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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玉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商以道既然以师兄之礼尊他,他便大大方方的回礼,如果畏畏缩缩,推三拒四,才会真正让人看低。
回了礼,斐玉又看向秦讳儒与屠苏,秦讳儒一脸为难地冲着斐玉摊摊手。
屠苏倒爽快一笑,雄厚的声音在榭中回荡,他笑着说:“别看我,我只是个浑人,若不是秦讳儒哄我今日有好酒,我也是不会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还要保持中立了。
此时章频已经回过神来,他怒视斐玉,挥开秦讳儒阻挡的手,大步走到斐玉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笑道:“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说罢便挥拳直直地往斐玉门面打来。
不想章频居然是个这样暴躁的脾气,说动手就动手,斐玉暗道,他一扭一闪,极轻巧地躲过章频这个突如其来的拳头。
章频见斐玉还敢躲开,不由更加生气,抬手又是一拳,这一拳比刚刚力道更盛更快,呼呼的拳风听着甚是煞人。
然而无论章频用了几分力气,看在斐玉眼里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前世虽然以剑术闻名天下,但拳脚功夫是习武的基础,也是苦练过的。
因此章频凭着一时的怒火,却毫无章法的拳头在斐玉看来处处皆是破绽,他躲起来轻松,反击起来自然也必定轻松。
可其他人不知道这些,秦讳儒与商以道两人都是大惊失色,秦讳儒高喊:“住手!”,商以道则快步上前从背后抓住章频的双臂,用手牢牢地把他给锁了起来。
只有屠苏仍站在远处,目露精光,一眼不眨,饶有兴致地瞧着斐玉,配合着他那把大胡子和院服都遮盖不了的魁梧肌肉,不像个学生,倒像个盯上肥羊的打手。
章频被商以道抓着,仍在剧烈的挣扎,他指着斐玉怒吼:“臭小子,你给我过来!躲在后面算什么好汉?爷爷我今天不好好把你教训一顿我就不姓章——”
好整以暇地站在他几步开外的斐玉眨了眨眼睛,询问地看向秦讳儒。
这几个人里,秦讳儒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看起来也和章频的关系挺好的,不知道他要怎么为章频解释现在这幅癫狂的样子?
秦讳儒见斐玉看向自己,一时头大,不由苦笑地摇摇头,他强打精神,把章频直翘翘地伸着的食指的右手握住,硬给他放了下来,一边好声好气地说:“章频,你冷静一下,先看看斐玉公子有什么话要与你说。”
“我与他没什么好说的!”章频又是一怒,奈何此刻是两个大男人把他给牢牢地抓住,他便是想动也动不了。
“可在下却有话想说。”斐玉忽然出声,他看着眼前闹剧一般的场景,想到萧行简已经等着他有一会儿了,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此刻的章频在他的眼里已经可以与不懂事的小孩子划等号,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斐玉又何须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乎,斐玉笑着对几人说,他虽然在笑,但也只是礼节性的笑,话里也没什么温度。
“这话昨日我也对几位书院学子们说过,斐玉今生有幸,得恩师怜惜才将我纳于门下,我虽年幼,虽惶恐,但也知道‘春无再至,花无再开;人无再少,时无再来。’。
若易地而处,谁也不会把这样的好机会拱手让人,既然得此机缘,我必定会朝乾夕惕,兢业奋进,以此报答老师厚爱,兄长怜惜。
正如章频公子所说,我初入岱殊,无名无望亦无考察核实,若有不服也是寻常,不如今日你我一诺,约定于天乾堂再开选试时比试一番。
一来若我无能,则难免无法通过各位教谕与山长大人的考察,二来若我侥幸通过,而章频公子仍然不满,届时如果你愿意,你我可以再三交流。
求学之路道阻且长,斐玉年幼,还请各位学长不吝赐教,此深情厚谊,斐玉必将蝼蛄铭记,结草衔环。”
抛出这番话,斐玉躬身稽首,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斐玉小小一个人的背影,披风榭里瞬间沉默下来,连一直试图挣脱控制的章频也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商以道才开口道:“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今日我算是感受到了。”他摇摇头,也不再理会其他人,竟直跟在斐玉后面走了。
“嘿,有点意思。”屠苏嘿嘿一笑,拿下酒壶猛地灌一口,酒水溢出淌在了下巴上也是随手拿袖口一擦,连喝了两三口才爽朗的笑道:“痛快啊!”
秦讳儒问他:“晚时肯定会开宴,你可要去?”
“去,当然要去!”屠苏想也不想便理所应当的说:“怎么,你不去?萧行简这回要给他这位小师弟做面子,肯定会把宴席开的极大,如此定会上最好的酒,我自然要去了!”
