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忆忧烟波之常集

周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紫气阁 www.ziqige6.com,最快更新堪寻最新章节!

    东方既白。

    叶轻飘醒来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又开始在研究那些墓碑。昨天白天深入得不多,了解了皮毛便拉着更云回去炫耀。现在身在其中,才发现这真是处于一个“动”的世界里,犹如置身汪洋大海亿万扁舟中的一叶。

    四周有荒草丛生,也有新泥裸露。

    也只有在白日里才能看清楚这些墓里的亡人大概在下葬后就再没人来看望过吧!因为许多墓碑碑身残破,杂草颓败,有些甚至都已被多年的层层枯草掩得只剩碑头。

    一块块墓碑在眼前游荡,那上面的生卒年月各色姓氏犹如一张张凑过来的自带情绪的脸,让人心里很是瘆得慌!真希望自己是八面都长了眼睛,害怕在那目光所不及的地方突然就伸出只手来……

    由于怕跟着墓地本身的运动而把几人分散开,所以三人不敢离得太远,只是在这一座坟墓的四周走走看看,所以叶轻飘醒来的动静很快就被察觉。

    “你们找到出去的办法了么,还需要绺麦带路吗?”叶轻飘一骨碌爬起来,把脖颈处的领子整理了一下。

    “要。”卷堆很是肯定。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座墓碑是我见到过第二次的,桑榆城有那么多的人葬在这里吗,我记得这只是个低洼处,根本没有那么大啊?”更云像连珠炮一般一下子发出好几个疑问。

    “桑榆是座古城,它的发源众说不一,本就以机关术和幻术著称。在所有有关它的记载里,桑榆是个小但富庶的国度,自治保守,很少与外打交道。从不主动招惹其它邻国但在它的历史上也从未被欺凌过,可在到来的这几日整座城中我们根本找不到它尚武的痕迹。所以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它有别人惹不起的地方。”寸言说道。

    “那这个掘墓的人岂不是找死吗,凭桑榆城的这种自处方式完全会打狗不用看主人的。”叶轻飘双手掐住腰加入到讨论中来。

    “眼下这个墓地本身一直在动,而且我们无法掌握它动的章法,就连简单的东西南北都随时在改变,一切可用来参照的东西似乎都失效了,所以真没有办法。”卷堆又习惯的一思考就啃指甲。

    “那么纠结干嘛,来……”叶轻飘摊开手掌,绺麦摇摆着爬到地上,四人现在是多么想把绺麦的脑袋叠加到自己脑子里去啊!

    一入城,立马被一种祥和之气包围。看来昨夜依然没有七姊妹的任何动静。

    在外面逗留了一夜,穿梭于人来人往中四人无一不觉得自己和这干净的大街很是格格不入!脚上的红色泥土自带光芒,扎眼得很。

    卷堆和寸言同时看向对方,“墓地独有的红色泥土!”卷堆脱口说出来,寸言只是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叶轻飘脑子一转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进一步提议:“不如我们直接去拜访那个富商?”

    寸言和卷堆一斟酌,都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换身行头。”更云盯着自己的脚再看看其他三人的。

    也对,如果对方真是掘坟的人,肯定也会知道那红色泥土的,这样不是在告诉人家“我们是上门找茬的”吗。

    分别从就在两隔壁的男装和女装店出来,那三个撞色的人这次终于是能区分开了,只不过大家都还是原来那个装束。叶轻飘还是修身干练的劲装,袖绳和腰带一绑显得长手长脚异常精神,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稍微明快些的颜色,出门的一瞬着实让那三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叶轻飘就更加骄傲了,下巴抬得都快看不见路了,大模大样拼命要挤在最前头。不料因为看不见脚下的坎,脚一扭,整个儿直接就奔人家一个路过的小哥身上去了,吓得人赶紧高高举起两手臂,一动不动绷直了身体来避嫌。后面的三人囧得赶紧纷纷手扶额头装作不认识,一路小跑离开现场。

    木色的大门,掩都掩不住的阔气。

    敲门,通传后,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亲自出门接待。一身上好的手工刺绣缎面:细腻透润的着色,服帖彰显身型体态的版型。卷堆一眼琢磨完了这位富商的衣着。他是位讲究的商人,卷堆这么想着,和寸言对望时他似乎也有同感。

    四人自打进入院中就以红色泥土为目标开始四处搜寻,当然是装作参观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才搬来的原因,院子极为干净,但看得出布置得很是仓促,一般大户人家该有的仆从,他们家也很少。

    院子结构简单,倒是挺大。和桑榆城所有建筑结构主打四方布置不同,进入大门后房屋走向就以坡状延伸,站在门槛边基本可以观宅子全貌:这个院子进大门不多远就是一排房屋,也就是正厅。主人家把他们迎进这个正厅就没有再让他们参观后院的意思,其实进大门的时候大家就留意到了这排房屋后面还有一排和这个差不多的,只不过中间又隔着一个院子。

    “打扰了,我一行四人刚到这城中,听说您也是刚搬来,就想着上门拜访一番,虽有些唐突,但觉得趁大家都还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更容易结识一些,好为以后谋生计打个人情基础。”卷堆这一番话出口,真是让其余几人咋舌,没看出来啊!

