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雪原上奏响的癫狂之音(九)

醉酬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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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凡勒斯子爵跨坐在一匹纯色灰毛的骏马上,头盔被他随意地夹在腋下,蓝底渡鸦旗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飞扬着。盖尔博德跟随在他的马后。两人前方是茫茫的雪原,后方是瑞文斯顿的重装步兵部队“守护者军团”。

    虽然号称重步兵,但是守护者军团的制式装备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现在的守护者军团还在用第三代锁板混合甲——那是潘德帝国覆灭前就濒临淘汰的军队制式铠甲。倒不是瑞文斯顿冶炼技术跟不上时代,王立学院中有不少精研金属的学者,当中也有不少年富力强的,在波因布鲁开了个铁匠铺,自行锻造以验证理论,顺便给人打铁赚些研究经费。只是北境的资源实在太匮乏了,而且在格雷戈里四世的默许下,将近六成都集中在为龙骑士团装备更新换代上,使得这个不被《瓦利德斯宪章》所承认的骑士团始终与他们的正规同行保持强劲的竞争力。还有三成则被波因布鲁守备军以及圣域守备部队瓜分干净,余下的一成留给瑞文斯顿游侠团。守护者军团甚至只能跟新编制高地联合部队争抢边角料。反观瑞文斯顿的两个恶邻,菲尔兹威有葛朗台家族撑腰,早早砸下重金买断了梅腾海姆最新的复合锻钢技术,并以此为基础打造出三支无比强悍的精锐重装步兵:仅受维迪斯国王直接指挥、反骑能力强悍的涌泉护卫军,隶属于葛朗台家族的荒野突击团,以及西吉蒙德侯爵麾下的冠军剑士联队;每一支部队都号称能够正面叫板巴克利的超重装骑兵“征服者”。萨里昂的军事核心虽说从来不是步兵,重骑兵才是那头雄狮最锋利的獠牙,而步兵阵列主要由以机动性见长的轻装突击步兵组成,作用是辅助骑兵撕开敌人阵线;但镇守王城,仅对白银王座效忠的萨里昂禁卫军则是不折不扣的超重装步兵,相传他们的盾牌由神秘的诺多金属打造,坚实到帝国的重弩也难以洞穿。考虑到当前诺多精灵与人类社会剑拔弩张的关系,没有人敢去深究传说的真实性。

    平心而论,守护者军团的装备并不差,毕竟还隶属于正规作战序列,而第三代锁板混合甲的防护性能依然能够碾压雇佣军的杂牌盔甲,只是实在比不过两个恶邻深厚的底蕴。在北境之内,守护者军团是当之无愧的瑞文斯顿守护者,王牌中的王牌,就算是布伦努斯公爵率领的狮骑士团也不会贸然从正面冲击他们的阵线。可一旦失去了雪地的庇佑,他们便孱弱得不堪一击,像是远古神话中的巨人提坦,双脚站在地面上便是不死之身,神力无穷无尽,可提坦最后却是被另一个巨人高举起来扼杀。

    在深思熟虑之后,阿尔德玛公爵最终将先锋官指派给了伊凡勒斯子爵,让他带领守护者军团率先进入瓦尔雪原。没有人反对,包括素来与伊凡勒斯子爵不睦的亚历克西斯公爵,因为这个选择无可挑剔。伊凡勒斯子爵或许已经成为了瑞文斯顿政治圈的边缘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军事领域同样受到排挤——老将永远是军队最宝贵的资源,他们或许没有年轻人旺盛的精力和敢打敢拼的冲劲,可丰富的阅历让他们可以自如地处理战场上的各种突发状况。年轻人想要拥有那份在战火中闲庭信步的从容,唯一的方法是把自己也变成老将。

    “盖尔博德,你跟我来。”伊凡勒斯子爵夹了夹马腹,骏马会意地加快了步伐。盖尔博德微微一怔,策马跟上,父子俩很快与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并不算远,但风雪已经营造了足够私密的空间。

    “你今年多大了?”伊凡勒斯子爵牵住缰绳,放慢了步伐,并在盖尔博德身旁,漫不经心地发问。

    “二十八了。”盖尔博德回答。

    “都二十八了啊……”伊凡勒斯子爵感慨地叹息,“我还依稀记得你跟老国王要糖吃的模样。”

    盖尔博德尴尬地眨了眨眼,无言以对。他本人并不乐意谈及自己年龄的话题。他是伊凡勒斯子爵的幼子,只是长子与次子已先后在335年的第一次龙狮战役中战死,因此年纪尚小的他现在已经是伊凡勒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只是他本人在瑞文斯顿的辈分却不上不下,按理说他与格雷戈里四世、亚历克西斯公爵是同辈,但第一次龙狮战役时他不过九岁,才刚刚学会握剑。而于345年开启的第二次龙狮战役,他虽跟随其父伊凡勒斯子爵阻击入侵北境的小布伦努斯子爵,却被那位未来的名将杀得惨败。同辈们已经在龙狮战役后光速崛起执掌大权,可盖尔博德的爵位却比同辈的子嗣还要低。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战死在凛鸦城内,你如今的情况是不是会好很多。”伊凡勒斯子爵说,“至少你会继承芬布雷堡,别人会尊敬地称呼你伯爵大人,而你也很有可能在圆桌会议上获得一席之地,在战争中独当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我的副手。”

    “父亲何出此言?”盖尔博德低声回答,“父亲是北境所有骑士的楷模,能跟随在父亲左右学习,是我最大的幸运。”

    伊凡勒斯子爵失望地看了盖尔博德一眼:“言不由衷的话就免了吧,我们周围只有沉默的冰雪,你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盖尔博德笑了笑:“骑士坦荡,没有遮掩的必要。”

    “是吗……”伊凡勒斯子爵长叹一口气,把手搭在盖尔博德的肩膀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马背上的身子无形间佝偻下来。他抬起头,出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中映出纷飞的雪,而后他渐渐坐直了身体,再看向盖尔博德时,神态中已再无父亲的和蔼,只剩下纯粹的,钢铁般强硬的威严:

    “那你何必背着我,将雷恩过来投奔我的消息泄露给弗罗斯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