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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老夫人院里。
婢女扶着狐老夫人去院中透透气,她坐在檀木椅子上,惬意的向后微微仰着身子。
她老眼昏花,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就连院里长了几朵花也数不出来,而且记忆力也一年不如一年。
她在头脑里回忆着死去多年的夫君的模样,她努力的冥想着,但就是想不起来,夫君的脸模糊一片,她只记得他那闪着寒光的铁甲和那挺拔如松的身姿。
良久,她苦笑一声,随即继续静坐着。
婢女不解,问:“老夫人,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狐老夫人闭目养神,缓缓道:“只是记不起夫君的脸了而已。”
说着这话,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少年的脸同样模糊,但是笑起来很阳光,洁白的牙齿很整齐。记忆里,他似乎总喜欢摘各种各样的花给自己。
然后还要问上一句:“母亲,好看吗?”
不自觉的,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突然。
一团黑影挡住了狐老夫人的阳光,狐老夫人略不开心的睁开了眼,但是眼前很模糊,她看不清。
“母亲。”是狐二的声音。
听见是狐二,狐老夫人就想起了她的终身大事,她现在虽然老糊涂了,但是哪个子女还没婚配,哪个子女还没生子她可是一清二楚。
“你赶快把自己嫁了,你都四百多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姐都快进入鼎盛期了。”
狐二撇撇嘴,她早就料到了母亲会说这些话,这也是她这么多年都不想回家的原因之一。
被母亲催婚支配的恐惧。
“你不会是还对十三不死心吧。”狐老夫人很敏锐,“他可是你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狐二声音拔高了,“母亲你糊涂了!我弟弟早就死了!和父亲一起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狐二只是没忍住才都喊了出来,喊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她们姐妹几个发过誓永远不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事的,就让母亲还以为十三活着,让母亲少一份悲伤。
狐二垂下了眼眸,她对狐十三的感情从初见他的那一刻就生根了,但是她知道她配不上狐十三。
两百年的时间里,狐十三的外貌没有分毫改变。
但是她狐二,从当初的看起来十八九岁到现在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她老了许多,她的资质在姐妹几个中是顶不错的,但是比起狐十三来还是差之千里。
她配不上狐十三,再过几百年,她进入衰老期,衰老速度大大加快,她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但或许狐十三还是这般年轻的模样。
可是就算知道配不上狐十三,但是她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感情,又总是有着那么一丝希冀,或许狐十三会喜欢自己呢。
狐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徐徐道:“我还没有糊涂到认不出自己儿子的份上。”
狐二骤然抬眸,看向狐老夫人。
“这孩子救了我们。”她的话不徐不疾,平稳而充满慈爱,“当我看到他眼中的孤独时,我就决定了,要给他一个家。”
“孤独?”狐二疑惑。
狐老夫人继续说:“你们还年轻,很多不懂,也不明白很多感情,但是我看到了,那孩子看着我们母女几个抱团取暖相互扶持时的眼神,是孤独和羡慕。
或许这就是他决定救我们的原因吧。”
狐二微微咬牙,原来母亲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十三,还以为母亲是因为难以承受丧子之痛而把他错认成十三。
“狐二。”狐老夫人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他只是一个渴望家的孩子,不要冷落他,排挤他。”
狐二依旧咬牙,她不言语,心中的感情很复杂,难以言明。
“我大限将至,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我死后你们姐弟也能和和睦睦的。”
“母亲,别说这种话!”狐二的眼睛微微湿润,“您,您寿比南山。”
狐老夫人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即摆摆手:“退下吧,让我好好休息会儿,另外赶快把自己嫁出去,我死前就这点期盼,能看到你们全都成家。”
“是。”狐二应声,随即行礼告退。
天色渐晚,狐十三终于回来了。
慕子琳一直都很挂心他,见他回来,便把狐玉给的汤拿去热了热又给他端了进来。
狐十三不知去哪儿鬼混了,但是看表情他还是之前那副模样,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慕子琳试探的说:“你没有被狐二的话刺激到吧。”
慕子琳本是打算委婉的试探一下的,但是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说,干脆直说了。
“没有。”那人的语气淡淡的。
“那你跑哪儿去了?”
狐十三有些漫不经心,他看见狐玉送的汤,便直接坐下准备喝上一碗。
边盛汤边道:“给母亲准备明日寿宴的贺礼。”
说完汤也盛好了,他修长的手指托着瓷碗递给慕子琳,又言:“大姐的汤很好喝,你尝尝。”
慕子琳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她接下碗坐了下来,觉得或许是她自己多虑了,狐十三压根就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慕子琳喝了一口,香醇可口、鲜味浓郁,赞道:“确实好喝。”
狐十三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感觉十分满足。
慕子琳放下碗,双手握住那人捏着汤勺的手,双眸盯着他,认真道:“虽然你什么也没对我说过,但是我觉得你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吧。
无论那个过去是好是坏,也无论世人以后再怎么诋毁你,我都决定了,我站在你这边,我相信你。
我也愿意陪着你……共渡难关,一起除尽世间妖邪。”
那人有些怔楞,随即道:“可如果我真的是只坏妖呢?和世人口中传闻的一样可恶?”
慕子琳勾起微笑:“以后一起行善,不再作恶不就行了吗?你的不枝堂不就是为了除恶的吗。”
狐十三手中的汤勺滑落到碗中,他的手任由慕子琳握着,很温暖……
他微垂眼眸,小声道:“我早就不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