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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天空高远辽阔,但常年都是灰白色的,常年的严寒干冷之下,即使是在正午时分,天空中亦看不清那太阳的轮廓,一片灰白之中似乎积满了云团,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眼盲,仿佛天空中一片云也没有,一切天与地本就是那般寒冽无情的颜色。江映月裹着一件浅粉色的披风站在后院的门边,她素来爱用玫瑰花水养着的纤纤玉手一直紧紧扣着那门上的铁环,任凭铁环上的斑斑锈迹沾染在她的手上,任凭寒冷一层层侵袭着她这朵在南方的温室中长大的花朵,她一动未动,只是执着地等在那里,等着一个她听说了很久,一直很怕见到,此刻却必须要见的人。
收拾停当的姚今也裹紧了自己灰色的大披风,用一条杂色的狐狸皮做围巾,将自己的脸和耳朵脖子捂了个严严实实,背着她的包袱,行色匆匆地走到了后院门口。她一抬眼看到那粉色的披风,自然认得是江映月,想到她也曾在不知自己身份时赠过衣物,便微笑上前善意道:“是月夫人吗?天气寒冷,怎么独自站在这里,寒症可曾大好?”
江映月的身子在披风中微微一晃,低着头缓缓转身,目光停留在一身旅人装束的姚今脚上那双看着就十分结实的皮靴上。姚今一个宫女的身子,自然是不裹脚的,偏还穿了双十分显壮的黑靴子,对于养在深闺的江映月来说,尽管她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去设想这位她未来的主母是如何传奇如何异于常人,可看到这样的姚今,她到底还是愣住了。
“月夫人?江映月?”姚今见她人没有反应,身子却是刚好拦住了她出门的去路,微微提高声音道:“我有些急事要出门,以后有缘相见,届时再与夫人细聊。”
“不!”江映月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听到姚今那“出门”二字,她忽然退后两步,用背死死抵靠在门板上,大声说:“公主殿下,您不能走!”
“为什么?”
“您是殿下的正妃,您不能走!殿下他……他即将入长青宫,他孤身一人,他真的很不易——总之,您不能在此时离去!”江映月的声音有些激动,她的脸红得厉害,姚今直觉她定是发烧烧糊涂了,这才会拦着她不让她走,于是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江映月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深深给姚今叩了三叩,满脸的哀求之色。
“你……你这是做什么!”姚今顿觉尴尬,一面伸手去拉她,一面解释道:“我和慕容三——和你家殿下并非是你想的那般,月夫人不必如此!”
“不、不,公主殿下请听映月一言!您是正妃,映月是侧室,理当称您一声姐姐,可映月不敢!”江映月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映月自知不过是商贾人家出身,本是配不上殿下的,可映月从小在殿下身边长大,映月只盼看着殿下心意顺遂……”
姚今看看天色,又看看眼前说了半天却不知到底要说什么的娇滴滴小娘子,只得双手扶她起身,好言好语地劝着:“好妹妹,你若喜欢,自然可以唤我一声姐姐,我也是十万个愿意的。只是我与你家殿下确实没有你说的那夫妻关系,虽然是有这么一桩婚约在,可其中另有原委,实在不方便和你细说,但我保证,这与男女之情绝对没有丝毫关系,这婚约也是早晚要解的!且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陪着他。我瞧你温柔贤惠,又有从小跟慕容三——慕容三殿下一起长大的情分,今后必定是他的贤内助,若你心疼他,你多去陪陪他便好,实在不必多出一个我来,多么煞风景啊。”
说着,姚今就要伸手去拉那门上的铁环,江映月一愣,急忙拦住姚今,她的小脸越发通红,咬着嘴唇道:“姐姐明知殿下的心意,殿下若不是在意姐姐,何必多番相救处处维护——姐姐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姐姐身份尊贵,又能在国家大事上相助于殿下,映月一直十分敬重,却不解姐姐为何要这般无视殿下的情意!”
“情意?岂不知妹妹你这情意二字从何而来?”姚今有些恼了,直觉得这小妮子莫名其妙,便就拉下了脸:“我此刻便明明白白告诉了你,我与那慕容子华之间从来没有过情意,只有交易!李朝皇宫中的婚约是交易、白云山下是交易、那间书房之中亦是交易!我从来没有对你家殿下有过半分情意,你家殿下对我,也只是相中了我的身份和我手中有他想要之物!仅此而已!而你——”
姚今吞了吞口水,实在是想告诉她:若你没有江家做后盾,怕是早不知道被慕容三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可看着江映月那一片盈盈如水的目光,姚今不觉又想起了月白,或许她此刻也是这般在某处盼着她或者谁——姚今握紧袖笼中的拳头,撇过脸闷闷道:“算了,你还是做好你的月夫人,别管旁人吧!”说罢她便提起包袱,一把拉开江映月,将门“砰”一声踹开,迎面一阵狂风刮起,她不禁眯起了眼睛,脚下却仍然坚定不移地跨了出去。
“难道姐姐就不想知道殿下去长青宫做什么吗!”江映月的呼喊在风中显得有些凄厉,姚今突然觉得心中什么东西突然掉了下来,沉重地落在心房,震得她停下了步子。
“姐姐想必知道殿下与长青宫那位的恩怨,难道姐姐就从来没有好奇过,殿下到底要如何走上那至尊之位,如何报这母族的深仇大恨?”江映月一步步走来,她的声音也渐渐逼近姚今,“姐姐,殿下心中的痛苦折磨,难道你真的一点没有发觉吗?”
一瞬间,慕容子华的脸在姚今的脑中闪过,他的目光从来都是高傲的、冰冷的,有时带着淡淡的戏弄,有时又高深莫测,这样的慕容子华能有什么痛苦?他不是已经快要得报大仇了吗?他为什么要痛苦?姚今一时茫然,转脸看着已经到了她眼前的江映月,迟缓地问:“你——什么意思?”
“殿下此去长青宫,是要弑、父、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