两人的想法表示十分不解,自己非得表现十分担心失宠十分在意皇后的位子,这两丫头才这么配合不吵着要跟着她一道去了。
她想起黎湛下的诏令,心中一阵发紧难受,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她觉得黎湛做这些对他自己来说狠了些,他不选秀将后位虚留,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这叫她像是负心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正逢第二个十五月圆夜,长歌事先服了弄月给她的药,在月亮升起之前应着宫人的要求在咸福宫举办了一个小小的践行,她对这些尽心尽力服侍她的宫人心中也是存了不舍,便由着她们去,准许她们不醉不归。她是带“病”之身,只饮了一杯果酒和众人表明自己对她们的谢意以及她不在的日子里众人都要听丁丁的,不能惹是生非。
众人对贵妃的离开十分不舍,小陈子这个平日里的马屁精更是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惹得长歌笑他,“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小陈子一边拿袖子擦鼻涕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答,“奴才本就不是男子汉……呜呜,娘娘这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叫奴才好生不舍和挂念……”
絮儿想到自己是跟随长歌最久的奴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跟着应和道,“是啊,娘娘身边一直都是絮儿服侍,这一去……也不知那些奴婢伺候得好不好,娘娘去了也没个贴心的说话的,呜呜呜……”
丁丁默默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当当已经哭得快晕过去了,嘴中念念有词。长歌正在安抚眼睛红肿地不像样子的絮儿,唯独丁丁只是默默地喝着闷酒。她以为娘娘此去会带上她,然而娘娘只是叫她守住咸福宫的所有人,保护好她们。
她十分敏感,娘娘没有说,等我回来。丁丁联系自己之前的猜想,心中更是苦涩难言,这些人都以为娘娘是要去养病去了一年半载,这会儿哭得这么难受,只有自己才知道娘娘很有可能一去不回,不知去处。
事后一帮醉鬼被武婢抬回各自的屋里,长歌叫住丁丁。
“难为你了,你心思剔透敏锐,想必是猜出什么了。”长歌一身月白色简易长裙,长发随风飞舞,看着垂头不语的丁丁,叹道。
丁丁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酒品酒量都十分好,不吵不闹,只是脸微微发红。听了长歌的话,一向沉闷的小姑娘难得地红了眼,睁着一双水眸,声音干干的,“娘娘可是要一去不回了……”
长歌心中一震,不知该作何回答,她的确是不打算回皇宫了,想必黎湛也知晓,所以才会那般不情愿吧,只是丁丁这丫头太聪明锐敏了,还是叫她给察觉了出来。良久,她抿了下唇,狠了狠心,答,“如非必要,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回皇宫了。”
永生永世!丁丁眸子里的光一下子幻灭,心中的那点奢望也破灭了。是有多大的决心,多厌恶才能说永生永世……
这话惊起千层浪,丁丁最后竟是连礼都废了,直接踉踉跄跄地落荒而逃。
“唉……”长歌发现自己近来频频叹气,明明才双十年华,却像是八十岁的老妪。
她转身进了空旷旷的大殿,她有心事,因而没有发现,她同丁丁说那话时,殿外榕树后一个墨色身影一震,险些暴露了……
正是黎湛。
待长歌纤瘦的身影进了大殿,他才从榕树后出来,褪去帝王装束和威仪的年轻男子,有的也只是凡人的喜怒哀乐爱恨痴嗔,他眸中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漫天繁星陨落般,在她狠心的扔下那句话时一瞬熄灭。他站在冷清的院里,抬了头,看向不知何时升上来的月亮,眼中晶莹一闪而逝。
月亮越来越圆越来越亮,圣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原本美妙的景致对长歌而言却是要命的折磨。
蛊毒不期而至,毒发之时弄月给的药竟是完全无法压制毒,噬心之痛,刺骨生寒,长歌躺在床上,死死咬着牙忍受毒发之苦。
洁白的面上生出可怕的青黑色的藤蔓,布满了一整张脸,生生掩盖原有的美貌,左手手腕处的红线像是一条蛇一般地朝着手掌心游走……长歌闭上眼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的双臂只觉浑身阴冷,然而身上的裙衫渐渐被汗水沁透,面上更是冷汗淋漓。她的唇发白发紫却被她咬得嫣红,直到嘴中尝到咸咸的鲜血味,她还是咬着咬破了的唇瓣不肯松口。
“恩……”她小声小声地痛呼着,蜷成小小的一团……
“长歌,长歌!松口,别咬!”这时,墨色的身影闪身进来,奔向床边,将长歌揽进怀里,看着怀中的女子面上可怖的藤蔓时并没有惊讶和害怕,而是心疼地拿手指轻轻去扳开她的嘴,将她的唇解救下来,而后却是伸出自己的手臂……
长歌痛得六神全无,想也没想就咬上硬实的手臂,咬着咬着感觉后背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涌进五脏六腑,丹田一股清凉之气涌上,心间的疼痛少了些。许是弄月的药叫她毒发也还保留了一些意识,她恍惚间听到黎湛的声音,而后咬上一个硬实的手臂,听到身旁一声低沉的闷哼声,她又尝到了血味……
诡异地镇定了下来,背上那只大手好温暖,长歌逐渐停止了战栗,眉心依旧紧蹙,却不再痛呼,她松开口,嘴角血溢了出来,半醒半昏之间掀开眼帘,眼前模糊的一个轮廓,而后一瞬清晰了下,男子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面色青白……
“是你……”长歌先是弱弱地呢喃一声,而后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挣脱黎湛的怀抱,咬着牙手撑着床沿才喊出一句,“你走!你走!”她突然捂住自己的脸,她这下是彻底醒了,她从黎湛的眼里看到自己可怖如厉鬼一般的脸,饶是她自己都吓得不敢看,竟然叫黎湛看了去!
长歌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叫黎湛看到,心中更是疼痛翻涌,“走!”她死死捂着脸,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做不到无视,做不到无动于衷毒发时的模样。她是黎国第一美人,是颜色无双的高长歌,不是这个丑陋可怖的鬼怪!她最不愿是让黎湛看到这样的自己,她竟然这般世俗对容貌也这样在意了……
她心绪不宁,气息紊乱,一口血喷涌而出。
“长歌!”黎湛被长歌那一推,嘴角立即溢出血,他擦了擦血迹,然后神色痛苦地咽了咽,伸手一个手刃将气息紊乱导致真气乱走的长歌打晕。
长歌晕了过去,安静地躺在黎湛怀里,他难得地扯了扯嘴角,愈发苍白的面上带了一丝宠溺温情的笑,伸出手贴上她的背,继续给她运送真气抑制蛊毒……
月圆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