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远隔千里,一眼惊艳

秾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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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漫是生在污泥里,在黑暗中盛放的花。

    遇到裘自城之前,她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

    然后神明出现了,神明拯救她于烈火废墟之中,神明将她亲手推向更深的地狱。

    在梦中,沈漫重温她的第一夜。

    她听见爱情和泪水一同坠落。粉碎的声音,像精致的骨瓷碗碟被暴力跌碎,响亮尖锐。

    碎片飞溅,割伤了她,也割伤了裘自城。

    她没想过,爱情是用来埋葬爱情最好的方式。

    有什么东西随着她一起破碎。

    她流着泪,告诉裘自城,“我恨你。”

    但是终究恨不长久。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

    或许对裘自城的感情只是她被高估了。

    沈漫在梦里无比清晰的,前所未有的剖析自身,所有的复杂欲望,懦弱孤勇,像一个在大庭广众下被剥去衣服的舞女。

    她赤身裸体,孤零零赤条条站在金色大厅,贵族们衣冠楚楚,手持名酒,用权杖轻蔑对她指点品评。

    一开始选择宋锦宵,选择拥有一个情人,她是为了恶心裘自城。

    裘自城翻脸无情,在她终于敞开心扉接受的时候,与她诀别。

    他真诚建议沈漫有人睡在枕边,他推荐一排优质人选。

    沈漫自然要千恩万谢的接受。

    初遇裘自城,一眼惊艳。但是她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宋锦宵的。

    或许因为他和她太过相像。为人玩弄的经历,言笑晏晏的举止,冷清冷心的内里。

    很多时候,沈漫觉得宋锦宵懂她。

    他们从不言说,他们就是一体。

    她愿意给他庇护,给他资源,甚至是自由。

    沈漫不懂得人世中那种正常的爱法,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她顶多说我爱过你。

    但是她想,她对宋锦宵的感情,应当是爱。卑微低劣的占有的爱,不敢言说无法表明的爱。

    沈漫在睡梦中流出泪来。

    眼泪顺着根根分明的睫毛滑落,一直延伸到黑发之间隐匿不见。

    这是旧岁的尽头,几个小时后,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热腾腾的饺子,冰冷的啤酒可乐,白发与黑发交织在一张桌子上喧闹。世界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电视里播放着联欢晚会,花生瓜子壳堆满一地。

    人们笑着,闹着,讲述一年见闻。合家团圆。

    宋锦宵关上窗户,回头看见厨房里飘出袅袅白气。这世间的热闹,也只有在这时,才能和他沾上一点关系。

    宋母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

    多年的平凡生活使她磨去了曾养尊处优的光芒,岁月对这位曾经的阔太太没有格外优容。

    尽管宋锦宵给的钱十分足够供养她的生活开销,但公司的变故,丈夫的入狱,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到凡间,还是让她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琐碎痕迹。

    宋锦宵至今记得,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高考,正在家里安度漫长三个月的暑假,等待应该是他囊中之物的美国加州某大学录取通知书。

    在年轻人称为兵荒马乱的青春岁月中,他却一直是一个人。

    同个圈子里的财阀公子们有些玩的很疯,宋锦宵偶尔跟他们一起,却从来没参与过。

    说来丢脸,他当时特迷一个明星。

    源头是他偶尔在网上看了一个某颁奖典礼的视频,有人把短短三十几米红毯走成自己的个人秀场,有人表面姐妹兄弟相称,镜头一撤转头白眼翻出天际。

    各大奖项轰轰烈烈颁了三个小时,最后镜头扫到底下乌压压一片明星群时,宋锦宵就看见了那个女星。

    黑发红唇,抹胸风情,偏偏整张脸上都是淡薄。

    她轻飘飘看着台上盛宴,主持人调动全场气氛,领奖的感动落泪,致敬所爱。

    她就带着浅淡的笑附和鼓掌,眉梢眼角都是对这场无趣典礼的妥协。

    镜头闪过去,美人不在。

    宋锦宵上网搜了所有今天出席的明星名单,最后终于得到她的名字。

    沈漫。

    少年的心底开出花来。

    再之后,宋氏倒台。

    他几乎忘了那个远隔千里,惊艳他的女人。

    那段时间,他亲眼看着父亲被人从公司里带走,大楼底下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和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响,将母亲的脸孔照的雪白惨烈。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那是上帝之手洗牌的声音。

    震耳欲聋。

    宋锦宵拼了命要从车上下来,他想拉住父亲,想护住母亲,但是他被人紧紧拉住身体。

    在宋家工作了十几年的老管家,声泪俱下的劝他:“你不能去,你是宋家唯一的孩子,你不能暴露在公众眼中,你还要把你爸救出来!”

    宋锦宵眼里含着泪,声音冷酷的近乎绝情。

    “救出来,怎么救?他自己犯了罪,活该受法律制裁!但是他不能把我妈留下面对这一切!”

    老管家说,“你爸干了什么,我心里有数。他不至于进去,他是被人出卖了!”

    树倒猢狲散。公司的人跑的一干二净,分公司十之八九被卷了钱。追债的人上门来,威逼胁迫,黑势力一起出动,隔三岔五堵在他家门口。

    他看着母亲变卖房产车子,抛售股票,卖掉公司。看着她舍下面子,东拼西凑聚齐偿还债务的巨额金钱。

    看她一夜之间隐隐生出的白发,深夜偷偷落泪哭肿的双眼,眉眼下遮不住的琐碎细纹。

    他充满一腔偏执恨意。

    宋锦宵已经不是天之骄子,他根本见不到那个所谓的仇家,而且也没有能力报复。

    他对鸭公说,要跟什么样的金主,他得自己挑。

    他知道那个人身处娱乐圈。

    他终于等到一个能帮助他视线目地的金主。

    他推开房门走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沈漫。

    他神情平静无波,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他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她,靠近她,甚至进入她的生活,留在她的身边。

    沈漫似乎很喜欢他,否则她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

    他的眼神专注,坦诚而认真。

    他真的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