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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对于李观邪而言并不是一段如意的时光。
且不说漂亮的暖脚丫头,这破旧的客栈连暖和松软的被褥都没有,所谓最好的上房的窗户还嗖嗖透着冷风。
好不容易平心静气地合上了眼,还没等睡到一半,房间里却又跑进了几个大汉,把自己五花大绑塞到了麻袋里。
这也就罢了,半路上还跳出个尸傀,把大汉和自己都包了个圆,没有半点怜惜地从二楼拖到了一楼。
但是李观邪一直忍着没有出声,也没有动手,因为那样就可以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跳出来,从天而降,轻描淡写地解决所有麻烦。
倒不是因为这个京都纨绔有什么受虐癖,只是纯粹因为这样做很潇洒,李大公子好不容易出城一趟,爱的便是风骚,要的便是招摇。
而这一切,这辛辛苦苦忍受了半夜才造就的最佳时机,现在被一支箭彻底毁了。
尽管这支箭并没有真正命中目标,而是悬在离膝盖只有一指的空气中,再也不得寸进,可他觉得自己脆弱的心灵,已经是千疮百孔。
于是李观邪气急败坏地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为什么要朝我射箭?”
周衍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耸了耸肩,却还是意外牵到了拉伤的肌肉,于是皱着眉头说道:“我本来已经觉得没有希望,直到我看见了你。”
他如此说道,又突然觉得这话听上去有些古怪,赶紧继续补充了几句。
“你看那几个大汉,在被尸傀从二层楼拖下来后,衣服都变得皱皱巴巴,沾上了不少泥土,脸上也多了几块淤青。”
“可是你却连发髻都没有乱,虽然天色太暗,我看得也许并不清楚,但在这般昏暗的烛光下,你露在外面的衣服却依旧白得发光,这着实有些不正常。”
“于是我便猜想你一直醒着,不知用什么方法护住了自己,只是在默默等待一个机会,可你在尸傀食人的时候没有出手,在它被钉在柱子上的时候没有出手,等它恢复过来了,你还是没有出手。”
“然后我就想通了,像你这样的……仙人,或许根本不在意我这种凡人的性命,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死活一般。”
“我不想死,也不想冒险,便只好给你创造一个出手的机会。”周衍看着面前这个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公子哥,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至少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
旁边负手而立的马掌柜听了这话,皱起眉头说道:“我说……”
“闭嘴。”
他只说出了两个字便被李观邪粗暴地打断,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平平无奇的白衣公子只是轻轻一挥袖,马掌柜和尸傀便被一股平地而起的狂风死死抵在了柱子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来,我们继续。”李公子在昏暗的烛光中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怎么能确定,这个尸傀不是我的对手?或者说,在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我不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对付你?”
周衍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是个高手,从刚见到你,我便觉得你全身上下都闪烁着高手的光芒,招摇却不招恨,风流但不下流,而且,像你这般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男子……应该是个好人。”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还是想杀我的话,我也能多活一会儿。”
世间最高明的谎话就是三分假七分真,这番被周衍临时编出的赞美还算得上情真意切,所以李观邪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很是受用,本来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愈合了几分,看那少年自然就顺眼了很多。
他暗暗感叹,尽管预期的效果并未达到,但这少年的观察却是非常细致,光是有眼光这一点,便超出常人许多。
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道:“看在你刚才那一箭并没有很用力的份上,我就放过你这一次,还有,记住,我叫李观邪。”
周衍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轻轻呼出一口气,终究没敢承认自己拉弦时其实用尽了全力,只是因为肌肉实在酸痛,才射出了如此轻飘飘的一箭。
……
疑惑已经被解决,李观邪心头积攒的怒火却还未完全消散。
来自京都的李公子转头看向被紧紧束缚的马掌柜与尸傀,笑容灿烂,可说出的话并没有那么灿烂。
“也不知该说你们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我这次出门走得急,没有带上趁手的武器,不幸的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挥了挥手,柱子上的一人一怪便扑通落地,然后这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如同街头的混混般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勾了勾。
“你们是要单挑还是一起上?”
上宁镇无名客栈的马掌柜此时面色阴沉,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位公子,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他低着头,言词恳切,就连身后的尸傀也没有再发出半点声响。
李观邪不怒反笑:“一家客栈,连最基本的被褥都没有,窗缝还透着风。”
“客人睡到半夜,被三个大汉塞进了麻袋。”
“半路上还突然跳出一个尸傀,肆无忌惮地啃猪蹄般地啃人。”
“这些我都可以忍,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李观邪环顾四周,抄起了一张板凳扛在肩头,一双桃花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周身涌起隐隐的狂暴气息。
“如果你管这个叫误会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场误会。”
马掌柜只觉得有理说不清,眼前这位李公子列出的罪状,最多只有两条与自己有关,凭什么要承受这人的全部怒火?
他咬了咬牙,手上一缕黑气涌起,身后的尸傀眼中血光重现,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
阴风乍起,墙壁上陡然出现一层薄薄的寒霜,就连客栈内的温度也低了几分。
可这诡异肃杀的气氛很快就被一张挥舞的板凳彻底破坏。
“神智都没开就在这装神弄鬼?”
砰的一声,披头散发的尸傀倒飞出数米,客栈顿时内烟尘弥漫。
“连内观境都不到,不知道从哪儿学会了几手不入流的南疆迷魂术法,就敢学人家炼尸傀?”
几道咔嚓声响起,四周的桌椅板凳又不知断了多少。
“把这破客栈练成了有生气的血肉棺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漏风?”
马掌柜吐出一口鲜血,枯瘦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周衍的嘴越张越大,他并不明白李大公子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面前这幅景象却成功勾起了他惨痛的儿时记忆。
那年大雪飘飘,他和老猎户一起进山打猎,没过多时,山间雪尘弥漫,几声惨叫响起,老猎户倒是利落地爬上了树,可是小跟班却遭了罪,当时屁滚尿流的少年身后,跟着的也是一头这般不讲道理,横冲直撞的……狂暴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