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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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铁光庭这一扑乃有千钧之势,郁离想也不想,将妖铃一脚踢飞。

    “他是真凶!”

    “我不是凶手!”

    铁光庭与妖铃两人先后喝道,又彼此充满仇恨地怒视对方。

    “如果你真要知道铁家被灭门的真相,还得对我好几分。”妖铃嘎嘎冷笑,坐倒在地上。

    “你知道谁杀了蜻蜓?”郁离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快说!”

    “就是他!他刚刚变成——下巴有道刮胡子拉出的口子,位置、形状跟当日我看到的一模一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原来如此!”妖铃叹息道,“还以为你铁相公有点出息,是直接看破了我的行藏。”

    “哼!说不说,不说,一旦出谷,我立刻出动九杀令!”

    “哟,好怕好怕呀,金川公主确实不是好惹的!”妖铃连消带打,既讽刺了铁光庭,又鄙夷了他所谓实力不过是倚仗裙带关系。

    “这位小兄弟,赵贤侄也是心痛家中惨剧,如若小兄弟能告知真相,既能告慰亡魂,又能安慰生者,尤其是竹娘子,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东海望抬出谁,都没有抬出郁离有用

    妖铃飞快扫了一眼郁离,见她神态怏怏,心事重重,明显还在为铁家的事情苦恼哀伤,不如尽早割断她与铁家的羁绊,立刻道:

    “行,我说,但要那小子跪在我面前喊一声铃大爷!”

    他本要借机刁难、羞辱一下铁光庭,就算铁光庭不跪不喊,他也慢慢说出其中真相的。

    谁知铁光庭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他面前,咬牙切齿道:

    “铃大爷,请告知我真相!”

    他日思夜盼,只盼能知晓惨案真相,哪怕踏遍万水千山,也要将真凶千刀万剐。

    郁离见他腰背颤抖,明显恼怒到了极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忙伸手去拖他。

    就在手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妖铃身化黑龙,飞旋而过,将铁光庭往后撞开,继而托至直立。

    “你确定,你要知道真相?”

    铁光庭心头忽然升起强大的不祥感,然而,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只要能知道真相,他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要!”

    不过光影一晃,面前忽然变了,不再是杂树野草,而是铁府的得凤楼。

    天上云厚,日光浅薄,得凤楼显得黯淡无光。

    一身鲜艳锦袍的春荣匆匆走在前面,就在迈上台阶前,她忽然回头,从旁边的奶娘手中抢过襁褓中的孩子,道:“去,告诉老爷夫人,我和孩子一起跳楼去!”

    奶娘唬得脸色发白,像烂软的面条似的瘫倒在地,爬也爬不动,只磕磕巴巴道:“少夫人、少夫人,小少爷可是你的骨肉!”

    “骨肉?哼,他铁光庭可曾当过他是骨肉!弥月之喜也不回来,只会粘在那个老公主身边!他不要,也罢,我们娘儿俩死了干净,省得他心烦!”

    铁光庭双颊如火烧,耳边一直回响着春荣恶意满满的咒骂。

    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顾不得了,沉迷在金川公主的温柔陷阱中,沉迷在她给自己画出的泼天富贵里,只觉得世间最懂自己的是她,最能扶助自己的,也是她。

    有了她,天底下哪个男人不羡慕自己?

    有了她,什么大法师榜指日可待。

    有了她,郁离又算老几!

    就算自己是站在女人裙下的男人,那也是站在青罗皇室金川公主的裙下!

    就算其他男人说自己吃软饭,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羡慕嫉妒恨,恨自己没有机会认识公主侍奉公主罢了。若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跪倒在公主面前,只怕他们跑得比自己更快!

    父亲灵力丧失又如何?

    铁家衰落又如何?

    郁离即将离府又如何?

    自己即将在金川公主的扶助下,再造一个红坎铁家的神话!

    然而,这一切雄心壮志,在灭门惨案面前,显得何等荒诞可笑!

    “春荣,春荣,你小心孩子!”

    匆匆跑来的是一身红衣的蜻蜓,脸上还带着泪痕。

    春荣立时怒了:“春荣也是你叫的!好歹尊我一声嫂子!”

    铁蜻蜓停下脚步,道:“我嫂子只有竹娘子一人,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春荣,她双手举高,作势要把孩子往下摔:“谁也不要,你侄儿也别要了!”

    “别——”铁蜻蜓一声惨叫,双手乱摆:“别伤了孩子,别伤了孩子!嫂子!嫂子!”

    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为另外一个孩子的生命而拼命求饶。

    郁离早已泪流满面,却还竭力睁大眼睛,要看清楚蜻蜓在世间最后的存在。

    忽然光线大亮,原来天上遮掩的云朵飘走了,蜻蜓左手腕上闪闪发亮,反射着阳光。郁离定睛细看,随着袖口摆动,手腕上一只银手镯也半遮半露。

    铁蜻蜓原本像其他小姑娘一样,很喜欢各种闪闪发亮的珠宝,自从听说自己不太喜欢浑身叮叮当当后,她也一扫而空,满头素淡。

    那只银手镯,款式平常,并非名贵之物,郁离从未见过。

    想起当日离府时她拖着自己的手,说有机会要介绍一个人给自己认识,难道那是她的情郎?铁家灭门,她情郎也未曾出现奔丧,难道本是铁家仆人,也一同死了?

    她心乱如麻,铁光庭却如遭雷击。

    那只绞丝银镯子,他不久前见过,就在梅小虫摊开的掌心。

    那混蛋,明目张胆摊开掌心,只怕暗暗嘲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吧!蜻蜓乃是红坎铁家的大小姐,梅小虫?不过是外婆家一个扫地仆妇生下的野种,虽然也称一声阿冲表弟,谁知是不是舅舅的种!他居然敢对蜻蜓下手!居然敢骗自己的妹妹!

    他又想起当日办丧事,那家伙一直陪在身边,有条不紊地提醒自己做事,就连匆匆下葬,也是他提议的,理由是满府冤魂,尽早入土为安。

    从头到尾,他没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半点失去蜻蜓的哀恸,没有为蜻蜓流过一滴眼泪。

    如今想想,说不定人就是他杀的!

    绝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