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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斯塔德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举拳便抡向达利安,艾里侯爵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制服,那边是在撕着他这个亲卫队长的脸皮子抽打,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制服艾里侯爵的人还是达利安,这个当初被他绑到瓦隆布雷的小白脸!
可小白脸轻描淡写地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弗斯塔德的手腕,像是斗牛士握住全力冲撞上来的发情公牛的牛角一般,弗斯塔德的拳头如同陷进了一堵坚固的墙,再难前进半分。达利安转头看了弗斯塔德一眼:“先前是不想跟菲尔兹威交恶,所以才让你绑了,不然区区一个一流武者……算了,不说了。”虽然达利安看不起弗斯塔德是真,但是“我还不放在眼里”这般狂妄的发言他还有些难以启齿——哪怕弗斯塔德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转头看向主位,那里端坐着一位面相跟艾里有六七分相似的老人,他似乎对眼前的骚乱视而不见,只是一心一意地抱着一个酒坛,用大碗从中舀酒喝,淅沥的酒液自嘴角溢出,沿着苍白稀疏的胡须间低落,打湿了老人红褐色的胸膛。达利安满怀敬重,同时也异常警惕与忌惮地注视着这位老人,比起自己那年逾六十依然会动辄像火山喷发一样暴怒的弟弟,“红剑”艾丁显然是在养气上下了一番苦工,但这丝毫不意味着他摇身一变成为青山一般沉稳翩然的贵族,就像是西吉蒙德侯爵那样——火山不喷发,仍然是火山,反倒岩浆在地脉里压抑奔涌的声音却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继续啊,爵士?你大可以把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的脑门子磕碎,反正我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艾丁侯爵放下酒坛,冷漠地注视着达利安,“我不知道你这一走一回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管你是否是在维护你所谓的家族那可怜的尊严,不过想在瓦隆布雷闹事,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请继续你的表演,如果已经结束,那我来替你收场。”
艾丁侯爵低沉的声音像是雷声一般在大厅的穹顶滚动着,而老人的身躯也在座位上缓缓挺直,鹰视狼顾一般的目光在达利安身上长久地停留。这就是所谓的当权者风范吗——不,菲尔兹威最暴力的当权者的风范吗?达利安心里感叹着,他见过不少手握权柄的贵族了,他们当中不乏趟着尸山血海过来的百战名将,也有城府极深的朝野权臣,但从未有人能像艾丁侯爵这般,开口便是一股肃杀的压迫力——那并非威胁,而是通牒。
说到做到的通牒。
“多谢侯爵大人成全。”达利安已经听到大厅外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想必菲尔兹威最精锐的近卫队已经到场。他松开了手,朝红剑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笑容依然暖煦如同春风。
“请赐我一死。”艾丁侯爵沉默地挥手,身着涌泉战甲的近卫军踏入大厅,将达利安团团包围。他们手中的长矛平举,对准了包围圈正中央的青年。达利安下意识地去摩挲自己食指上的纹章戒,但指尖反馈回来的,只有空落落的触感。达利安无奈地笑了笑,握紧了残缺的右手,目光如同惊鸿,片刻间游转大厅。也就三十根长矛,三十人啊……达利安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总觉得不够杀呢。
瓦隆布雷的城门外,穿着黑袍,带着银面具的男人停下了脚步,蓦然回首,无声伫立良久,像是在默哀,亦或者是凭吊。“崔佛,你说他这是何苦呢?”
“大概是他们自诩为狮鹫家族,莫名其妙的高傲吧。传说中,每一头狮鹫自泥泞挣扎着飞上苍穹后便翱翔一生,再不会跌落尘埃,落地之日即是死期。”身形干瘦的老人嘶哑着声音说。
“真是个愚蠢,却又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的物种啊。”男人轻声说。
一只灾厄鸦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在男人的肩头,鸟喙里衔着一封带血的密函。男人信手拆开,扫了一眼,眼神玩味起来:“麦尔德雷那老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啊……”
“要我去猎杀他吗?”崔佛问。
“没有必要,狮鹫纹章戒已经到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萨里昂的异端裁判所里的那些狗不是最喜欢干这种勾当吗?就交给他们好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大厅里血流成河,达利安微微侧身,长矛从他肋下的缝隙间刺过,与此同时,最后一名近卫军的胸口也撞上了他的剑尖,达利安微微发力,长剑贯穿了坚硬的胸铠,径直穿透了对方的心脏。他推开尸体,遥遥注视着艾丁侯爵,后者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乌云,眉头恚怒地跳动着。“你竟然,是一名超一流武者。”
“一直都是。”达利安微笑,“想不想试试看需要多少人才能围杀一名超一流武者?”
“正合我意。”艾丁冷冷地说。
第二天,在遥远的北境,有一个胡须头发皆如雪白的长者在自己最新刊的《潘德志》中如是记载:潘德353年1月19日,旧潘德皇室的最后一名成员潘德·达利安在瓦隆布雷斩杀菲尔兹威近卫军一百一十二人,狂战士六十八人,战锤勇士二十五人,其余正规军不计其数,力战而死。其尸体被艾丁侯爵下令用一百匹孔宁加战马来回践踏,最后挫骨扬灰。最后是该是一句体现语言功底,一针见血的评语,可老人的笔尖长久地停留在白纸上方,感慨万分,却不知如何为那个千里之外的青年盖棺定论。最后他只能无奈地留下四个字:
生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