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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站是起点,火车上这会空气还不算特别难闻,桑芷萱半倚靠在椅背和车窗之间的三角点,闭目假寐。
对面那对小冤家吵吵嚷嚷,半刻也不得消停,不知生受了云婉婉多少冷眼,不过两人全不当一回事。
有时候你越是难过,越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独自舔舐伤口。
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很明显,云婉婉的心态还没有从那个高高的架子上下来,依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午饭时间,大家陆续从背包里拿出吃食。
桑芷萱没有吃冷食的习惯,默默拿起军用水壶和饭盒去开水间打开水、热饭,顺便再上个厕所。
“徐同志,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行李吗?等会你走开时,我也帮你看行李。”
“没问题,你去吧。”
徐晓一口应下,觉得都是小事,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互帮互助有利于队伍团结。
桑芷萱路上带的吃食全是包子、馒头,还有五颗水煮蛋。
她都打算好了,先吃鸡蛋和包子,后吃馒头,要不天气热,放不住。
上完厕所,将铝制饭盒放在开水机上面,热水烧开后那个铁皮非常烫,刚好可以温一下吃食。
将水壶灌满,桑芷萱抬起手腕计时,再等个三分钟,吃食只要不完全冷就成。
手表这玩意,在城里时不敢买,生怕被她妈给薅走,如今下乡,手表是必不可缺的物件,不然完全摸不清楚时间。
走回车厢,刚刚站台又上来大批人,拥挤着挪到座位,她的位置上坐了个大妈,徐晓正在强调这里有人,但人家全当听不见。
桑芷萱微笑着喊人:“大妈,这是我的位置。”
对方依旧不理会,我行我素。
桑芷萱往前几步,在她警惕外加恶狠狠的眼神中,笑的更甜。
施施然放下手里的饭盒和水壶,脚下一个踉跄,假意踢到东西摔倒,电光火石之间,一只脚碰到地上的麻袋狠狠一踢。
麻袋滚到车厢中间,挡住人流,一位婶子眼珠子左右转转,脸不红心不跳将手伸向麻袋,提起来就走。
大妈这下急了,一把推开桑芷萱,边往外边走边扯着嗓子嚎:“那是我的麻袋,你这人咋不要脸,抢别人的东西。”
“呸,你的东西你喊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大妈紧紧扯住麻袋不松手,开始发动群众力量:“大伙可都看见了,我就坐那个位置,麻袋也是从那儿滚过来的,你给我撒手。”
火车上吵吵嚷嚷,看热闹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大家尽皆顺着视线望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一位姑娘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桑芷萱催动内力涌上脸颊,顿时惨白惨白,斗大颗冷汗往下滑落。
徐晓和云婉婉哪里还坐的住,两人小心翼翼将人掺扶起,半靠在座位上。
桑芷萱佝偻着腰,手很想撑住腰,刚刚挨着嘶嘶疼叫出声,就连嘴唇都被咬出齿痕,可想而知有多疼。
徐晓是个小辣椒性格,她可不怕不讲理的大妈,当即开炮:“你还好意思叫我们给你作证。
抢人家座位不说,还将人桑同志推到在地,摔成这个样。
你那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怕是那万里长城的拐角处都及不上你吧。”
许达跟着重重点头:“虽然你年龄比我们大,我们都应该尊敬,但你也不能这样倚老卖老,不讲道理吧。”
婶子这下更来劲,跳起脚吆喝。
“哎呦呦,大家快来看啊,也不瞧瞧谁不要脸,前脚抢人座位,现在抢我麻袋,敢情你是个惯犯啊。”
大妈气的直哆嗦,伸手就去扯婶子的头发:“我叫你瞎咧咧,还敢抢我王桂花的东西,不给你点厉害,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尖尖的指甲直往人脸上挠。
两人不分场合,势均力敌,打的难舍难分。
这个站点上车人流量很大,这下全部被堵在半道上,个个扛着大包小包,顿时骂声一片。
有乐于助人者,赶紧寻来乘务员。
场面异常混乱,桑芷萱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干嘛呢,干嘛呢?”
乘务员姗姗来迟。
“哎哎,那两位女同志,别打架,有问题先站到一边,把路给我让出来。”
“就是,要打架等我们过去再打,谁有功夫跟你们耗在这里。”
“有你们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我这个暴脾气,欠揍是不是?”
一位脾气火爆的大娘将肩膀上的两个大麻袋就地一搁,拔开前边挡着的那个人,蒲扇大的手一手扯住一人头发,使劲往边上拽。
大妈和婶子立时调转枪头,就想朝着大娘撒泼。
被大娘阴测测的眼神一烫,两人齐齐顿住,又见人家两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再不敢出声。
果真是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
“哼,怂包。”
大娘镇压不算还要奉上嘲讽,提起两个大麻袋潇洒离去。
徐晓满眼崇拜:“哇,要是我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去到乡下我谁也不用怕,谁敢欺负我直接开揍。”
她挥舞着两个小拳头,充满幻想。
桑芷萱看的好笑,摇头意有所指:“有时候武力不能代表一切,你知道有个成语叫做人言可畏吧。
流言蜚语同样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它的威力比明枪暗箭更加厉害。”
云婉婉若有所思,似是想明白什么。
不等乘务员疏通完人流,那位婶子偷偷汇入人群消失不见,想来是占不到便宜还惹一身骚,觉得半点不划算。
王桂花欺软怕硬,抱着麻袋冲桑芷萱重重一哼:“小丫头骗子,你给我起来,要不是你,老娘岂会和那老娘们打架,看看我这脸被抓的,嘶,赔钱!”
徐晓和许达立时怒目相向,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就连云婉婉也暗暗唾骂一声:“老而不死是为贼。”
桑芷萱半扶着腰,一脸痛苦样,虚弱喊道:“乘务员同志!”
乘务员刚好站在一旁,并且将王桂花这番赖皮话听个正着。
“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桑芷萱露出个苦笑,徐徐道来:“乘务员同志,我们广大青年应政策下乡插队,这颗红心满怀热情。”
一旁同是知青的三人狠狠点头。
乘务员一天到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些都是小场面,当下三言两语化解。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大家都是为了祖国建设而努力,我这颗红心与你们一样热烈。”
桑芷萱立即鼓掌,言辞真诚:“说得好!不愧是为人民服务的乘务员同志,觉悟就是不同凡响。”
徐晓三人也大声鼓掌,掌声感染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乘务员这颗心火热一片,妥了,来年的三八红旗手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这可不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的年代,七十年代名声大过天。
桑芷萱深谙此中道道,先送给乘务员一份投名状。
“乘务员同志,你明察秋毫,我在京市站上车,王桂花同志刚刚才上车,她非要强词夺理说这是她的位置。
我不过同她理论一句,可是你看看,将我给推成这个样子,就我这个腰伤去到乡下,谈何建设农村。”
桑芷萱笑容苦涩:“去个废人,不说引起大队干部们不快,我不能上工就没有粮食,这是要我被饿死啊。”
她语气一转,忽而严肃凛然:“乘务员同志,我要控诉王桂花同志蛮横不讲理,她就是个法西斯,独断霸道。”
许达特别机灵,立时附和:“对对,我可以作证。”
徐晓、云婉婉:“我们都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