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九

稼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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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邈看了一段吴佩衡治疗原云南省昆华医院院长的独子之伤寒重症,发热二十余日不退。因对方精于西医,对其子曾以多种针药施治,未效。又邀约徐、应等数位西医同道会诊,均断言无法挽救。后邀吴佩衡诊视。

    会诊之时患儿已发热不退二十余日,晨轻夜重,面色青黯,两颧微发红,口唇焦燥而起血壳,日夜不寐,人事不省。呼吸喘促,时而发迷无神,时又见烦乱谵语,两手乱抓有如撮空理线。食物不进,小便短赤,大便已数日不通,舌苔黑燥,不渴饮,喂水仅下咽二、三日,多则不吮。脉象浮而空,重按无力。此系伤寒转入少阴,阴寒太盛,阴盛格阳,心肾不交,致成外假热而内真寒之阴极似阳证。

    外虽现一派燥热之象,内则阴寒已极,逼阳外浮,将有脱亡之势。法当大剂扶阳抑阴,回阳收纳,交通心肾,方可挽回,若误认热证,苦寒下咽,必危殆莫救。拟方白通汤加上肉桂主之。

    附片250g干姜5g葱白4茎

    肉桂15g(研末,泡水兑入)

    处方之后,对方对中医药怀有疑虑,见此温热大剂,更不敢用,且对吴佩衡说,他还有一特效办法,即抽取一伤寒病刚愈患者之血液输给病儿,可望有效。殊料输血后,患儿身热尤甚,腹痛呻吟不止,更加烦乱谵语。至此,秦已感到束手无策,始将吴佩衡方药与其子试服。当晚服后,稍见安静,得寐片刻,面部青黯色稍退而略润,脉象不似昨日之空浮,烦躁谵语稍宁。但见欲寐愈甚,现出少阴虚寒本象,又照原方煎服一次。

    1月8日复诊,热度稍降,唇舌已较润,烦乱止。但有时仍说昏话,曾呕吐涎痰一次,继续以白通汤加味扶阳抑阴,交通心肾兼化气行水主之。

    附片300g干姜3g茯苓3g

    肉桂15g(研末,泡水兑入)葱白4茎

    上方服后,当晚整夜烦躁不宁,不能入寐,秦君为此又生疑似,次日催促吴佩衡急往诊视,见到正用硼酸水给患儿洗口。

    详查病情,脉稍有力,热度较前稍降,神情淡漠,不渴饮。

    断定此系阴寒太盛,阳气太虚,虽得阳药以助,然病重药轻,药力与病邪相攻,力不胜病,犹兵不胜敌。虽见烦躁不宁,乃药病相争之兆,不必惊疑,尚须加重分量始能克之,拟用大剂四逆汤加味治之。

    附片400g干姜150g上肉桂20g(研末,泡水兑入)朱衣

    茯神50g炙远志20g公丁香5g生甘草20g

    此方药力较重,为救危急,嘱煎透后一小时服药一次。当天下午五时又诊视之,病势已大松,烦躁平定,人已安静,小便转较长。病有转机,是夜照原方连进,大便始通,泻出酱黑稀粪三次,发热已退去大半,烦乱谵语已不再作,且得熟寐四、五小时。

    10日清晨,脉浮绥,唇舌回润,黑苔退去十之六、七,身热退去十之八、九,大有转危为安之象。照第三方加西砂仁10g苍术10g吴萸8g治之。

    11日复诊。大便又畅泻数次,其色仍酱黑。身热已退净,唇上焦黑血壳已脱去,黑苔更见减少,津液满口。日夜一个对时大便共泄泻十余次,秦君夫妇为此耽心害怕,认为有肠出血或肠穿孔的危险,每见其子排泻大便,即流泪惊惶不已。余当即详加解释,良由寒湿邪阴内盛,腹中有如冰霜凝聚,今得阳药温化运行,邪阴溃退,真阳返回而使冰霜化行。所拟方药,皆非泻下之剂,其排泻者为内停寒湿污秽之物,系病除佳兆,邪去则正自能安,方保无虞。于是,病家疑虑始减,继续接受治疗。仍以大剂温化日夜连进。

    附片400g干姜80g上肉桂2g(研末,泡水兑入)砂仁10g茯苓50g苡仁20g蔻仁8g甘草30g

    12日诊。服药后大便又泻十余次,色逐渐转黄,小便已较清长,黑苔全退,尚有白滑苔,食思恢复,随时感到腹中饥饿而索求饮食。因伤寒后期,阳神未复,脾胃亦虚,须当注意调摄,以防食复、劳复等证发生,只宜少量多餐,继拟下方调治。

    附片400干姜80g上肉桂20g(研末,泡水兑入)西砂仁10g黄芪30g

    炙甘草20g元肉30g

    13日诊。大便仅泻二次,色黄而溏,唇色红润,白滑苔已退净,神识清明,食量较增,夜已能熟寐,脉静身凉,大病悉退,但阳神尚虚,形体瘦弱,起动则有虚汗而出,遂拟黄芪建中汤加桂附调理之。

    附片300g黄芪80g桂尖2Og,杭芍30g炙甘草20g上肉桂20g(研末,泡水兑入)生姜30g大枣4枚饴糖30g

    (烊化兑入)

    14日诊。脉沉缓而有神,唇舌红润,大便泻利已止,小便清长,有轻微咳嗽,腹中时或作痛,拟四逆汤加味治之。

    附片300g干姜100g北细辛8g上肉桂11g(研末,泡水兑入)广陈皮10g法夏10g甘草10g

    15日诊。咳嗽、腹痛已止,唯正气尚虚,起卧乏力,继以四逆汤加参、芪作善后调理,服五、六剂而愈,其后体质健康如常。

    吴佩衡整个治疗过程,只能用惊心动魄、难以忘怀。薛邈看完后放下书,久久不能平静,沉浸在这个病案中,她还恍恍惚惚,仿佛刚才自己跟随吴佩衡亲身查看病人,他总在每一付用药后,背手而立为自己讲解如何给病人治病,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仰慕的大师与自己在天地永恒中,她才隐约觉得何为医理,何为治病,何为医者仁心。没有杂念,只有前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

    “薛邈…”,多唻又继续叫了一声。

    薛邈终于清醒过来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我看看”,多唻把薛邈手里的书扣下,看到封面,小声念叨“吴佩衡医案”,“吴佩衡是谁?”

    “吴佩衡…一个挺了不起的中医大夫。”

    “哦”,多唻兴趣不大,说起正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交代清楚了。”就像秘密接头的特务。

    薛邈点点头,淡淡一笑,刚从那种天地之间自有的豪迈中走出,反而把这种谨小慎微看淡、看破,总觉得天地之间,君子立德,何需畏惧。只不过她并不需要刻意表现出来。

    她把多唻的话听得并不多,内心深处,还在为刚才病历反复思索,只是唯一感到疑惑的是,云南、四川地处西南,属于亚热带地区,为何要重用附子,自然有陈清浅所说的时代条件所致,那么为何偏偏西南地区能成扶阳火神的气候,其他地方比如最应该寒冷的东北、西北等地,为什么形成不了气候,这其中不仅仅是一个时代背景就可以概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