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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李中秀正在贡院外面的红榜前在找自己的名次,他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从尾读到头,才从最前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错不错,他考了第一,这下皇帝还不升他的官。
他倒没有多大的欣喜,就是一次岁考而已,考个第一虽然值得庆祝,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状元都考过,还在乎这个第一?
他又穿越拥挤的人群,去找樊顺。
“樊兄,你考的如何?”
李中秀在红榜末尾找到了樊顺,一看樊顺老泪纵横,忙问,“考的不好?”
岁考关系到升迁问题,樊兄考的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被下放到不好的地方去,他也挺为这个认识不久的好友难过的,他正要劝解,就见樊兄露出了个大笑脸。
樊顺脸上本就一把褶子,这会儿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是把嘴咧到了耳根后,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李兄,我考上了,考上了,我考了二十多年啊,终于考上了。”
他指着红榜上最后一个名字,满面激动。
李中秀看到那个名字却更为樊兄担心了,考了最后一名啊,这还不得被调到边境去啊。
“李兄,你考的如何?”
樊顺擦了擦脸上混合着鼻涕的眼泪,终于想起了问好友考的如何。他都考上了,李兄肯定也能考上。
李中秀为了避免刺激好友,便只含糊道还好还好。
结果樊顺非要看他的名次而在红榜第一排看到李中秀的名次时,他有点懵,所以李兄,你为什么如此淡定?
——
洪府,洪武从外面回来,一脸喜气,他命人将夫人和两个儿子叫到了客厅。
“皇帝要在这次的文武状元中选一个给骄阳公主做驸马,骄阳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若做了骄阳公主的驸马便前途无量,你们两个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洪武人到中年,已不像年少时英俊飒爽,反而因富足的生活而微微隆起了小肚子。圆润的脸庞上横着几条皱纹。
说起这次皇帝选驸马,他精光的眸子中隐匿着对权势富贵的贪婪。
洪威洪廷也是四眼放光,比起洪廷,洪威则更加志在必得些。弟弟的才学全是作弊得来的,殿试之上他未必中得了状元,而他则不一样了,他自小跟着武师父习武,自认在京中鲜有敌手,一个月之后的武状元非他莫属。
见洪武脸上的喜悦不止这些,洪夫人忙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口风了?”
洪威洪廷的目光也赶紧锁在了父亲身上。
洪武笑道:“我听说之前骄阳公主已经去状元楼看过廷儿了,这驸马八成就落在咱们廷儿身上了。”
其实人家跟他说的时候语气是中肯的,没有说骄阳公主看上了洪廷,甚至还说了一句公主回宫时并不高兴。
但洪武自动忽略了公主不高兴是因为洪廷没有让她满意,而是满心都是想着我廷儿长相英俊,才学又极佳,是京城名流中都少有的才貌双全,一定把骄阳公主迷的团团转了。
至于骄阳公主不高兴,那自是因为其他事情惹了她不快。
洪廷听此高兴起来,得意的望了大哥一眼,便催促洪夫人,“娘,你快找人打听打听殿前要考什么,赶紧找人写出来我好背啊。这次殿试我一定要被钦点为状元,娶得骄阳公主。”
“好好好,我这就去,廷儿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好的事,这次的状元非你莫属。”
洪夫人满面春风,笑不迭的应着。
她是商户出身,想嫁名门望族却有没人会娶她。
那时洪武新封为将,要想坐稳位置便需钱财上下打点。他们一个想要权一个想要钱,一拍即合。
二十年来她过足了官太太的瘾,若儿子能娶了公主,她可就是公主的婆婆了啊。
公主那是谁啊,那是管皇帝叫爹的啊,以后可就也要叫她娘了。想想都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洪威则不爽的哼了一声,“二弟全都靠背人家写好的,别等当上了驸马,被公主发现你其实是个草包再把你退了。”
洪威一席话本想出出胸口闷气,却是点醒了洪武夫妻,“对,廷儿,你大哥说的对,这几天你就抓紧补一补,别跟公主相处的时候被发现了。”
之后洪武拿了钱去打点,洪夫人则在家里押着洪廷恶补。
洪廷懒散惯了,又厌烦读这些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书。虽然被洪夫人看着学习,但也只是在书桌前挨了几天,根本一点没有看进去。
甚至因为煎熬,那几篇请人写的文章都没有背熟。
很快到了殿试,洪廷像终于逃出牢笼的鸟雀一般飞出了洪府,然而他的雀跃在来到了大殿上时戛然而止。
大殿上金碧辉煌,左右列着文武百官,将几十名学子围在中间。这氛围本就有一种压迫感,更让他心慌意乱的是皇帝竟然第一个点他答题,而且题目与父母拿给他的那几篇文章毫不相关。
“嗯?洪廷,为何不答题?”