    “谢诸位看得起,几位这么年轻就如此有远见,想必也并非寻常之辈,能与你们结识,在下也是荣幸之至!几位可称我为常集。”

    几个年轻人恭敬地行过礼并简单报上姓名后,茶也刚好上来。趁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卷堆又从常集的靴子到地板仔细查看了一番——一尘不染。

    可是进门的时候,分明注意到花架上花盆边有浇水时水滴滚过灰尘留下的痕迹,就连刚刚叶轻飘行礼时她的裙角处也有不知从何处沾惹来的尘土,但,不是红色的,就是一般的积尘。

    “不知常集您是做哪一行生意的,我们几个小辈没什么生存经验,还想打听一下眼下做什么买卖钱挣得快?”更云一脸的正儿八经、温文儒雅,学卷堆学得有模有样,叶轻飘差点憋出内伤才忍住了笑。

    “原来做的营生现在觉得乏味了,所以才想跑到桑榆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又有意思的。不知几位可有什么推荐的?”

    真是个老滑头!

    “原来您也不是有备而来啊,这下我们不寂寞了。”更云庆幸着他没跟自己探讨那些生意经。

    “惭愧,还真是打算来摸着石头过河的。”

    “哈哈哈,我们也在考察当中,如寻得比较有前景的自当过来找常集你共同谋划。”卷堆的三角眼一笑起来真让人觉得阴险。

    “对了,我刚进大门时看到府上的宅子布局很是特别,好像并非桑榆城的风格啊?”寸言假装纯属好奇。

    “哈哈哈,几位果然是初来乍到。这里曾经是个酿酒作坊,所以布局简单。我觉得简单就挺好的,不必操太多心去打理,把休息的地方安置在后院也更清静些。”常集刮着杯边的茶沫子。

    “哈哈,有道理,受教了!贸然到访本已失礼,再不便多作打扰。我等告辞,还望能与常集常来常往,也算在桑榆城多了一个朋友。”卷堆见寸言偷偷递眼色给他,掐着时机起身带头告别。

    “好,那就不多留各位,有时间多走动。”来一趟就走,这似乎在常集的料想之中。

    “对了,常集。”四人都已走出门厅,叶轻飘突然回头:“街坊邻居们都说你家的女主人貌美,今日不曾得见真是没有福气啊!”叶轻飘像个孩子般调皮地满脸不尽兴。

    一听说美人,另外三人也回头一脸期待。

    “唉……”常集长长叹了口气,走下台阶:“传闻哪可全信啊,织织到了桑榆之后水土不服,一直在后院养着根本就没有出门见过人。待她身子好些,一定再寻机会把她介绍给几位。”

    好嘛,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本来也只是顺口一问,所以四人大方地道别出了常家。

    由于抄近路,出了常家就拐进一条两边种满桑树的小道,一个晚上再加上这一大半天,几个人都快累瘫了,却突然听得叶轻飘衣袂翻飞的声音。三人神经一绷以为有敌情,背靠背迅速侦查四周时,叶轻飘已经落回来了,每只手上抓着两只毛色各异、大小不同的鸟。

    三人“嚯”地松了一口气,立马还原成一滩烂泥。

    叶轻飘双手往卷堆怀里一塞,收回手时四肢也立马垮掉了。

    “嗯,这是干嘛?”卷堆双手里的四只鸟扑棱着翅膀。

    “吃。”叶轻飘从喉咙里磨出这个字,“哦,对了,还有这个……”叶轻飘说完挺直腰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拳头里伸向卷堆。

    因为拳心向下,所以根本看不见是什么,卷堆只好把手里的东西并一并,腾出一只手去接。

    “哇……救命救命……”

    叶轻飘塞完东西就转身和更云寸言一并,脚还没迈出去,就听后边一阵鬼喊,三人同时回头,恰巧碰见一只绿皮大青蛙正跳到卷堆身上,因为卷堆的上窜下跳,那只青蛙也被吓得不轻,“呱呱”两声过后扑腾着跳到地上直奔路边的草丛。

    叶轻飘看到青蛙跑了,想要追,奈何两条腿实在挪不动了,只好原地瞪眼看着卷堆。

    更云笑得浑身像筛糠一般抹着眼泪,寸言一憋再憋,最终还是没忍住。

    “我说,飘飘,这青蛙要怎么做成菜嘛?”看清楚逃走的是只青蛙,惊是压下来了,可眼前还有一个瞪着他的,卷堆只好无辜地问道。

    “那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抓。”叶轻飘很是不爽。

    “那可是青蛙诶!”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肉?”

    在卷堆看来这主意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可是吵又吵不过,只得在原地一愣一愣的。看两人这不在一个思维上的拌嘴,更云直接笑趴。

    在城里,大伙儿也不能直接飞檐走壁回家,鉴于四人都实在是走不动了,而且回去还要做饭,寸言拦了路过的一辆拉桑叶的水牛车,大家以各种舒服的姿势躺了上去。

    “飘飘,你说你要走在大街上也是一个没人能比的漂亮姑娘,怎么就连青蛙这种凉冰冰软塌塌的东西都抓来了呢,不仅藏在怀里,还要吃,还要逼我做!”上了牛车,卷堆这个心结依旧难解。

    看到三人都在笑,叶轻飘也意识到那个四脚动物好像真的不能吃,嘴上又不愿意服软,自我翻了个白眼换了个姿势。

    “哎,在你们那,飘飘也这样吗?”卷堆捂着脸才敢挨近更云说话。

    “噫……那可没法比,好歹现在的飘飘十五岁,虽然彪悍如初,但至少没那么野蛮了。”

    更云刚说完小腿上就被叶轻飘使劲踹了一脚,立马紧闭双唇双眼假装睡去。

    寸言平躺仰望着天空听着耳边的一切,嘴角也跟着上扬,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父亲休堤终**迫自己在山谷间练功打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