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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你说我好歹这么英俊潇洒一人,怎么总会被当成小毛贼呢?”
沈听气喘吁吁地双手撑膝,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他扒在人家墙头,努力想透过窗户往里面望,没曾想那户人家院子里养着一只凶恶狼犬,听到了声响汪汪直叫。
那家的男人,也就是那批泥瓦匠中的一个,拿着锤子气势冲冲地跑了出来,吓得沈听和迫不得以在门外望风的周衍落荒而逃,一直跑出几条巷子,那男人的骂声才逐渐消失。
这场面怎么那么似曾相识?
“不过这也排除了一个不是?”沈听抹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我要是贼,拿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万万没这么理直气壮。”
方才的追逐中,沈听喊了一句,“别追了,我是不良人,这是来抓贼来了。”
结果被那汉子一句话顶了回去,“不良你个仙人板板,老子看你就是贼!”
正在抱怨的沈听瞥到一旁的周衍身形站得笔直,一点都没有气喘的样子,不觉啧啧称奇,“好小子,连气都不带喘的,可以啊,吃什么长大的?”
周衍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双眉却猛地蹙起,拉着沈听闪入了旁边的一道暗巷之中。
沈听莫名其妙,“哎,我说……”
周衍沉声说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此时的街道上正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可要知道,这时可是三更半夜,正常时候哪儿会有什么人影?
“这是抢生意的来了?”沈听压低声音说道。
“不像。”周衍摇头。
他看得比沈听更远,因此能清晰得观察到那些人脸上的神色。
不留后路,毅然决然。
突然,那几人中的一个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石,向两个少年躲藏的地方扔去。
“喵。”
原来是猫。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细想,继续埋头赶路。
暗巷那边,灵机一动发出猫叫声的沈听,看看将自己拉后一步的周衍,又看着墙壁,眼睛有些发直。
那片并不锋利的碎石,已经嵌入了石墙寸余。
……
京都城里的一处教坊。
这里原是太常寺管理乐舞百戏的地方,后来太常寺迁了地方,原先偌大的教坊司,连带着里面的戏台子,演乐场,都废弃了下来。
教坊门口,一个面容平凡的男子正在慢慢踱着步,似乎在等待着谁。
他拿出怀中放着的一个精致木盒子,脸色复杂。
男子的双眼突然眯起,在街道的另一边,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少年模样,另一个则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
还未临近,那少年便远远出声。
“这位兄台,手上的东西能否借我们看看?”
等他们逐渐走近,借着月光,平凡男子才看清了那少年的脸。
嘴角翘着,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见那男子没有出声,又将檀木盒子放入了怀中,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少年失望地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汉子说道:“佟山啊佟山,这京都城里,怎么每个人都这般没意思?”
话音刚落,阮自安身边那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就微微俯身,如即将扑杀猎物的野兽一般,向着教坊门前的男子冲去。
每一步,都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个浅坑。
十丈距离,几步跨过。
平凡男子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只是侧过身子,用力往身旁一撞。
咔嚓一声,那教坊的木质大门竟是被生生撞破,男子的身形隐入其中,消失不见。
佟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脚步未曾有丝毫凝滞,在那男子闪入门中时便高高跃起,以擂鼓之势朝墙壁递出一拳。
烟尘大作,半数院墙都轰然坍塌。
等到烟尘微散,又哪里能看到那佟山的身影了。
“野蛮。”名为阮自安的阴柔少年自言自语,用袖子挥去浮尘,“不过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当今金銮殿上的那位九五至尊,尽管有时被胆大之人腹诽为穷兵黩武,冷酷无情,但在闲暇之时,却喜俗乐,好歌舞。
因而这座被废弃的教坊,格局极大,不仅分为东西二院,正中央还有一座极大的露天戏台子,可供百人之数的乐师同时登台。
此时,这座戏台之上,却不是低吟浅唱的伶人,而是两个正在对峙的汉子。
只是数息,佟山便追上了那已跑至戏台的边缘的平凡男人,没想到那男人也是心志决然之辈,一只脚抵住地面,弯身以肩头贴靠,狠狠向佟山的心口撞去。
佟山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撞,按下那平凡男子的肩膀,右腿横出,将那平凡男子一腿踢飞。
砰的一声,男子脊背砸地,在地上滑出数十丈。
佟山揉了揉心口,眯起眼睛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倒算得上是个铁打的汉子,我佟山从不杀无名之人。”
男子从地上爬起,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干净的麻布质地上很快就染上了一片殷红,于是他有些心疼。
“张水根。”
佟山全身的骨头嘎嘣作响,“张水根,名字倒是不错,你家在哪儿,等你死后,有什么遗言,我可以帮你带回去。”
“水根兄弟,你可千万别信他,这家伙鸡贼的很,不斩草除根心里就不舒服,最喜欢做绝户勾当,你要是信他,就是这个。”
戏台下,面相阴柔的阮自安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个凳子,伸出一根小拇指。
张水根摇了摇头:“我不能死。”
阮自安愣了一下,收起小拇指,然后笑眯眯地伸出大拇指,“水根兄弟好大的志气,那就是要我们死咯?”
紧接着,他又望向面无表情的佟山说道:“佟山,他看不起你啊。”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同伴的阴阳怪气,佟山并未答话,而是深吸一口气,向戏台那边冲去。
武夫搏命,如踏舟过江,靠的便是那股如水般生生流转不息的气机。
佟山化拳为掌,劈向张水根的脖颈。
张水根则是微微提身,一拳轰出,摆明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两人转瞬间便交手数十招。
直到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两个汉子才退向戏台两端。
那木质的戏台子,竟是禁不住这番鞭挞,有些摇摇欲坠了。
“精彩,精彩。”台下的阮自安翘着二郎腿,拍手笑道,“水根兄弟你名字虽然老土,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三品武夫。”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那个名字还要土些的同伴佟山,却已经是实打实的四品了。
交手之后,优劣明显。
张水根此时的境况要比佟山凄惨得多,身上的布衣已经多处碎裂,脸上青肿一片,一根手臂无力地垂下,看上去像是断了。
佟山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勾了勾手指。
“再来。”
阮自安突然皱起眉头,望向这座教坊已经碎裂的大门。
那里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穿着破旧布衣,拿着梆子的年迈更夫,另一个是身着纱衣的美貌女子。
阮自安呼出一口气,一阵涟漪突兀出现在了空气之中,向外泛去。
堪舆之术,可校查地理,亦可感知气机。
阮自安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紧接着好像突然明悟了什么,眼中生出些笑意。
“哟,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