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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铁军,你说小东说的行吗?”孙延庆挤在财务室沙发上点了根烟。
刘铁军眼睛一瞪,“怎么不行,我看行,回去我就先把房子弄好,你赶紧去张罗人去,别耽误了事。”
“孙延庆,你抽烟注意点啊,这可不是你办公室,要抽回去抽去。”孙雅琴皱眉摆摆手散了散烟味,她挺讨厌孙延庆的,说话油滑,两人交际还最多,一个负责采购一个是财务,工作中磕磕碰碰也多。
孙延庆讪笑着把烟掐掉,闵卫国道,“以前我还没发现小东有这样的头脑,这些咱们都没想到让一个孩子先想到了,真是虎父无犬子,现在是公司关键时刻,不管成不成先把小东交代的事情都做起来,这时候谁要掉链子别怪我不客气。”
要说对公司的感情闵卫国是最深的,楚东的方法虽说有点剑走偏锋但操作性很强,他直觉这个方案有很大成功的可能,就算成功一半也行啊,到时候再想想其他办法公司就算挺过来了,所以这番话他说的极重。
孙亚萍一笑,“谁说不是呢,以前这孩子来了就知道瞎玩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人呐还是要经历一些事才能看出点什么来。”
“哐!”
一个小伙子推开财务室的门看到几个公司领导都在脸色一喜,“外面来了不少人,都是工地的工人,我看老李和老牛都在呢,说是要工钱。”
刘铁军脸色一沉,‘霍’的站起身“妈了个巴子,没想到是我的兵先闹起来了,你们不用管,我去处理。”
如果是开会之前刘铁军还真没什么底气,看到希望刘铁军感觉腰板也直了,大步走了出去,他自信这点事情还是能摆平的。
楚东听到消息也走了出来,看到刘铁军拦住他道,“刘叔,你跟他们说,十天内保证把人工款结清,想干的就继续干,不想干的就走人,十天后来结算。”
“十天会不会太紧了?”刘铁军有点犹豫。
“没关系,就十天,对了,这几天工人别干的太快,材料留一些,公司账面不是还有两万吗?去弄点钢筋,等20号时候我要看到工地上都在施工。”
刘铁军一想就明白什么意思,点头笑道,“明白,放心吧,那天肯定能让他干的泥土飞扬。”
“.....”
楚东怎么感觉这个形容词都有点别扭,本打算去歌厅看看,但外面的工人闹哄哄的堵在门口只好回到办公室等人散了再说。
刘铁军威信很高,在门口几嗓子把人镇住,然后宣布了十天后结算就直接把工人劝住了,带头的老李和老牛被他一顿教训其他工人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吭声,其实很多人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工资结算也都是工程结束一起给的,这次听说是老板出事了才跟着工头来到公司闹,其实是害怕工资拿不回来,有了刘铁军的保证虽然还有疑虑但十天的时间也不长都觉得可以再等等。
这边把工人打发走两辆面包车就开进了公司,车上下来的都是亲戚,一行人吵吵嚷嚷的进了办公室,楚东打量了几眼一声没吭就走了出去,这帮亲戚翻不起什么浪花。
上一代人刚好赶上人口大爆发的年代,每家多少人口取决于粮食够多少人吃的,东北黑土地坐着大粮仓人口很是爆发了一波,楚翰林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三男两女,葛艳萍兄弟姐妹是六人,三男三女,这在本地算是偏少的,甚至有一家十多个的。
楚家真有出息的除了楚翰林,还有楚翰森,任医药公司的经理,葛家没什么能力很强的亲戚,楚翰森早上来过,陪着去了趟公安局就离开了,葛艳萍不开口他不会多做什么,自己的弟弟他也在想办法救,但是收到的反馈很不乐观,这让他在办公室有些烦躁。
他就想不明白楚翰林怎么能干出这种傻事,因为这点事折进去丢不丢人,而且就算要做也要做的干净利索,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谭一伟看着一波波人进进出出,先是工人闹事,然后是亲戚一大帮冲进公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到楚东神色如常的走出来他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去歌...”楚东忽然顿住跟谭一伟道了声歉走下车。
绕过办公楼身后的一大片场地全部是混凝土路面而且经过抛光处理,不光路面平整光滑造价也不菲,这是打造预制楼板特意打造的路面,光滑是为了制作好的预制板能更轻松的脱离地面,如果地面粗糙不平很容易粘在地上或者成品凹凸不平,现场有二十多个工人在用人力拖动空心管挤压混凝土以保证预制板的强度。
