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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罗林氏安抚后,沈昭便将书契递给掌管刑名的官吏,查阅其中的隐秘。但她无意立即审理此案。
以刘传仁为官多年的经验,将身上的罪名洗净或是寻到旁人承担罪责却是轻而易举的。若一击必中的把握,沈昭不会审查此事。但也知道,既然他们使此事露出水面,必然是有可乘之机。
未过多时,薛柏一便将打探的消息送了过来。
“……事情始末已然查明。”许是结果并不使人满意,薛柏一的神色略微冰冷。
“两日后便是刘传仁之生辰,听闻曹家小儿寻这块田产正是欲作生辰礼。据说加上这部分田产,刘传仁在城西处有近五百亩良田。”
所谓良田,在北方其产量必不会低于每亩一石麦收。然在西北,这样的田地并不多。
沈昭不免沉思起来。
国朝初立,太祖推行屯田制,每个军士只得五十亩,每亩做粮二斗四升,由官府发放耕地工具和种子。
然西北尤其是偏关之地,田地稀少,且产量低,未必每人皆是可事生产的五十亩田地,即其中会掺杂许多未经开垦的地。所产粮食自是有所下降,是以军民生活艰苦。
而刘传仁区区一把总,却有如此数量的田产在手。且为良田,又是薛柏一短时间内查出的田产数,并不知其是否有隐田,但此数已然不小。可想而知,刘传仁买过多少田产,而通过正常手段获得的恐怕并不多。
刘传仁尚且如此,遑论旁人?
她不免又想起薛柏一提到的生辰——可见对方是步步为营,最终逼得她直面此事。
然而此刻便是骑虎难下。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纵使深知是他们在后谋划,亦只能顺着他们行事,审理此案,并极力从中寻出刘传仁的把柄。
薛柏一见沈昭默然不语,心中愈发冷沉——他虽不擅谋略之事,然偏关军吏如此行事,他尚可看得分明。曾几何时,受过这般胁迫?竟如被逼上梁山一般!
“……则将军意欲何为?”
沈昭沉吟了片刻,才略带冷意地说道:“查一下曹家。既然他们将人送至我们面前,若不仔细探查一番,岂非白费他们的心意?刘传仁也接着查下去罢。”
薛柏一闻言有些意外,他犹疑了片刻,方问道:“接着查下去……时间便太久了些。”
“勿打草惊蛇便是。”
沈昭却摇摇头,随即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想必他们会比我更慎重。若是让人提前觉察了……胡宗全岂会无动于衷?此人对他们而言,可比刘传仁甚至于我还要难对付些,怎敢轻敌?再者,过两日便是刘传仁之生辰,若田契不在他手里,这两条人命处置起来便麻烦了。”
若想置人于死地,自然是罪责越多越好。薛柏一闻此,便不再多言,随即领命退下。
沈昭却陷入了沉思。
若她所料不错,马市之事应该是落在曹家身上。只是他们这般行事,当真是以为她杀了个刘传仁,便可平息怒火么?
……
又一日夜间,曹溢、冯达武几人在一起喝酒议事。
“听闻罗林氏已被沈少明接入府中了?”冯达武不紧不慢地开口,“她倒是谨慎,我昨日让人去后院试探一番,竟不见丝毫身影。”
曹溢当即摇摇头,“若能使你见到,刘传仁岂非亦可知晓,届时便是功亏一篑。沈家女郎行事怎会如此肆意?”
“你倒是看好她!”
冯达武冷哼一声。他与曹溢同为千总,说话总是随意些。又将目光转向一侧的崔峻。
“此事说来还是崔把总功劳最大。若非你及时将罗家、曹家推上去,以沈少明之心性,不知何时才会查到刘传仁身上。旁人不知晓,我们却清楚这曹家可不止跟刘传仁有往来。”
他说完此言,脸上笑容更甚,略显奸诈之意。
崔峻闻言却有些担忧。
“我们虽已为她铺路,然此地形势错综复杂,恐其未必可探明其中关键……若真只除去一个刘传仁,却是白费我们如此一番心思了。”
在场两人皆不赞同此言。
冯达武也是诶了一声,摆摆手说道:“倒也不必如此小瞧她。沈少明虽年轻气盛,可毕竟曾在朝局中斡旋良久。若连此事都探查不到,恐我们之事亦不可寄希望于她。”
崔峻见他们皆是如此态度,便不多言。又道:“明日乃刘传仁之生辰,曹公和冯公可有准备?”
这话问得有些缘由。
因着几人关系并不算好,刘传仁又只是把总。对于散寿,两人常以事务繁忙而推脱。只不过今次情况有所变化……
果不其然,冯达武当即笑道:“自是要去。便是明日政务再繁琐,也是要抽空去吃一顿饭。”
自然不会是为了一顿饭。崔峻当即问道:“冯公以为,明日沈少明会去?”
冯达武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接了如此大的案子……换作是我,也是要去瞧上一瞧。至少要看一看这生日宴办得如何。”
崔峻闻言略有些迟疑,“可我听闻……刘千总并未给沈少明下帖。”
“没有下帖又如何?”
冯达武哂笑一声。
“无人拦她,又不曾打折她的腿,怎去不了!莫非这点脸皮都没有?”
曹溢亦是皱了皱眉。
“刘传仁此事未免过于猖獗。既然已是大办生辰宴,且偏关多数军吏、商户皆在其例。却不给沈家女郎下帖,此事传在外间,何其使人难堪?”
“刘传仁行事一向荒诞,你又非今日才知?不过他如此行事……”冯达武摇了摇头,“依我之见,恐是挑衅无异。只怕沈少明心中亦是恼怒至极,他竟也不怕对方下手。”
“自上任那日,其提出三条条例之后,便再无动静。勿论刘千总,便是我亦觉其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崔峻的神色略有些轻蔑,“若非我们将曹家之事挑破,又知她何时才会动手?”
这下便连曹溢亦皱眉思索,“沈家女郎近来行事我亦看不透,原以为她会借着新上任之际,整顿偏关,未想其寥寥几笔便偃旗息鼓了。”
冯达武便随意笑笑。
“且看她接下来如何动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