皇帝一身黄袍端坐龙椅,望着下面逐渐出汗,久久不语的少年,语气中带着疑惑,本来因满意少年长相而露出的笑容也逐渐冷却。
头顶威仪的声音传来,洪廷不自觉抖了抖腿,只得硬着头皮张口,“川、川南一带民风彪悍,常、常有械斗发生,该、该派遣军队前往,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便全部抓起来,格杀勿论。”
他越说越顺嘴,把川南发生的互相抢夺粮食的事类比到自家,就相当于两个家丁互殴。想制止这类事件发生,那就是把他们各自狠狠教训一顿,让他们再不敢犯。
皇帝一双英眉皱了皱,会试前十名的卷子他也看了的,按那卷子上所答,洪廷的见解不应该如此狭隘。
他听闻了状元楼中讨论的考场是否作弊之事,是以他故意在殿试上临时改题,就是想看看这科考到底有没有舞弊。
现在看来,或许还真是有。
望着下面洪廷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皇帝心中压着愠怒。
就算洪廷没有作弊,就这种缩头缩脑的模样也不是可堪大用之人,他之前怎么会想着让这样的人做骄阳的驸马。
他看了列臣中的洪武一眼,洪武连忙惶恐的低下了头。
皇帝心中叹息,早年朝廷混乱,边境战火不断,他为了清洗朝中势力,从底层启用了一批文臣武将。
洪武就是那个时候启用的,那时洪武少年英勇,有一股敢拼敢博的狠劲儿。但如今却只剩下了对权势的贪欲。
“治民如治水,不能一味的堵塞,堤坝筑的越高,崩溃时就越凶猛。”
皇帝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唯余严肃了。
“李中秀,你觉得对于川南的问题该如何处理?”
这次会试中的前十名皇帝都一一看过了画像,这个李中秀的相貌也属实上佳,虽然二十二的年纪比之公主大了一点,但在四岁之内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人家已有妻室,倒又不便于赐婚了。
而且状元楼所讨论的作弊之事主角就是李中秀,他更不可能给公主选一个作弊的驸马。只是听说李中秀是个疯子,但看他那长身玉立的模样,倒不像疯子,更像持重的儒雅之士。
见皇帝转移了目标,洪廷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的退了回来。急促的步子更显的维诺。
李中秀则是大大方方,举止有度,恭谨回道:“回圣上,川南地处偏僻,不仅常有湿气瘴气,更是土地贫瘠,每亩地产量不足两石,百姓想生存下去,只能互相争夺。若要解决川南的乱相,只有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其他事情便都迎刃而解。”
李中秀一番谈吐正中要害,皇帝倒是有些惊讶。他本对这个人没多少好感,此时便来了几分兴趣。
皇帝又深入问了如何解决川南的温饱问题,李中秀都侃侃而谈,所回内容切实到如何改善土壤,如何解决农业上的虫害蝗灾以及灌溉等问题。
皇帝听的是龙心大悦,刚才的阴郁已经一扫而空,眼中满是对李中秀的欣赏。
萦绕他多天的难题,在这一问一答间竟然一一明朗。
“李中秀,若朕调你去川南任职,你可有把握将那里治理为一方乐土?”
历来殿试上从未有过皇帝当场给任职的,虽然川南那地方又苦又没有油水,但这也足以看出皇帝对李中秀的欣赏和信任了。
两边大臣看向李中秀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起来。
若李中秀真能将川南治理好,那这绝对是他的一次重大政绩,将来的他只会被皇帝越来越委以重任,前途无量啊。
李中秀掀起衣摆,跪下领命,双目炯炯,“臣定不辜负圣上所望,不辜负川南百姓所望。”
声音落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铿锵有力。
“好!”皇帝很久没有这种激动的时刻了,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他在朝廷之上浴血而立,展望整个天下之时了,“李中秀,朕便钦点你为金科状元,领川南知州之职。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听到川南知州之职,两边大臣又是一惊。
原以为也只是给李中秀一个父母官的职位,毕竟初出茅庐,并不知道他几斤几两,万一只是嘴上功夫呢。然而皇帝一开口就是川南最大的官。
大臣们心中李中秀得到了皇帝赏识这个想法也就更加深刻。
然而洪武和洪廷则都瞪圆了眼睛望向李中秀,因为他抢走了洪廷的状元,那个状元该是洪廷的!
大殿中央跪着的李中秀忽被阳光灼痛了眼睛,脑中回荡着那威仪声音降下的状元两字,眸中光芒逐渐换了色彩。
直到身披红花,骑着高头骏马游街时,他才恍然回悟。
艳阳高照,光线柔和且明亮,刺的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