“小老板来了。”
有些肥胖的王忠看到楚东跑了过来,挤出的笑容中带着些勉强,看着楚东弯腰在预制板上轻轻扣下一小块混凝土眉头跳了跳,连忙伸手去拦,“这个脏,小心别弄到身上。”
楚东抿了抿手上的混凝土块,灰渣纷纷从摩擦的手指中滑落,“王叔...,你是姓王吧。”
王忠一愣,面对对面十多岁的孩子锐利的眼神忽然心底有些发慌,“是是,我叫王忠,你叫我名字就行。”
“这混凝土的强度够吗?标号检测了吗?”楚东直勾勾的看着王忠。
“这...”王忠垂下眼帘不和楚东对视“没检测,强度应该够吧。”
“标号呢?”楚东语气沉了下去。
王忠心里有些慌,一个孩子怎么懂这些,而且气势这么强,他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下办公楼舔了下嘴唇,“标号最近没检测,不过之前检测的样品都是合格的。”
“合格?”楚东冷笑,“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太直白吧,这个到底合格不和合格你干了这么多年随便摸一下就知道了吧,要不要我找人来查一下看看?”
王忠心里一跳,干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甚至比自家的婆娘都熟悉,合格就见鬼了,而且他就是负责这个的,配比都是在他手里掌握,真要查怎么可能过的去,他不明白一个孩子追究这个干什么,现在不应该都在关心老板的事情么。
“王忠是吧,公司暂时我来负责,现在你跟我说实话以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但你要不说等我真派人来查可就不是公司自己的事情了。”楚东冷冷的说道。
王忠神色一变抿着嘴不吭声,楚东就看着他也不说话,天气本来就热,王忠心思乱转脑门很快渗出一层汗珠,如果楚翰林没出事他绝对不会被一个孩子威胁住,就算他是老板的儿子也不行,但王忠明白公司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跟着陪葬,大不了说了辞职罢了,他也不怕再得罪人。
“这么说,至少有三个人参与进来了,你们真是合作无间啊。”楚东听完事情始末冷笑一声却也没再为难王忠,“这些能返工的全部返工,重新做,水泥标号不够就多加一些,不能返工的就先放到一边,以后再出现这个问题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王忠本想顺势提出辞职,但话到嘴边看着楚东冰冷的神色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答应下来。
“我爸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楚东回车的路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谭一伟全程看在眼里一直没吭声,此时才开口道,“老板总跟我说水至清则无鱼,所以有些事他可能没放在心上吧。”
楚东摇摇头,这哪是没放心上说得通的,这说重一些就是事故,而且人力的预制板也该淘汰了,强度相比机器的要差出许多,而且效率也和机器相去甚远。
昌北有一条青砖铺设的道路,老一辈人都叫这条路老一百,是什么时候建成的楚东也不清楚,楚东却知道这条路在二十多年后依旧如此,这条路从来没大修过,这些青砖就跟钻石一样镶嵌在那儿,任由车行马碾除了更光亮一点难损分毫,楚东不知道这种青砖的工艺还在不在了,是不是因为造价的原因被淘汰了,如果能用这种砖盖建房子别说几十年,就是几百年估计都不会变样,变也只是显得更古朴更有历史韵味。
海马歌厅,很土的名字,谭一伟把车停好跟着楚东一起下车,踩着地上的青砖楚东大步走进了歌厅,这个时间歌厅还未营业,一般要晚饭后客源才会多一些,进门后楚东打量了几眼,服务生不认识他却认识谭一伟,趁着服务生去叫刘权的时候楚东看了看歌厅的布局。
很简单的几张长条沙发,前面都放着一个茶几,来唱歌的人会占据一个沙发,需要服务员一次次按照次序去询问要点的歌曲,如果客人多可能要五六首歌才能轮换到一次,那种ktv模式还没在这个小城兴起,像这种歌厅必须要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开起来。
北方民风彪悍,唱歌又多是和酒分不开的,加上客人都坐在一个房间磕磕碰碰,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情,没一个有点名气的老板真的镇不住这样的场子,要是几天没有打架斗殴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权迷迷糊糊的被弄醒,听说小老板过来了困意散的一干二净,赶忙穿起了衣服,身边的女人不满的睁开眼,推了刘权一把,“就是一个小孩你紧张什么。”