说了他摸摸酒壶,一脸遗憾的说:“唉,我在寒山上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脾气都给磨没了,但就是这酒啊——你说读书便读书吧,怎么能让人不喝酒呢?幸好这天乾堂管的不宽,教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眼,不然啊,我早就下山去咯。”
这般说着,他大笑着阔步走了。
秦讳儒凝视着屠苏宽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水廊假山之后,这才对静静地站在一边的章频叹道:“看吧,你当真应该听我的,这样闹有什么用呢?”
章频甩开秦讳儒仍握着自己的手,走到一旁的飞来椅坐下,他脸上不复刚才的暴躁,反而如枯潭一般的死寂。
秦讳儒看着他,低低叹口气,又捡了个章频旁边的位置坐了,劝道:“何必把自己弄的个跳梁小丑似的,你今年不过十八、九,离及冠尚有两年光景,如何非要赌气争到那个位置呢?”
“行了!”章频低喝着打断秦讳儒的话,寒潭似的眼中又渐渐涌起怒意,“若我得不到,那我在岱殊这几年浪费的时间岂不成了一个笑话?我费尽心思逃离章家,难不成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令人恶心的地方去?”
听了这话,秦讳儒的脸也沉了下来,他似笑非笑的睨着章频道:“你忘了你已经不姓章了?”
章频一愣,继而回过神来秦讳儒这是讽刺自己刚刚撂下的狠话,他刚才被两人拦着连斐玉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岂不正应了自己那句“不姓章”的狂言?
秦讳儒又是微笑,但配着冷冰冰的语气,倒是愈发显出微妙的可怕,他把玩着指尖的白骨折扇,柔声道:
“我已说过,穆寻之徒不过是个空名,你以后是要出仕的,又不是做那修书立传的名士,何必执着于此?
我劝你不要为与你那嫡出的哥哥争高下,一味地想左了,你既已得三元,不如一鼓作气,闯出个六元及第的头筹,不论此时章颐、萧行简之流如何嚣张,届时必将被你踩到脚下。”
说到这里,秦讳儒的声音愈来愈低,隐隐有一丝悔恨,两分悲怆。
“如若是我,我宁可忍一时之气,也要争长久之意,做那流芳千古,名传百世的第一人——”
章频瞪着秦讳儒不语,许久后才垂下眸,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秦讳儒很快收拾好难得外露的情绪,依旧儒雅蹁跹,风光霁月,“晚上必举盛宴,看在穆寻的面子上,你也很该走一趟,那个斐玉的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他都是你我以后得日日相对的人,又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要与他计较了,拿出点气度来吧。”
“哼……”提到斐玉,章频又是一阵不爽,“那家伙哪里来的自信与我比较?给他两年时间又如何,到时候还不是伸出脸来给我打?”
“他年纪虽小,但你看他那周身气度,那番话,是一般的小孩能有能讲的出来吗?”
秦讳儒不赞同的摇头:“何况这事传出去,不会有人说他不自量力,只会说你以大欺小,和比自己小一轮的孩子计较,倒跌了身份!”
章频根本听不进去,他冷哼一声,倔强地说:“我偏要与他计较,你管我呢?”
“……”饶是秦讳儒的好脾气,也在总时不时冒出一团孩子气的章频面前被气的全无。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亲切”地说:“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吧,我建议呢,你就一个人好好在这披风榭里静上一静,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果然起身就走,不带任何留恋。
于是这重檐歇山,雕梁画栋的披风榭便只留了章频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好不可怜。
但章频从来不是自怜自艾的性格,他一人独坐飞来椅,坐了许久,终于想出个满意的法子,惹出个惊动岱殊众人的大事。
此事按下不提,却说斐玉出了披风榭,小跑着赶到与萧行简分别的地方,却没看到对方的身影。
找了一圈,斐玉才发现在离湖边不远处有一个青石蹬,青石蹬上正有一人斜歪着,他一看,这不正是他那五师兄萧行简吗?
萧行简曲着腿半躺半倚在石蹬子上,乌发披肩,双眼紧闭,既翘且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微微张开的浅粉唇片,唇边粘着一片小巧椭圆的叶片。
斐玉抬起头,发现这青石蹬正巧在一株三人合抱的参天古槐之下。
此时正值春意渐浓的时节,槐树上已挂起了一串串暖白珠润的槐蕊,正巧又是一阵熏风传来,沉甸甸的花蕊迎风摇曳,小片小片的槐树叶片脱落枝头,一些随风飘散,一些洒落在发梢人肩。
“师兄?”斐玉弯下腰,一边用手轻轻地拂着萧行简肩膀上的落叶,一边低声唤他的名字,连叫了几声都不见萧行简醒来。
斐玉忽然想起,今日萧行简应该是一路从外赶回寒山,才能在典礼不就出现在文庙。
“若是困了,怎么不先回去呢。”斐玉自言自语道,伸手探向了萧行简搁在膝盖上的小臂与手腕。
正当斐玉的手指触碰并按在萧行简腕后的时候,忽然那只纤长冰凉的手一个翻转,抓住了斐玉的手腕。
“干什么呢,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