女人不经意的一句话点醒了刘权,是啊,怕什么,不就一个孩子么,有什么怕的,想着刘权一边沉思一边把衣服穿好,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走出房间,到了大厅看见楚东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心里就有些发紧,调整了下心态走过去微笑着道,“小东来了,找我有事?”
楚东扫了他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两个人是你找的?”
“什么两个人?哪两个人?”刘权心里一突,笑容勉强的反问道。
“我没工夫和你过家家,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楚东忽然加重语气。
刘权现在就怕别人问这个,但眼前的是老板的儿子,他没办法不答,看了眼谭一伟点头道,“是我找的。”
承认了就好,楚东其实根本不用证实,想知道怎么回事问谭一伟更方便,但他要听刘权自己承认,他才好接下来掌握主动,“你事情办的漂亮啊,把老板送进去了,自己摘了个干净。”
“小东...”
“小东也是你特么能叫的?”谭一伟站起身怒瞪着刘权,他从进门就一直忍着怒气,要不是楚东没吭声他真想直接废了刘权。
刘权忍着气没敢回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才从局里出来,这次人是我找的,我有眼无珠,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想到,那两个外地人也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我想着他们是外地人办完事就走没什么尾巴,哪知道他们不仅没走还在洗浴中心乱搞,我跟了老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坑老板。”
“那你怎么出来的?”楚东问道。
刘权说道,“是老板亲自和他们说做什么事的,我带他们见到老板就先走了,所以...”
楚东眉头一皱,刘权应该没撒谎,不让他也不能这么顺当的从公安局出来,这也清楚了父亲为什么被判的这么重,亲自指使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想翻案都难,他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办出这么糊涂的事,只要不是证据确凿凭借楚家的人脉关系,加上大伯楚瀚森从中使力怎么也不会判那么重。
刘权看着楚东沉思一声没吭的站在那,心里琢磨着未来的去向,这么多年他仗着楚翰林的声势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自己的后台倒了他的日子会好过吗?没了钱的支持身边那些小弟有多少还能为他搏命的?
“有办法联系上那两个外地人吗?”
刘权想到自己几个在看守所的朋友道,“我可以试试,但见面肯定做不到,传个话什么的应该可以。”
“这样,你给两人带句话,让他们说我爸只是让他们教训一下那个人,至于致残这些都是他们自作主张做的,只要他们把口供改了我一人给他们五万块钱。”
事实不能改变,但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办法,只要改一下口供转圜余地就大多了,楚东也有了可操作空间。
“这没问题,我肯定能办好。”刘权毫不犹豫的保证,
从歌厅出来谭一伟看楚东的眼神都有了些微变化,楚东上车后道,“谭哥,有件事麻烦你。”
“和我还提什么麻烦,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不是什么难事,你去趟省城打听打听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最好,你请回来一个,条件任他开。”
“好,什么时候?”
“今晚就走,开车去。”
楚东看着眼窗外的景色,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父亲最后会怎么判他依旧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