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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给这个巨大的黑奴浑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辉,显得神圣而又高大。
赵远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令自己感到不安的黑奴,细细看来,手中的兵器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他想起了扎昆的力大无穷和如入无人之境的恐怖。如果还有选择,他此生都不愿自己曾经与他相识。
未遇扎昆之前,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遇见他之后,他的音容相貌就成了自己日日梦魇的对象。
他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转而坚定了脸上的神情:
“我现在别无选择,唯有冲杀,你知道吗?齐昌王殿下,他对我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种感情你知道吗?恐怕你永远都不会懂!”
说到这,赵远樵从一开始的几近喃喃自语,到现在脸色通红,神色变得激动。
他控诉地指责着嘶喊道。
“如今事已至此,我若不站出,简直枉为人臣。连齐昌王殿下最后都落得个不得善终,世界还有什么公义可言?”
“没有道义可言,满天下的凡夫俗子都想当皇帝,这个世道国不国,家不家,但做人最根本的还是良心,齐昌王殿下待你不薄,你至少应当为忠义效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你所效忠的又是什么!”
情归于心,再难抑制,赵远樵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力嘶吼,双眼通红。
回忆云涌而来……
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嫌弃的垃圾,空怀着闯荡天下的梦想,自出走家乡之后便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最终他选择了去兵营谋出路,至少不用在看商贾贵胄的眼色了。
一个小兵,但他自认为幸运的走进了齐昌王殿下的兵营。以至于初识齐昌王的场景看起来富于戏剧化……
那一日,轮到赵远樵当值营卫的时候,一个看似擅离营地的小兵身着便服在午夜来临前归营,蹊跷的是,那威猛英俊的来者,手中竟拿着一个街市方才盛行的西域的娃娃——那种娃娃由木偶制成,身着华丽的服饰。指尖关节皆有线进行牵引,可以摆出自己喜欢的动作和姿势。或跪,或坐,或舞……
虽是西域之物,但生产成本却是低廉,样式各异,十分好看。上到妇孺,下到咿呀学语的孩童,皆是爱不释手,一时风靡于集市之中。
赵远樵望着与军营格格不入的娃娃,不满地蹙了蹙眉头。
“军事重地,没有命令不得擅入!”赵远樵将身着便服的冷峻男子拦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厉声斥责道。
他随后在月色中看见了一张比冷月更加优柔的面容,而皎白面容之上的眼神却远比夜色深邃,他不由的感到了寒冷,在夏日的南境里……
“这是齐昌王殿下,竟敢阻拦,不想活命了!”齐昌王身后的便衣参将忍不住上前怒斥。
赵远樵愣了一下,然而,他仍然觉得身负的重托不该是哪个将领,说退让就退让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倔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那就请殿下出示军牌。”
黑夜包裹的清冷面容冲他平和地笑了笑,似乎毫不责怪赵远樵的鲁莽,清风伴着触动人心的声音传来:“今日便服出巡,疏忽将军牌忘在营帐之中了,小将可否通融通融啊?”
“不行,此乃军机重地,上峰说了夜里没有军牌,谁都不可入内!”
“大胆,竟敢如此冒犯齐昌王殿下!”跟在冷峻身影背后的便衣参将厉声撸袖上前,意图给这个有眼无珠的士兵一个教训。
赵远樵有些势弱,脚步微微后退了半步,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站定。
自己坚守岗位,并不理屈,何错之有?
于是赵远樵将手中兵器横举面前。
此处的动静引起了身后巡逻兵的注意,他们迅速整齐划一地集结于此。
赵远樵的软硬不吃让齐昌王身边的将领气得吹胡子瞪眼。
“反了,都反了,今日我非要给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一些教训!”
说完,便衣参将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呼啦”一声,赵远樵一边同样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明亮的刀刃映照出众人严峻的脸庞。
局势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都住手!”后面适时地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一直身处营帐的当值将军听到有人报告言外面发生了冲突。
他听罢立刻冲出营帐,结果一眼便看见了远处那抹熟悉的冷峻身姿,悠然而立的如同是倒悬的月光——那赫然就是齐昌王殿下。
自己手下的一堆士兵竟刀指齐昌王,简直……
混乱终止,领头将军慌忙上前行礼,“属下有罪,未能管好手下之人,让殿下受惊了!”
后面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哗啦”一下悉数扔下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
而挑起事端的赵远樵已然傻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齐昌王……
赵远樵的腿肚子不自觉地在发抖,感觉随时都可能瘫软在地。
可以说现在这场闹剧皆因自己而起,为平息齐昌王的怒火,将军定会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推出顶罪。
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五马分尸?凌迟?若是时间能倒流该多好啊!
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赵远樵终于看清了齐昌王的面容——冷峻的面庞,锋利的眉毛,凌厉的眼神,英姿勃发!
他定定地看了赵远樵一眼,低声“嗯”了一声。
“都起来吧!”说完,便率先向内走去。
就在赵远樵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了几步的齐昌王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一旁茫然无措的赵远樵,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微笑,在赵远樵的眼中便是死刑的宣判。
他在这意味不明的微笑中终是没能站稳,一屁股瘫软在地。加之将军此刻也走到自己面前,“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仿佛魔怔一般萦绕在赵远樵的脑中,惹人发慌。
他视死若归地踏进了将军的营帐,恭敬道:“将军!”
“赵远樵,你可知错?”此刻将军的声音在赵远樵的耳中就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随时能够夺了自己的魂魄。
“小人没错!”重压之下,赵远樵反而释然了。
死又如何,自己只是尽应尽的指责,何错之有。
“混账,你竟以刀剑指齐昌王殿下,还没错吗?”
“我只是坚守岗位!”但这辩白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
“哈哈哈,好一个坚守岗位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齐昌王撩开了营帐,踱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在赵远樵身边站定。
他从怀中掏出军牌,递给赵远樵,“你看看,现在可有军牌了?”
赵远樵哪敢接,只是闷闷应了一声。
“昨日忘带军牌是我不对,我为此向你道歉,你做的没错,倒是我的疏失给你添麻烦了!”
赵远樵惊讶地抬头看着齐昌王,他在向自己道歉?
“从今天起,擢升副官,你就跟在我身边吧,随时记得提醒我要带军牌啊!”齐昌王对着赵远樵调侃道。
接二连三的惊喜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简直要把赵远樵砸晕了。
“还不谢恩!”一旁的将军捅了捅赵远樵,方才使他如梦初醒。
“是,谢殿下!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从那一天起,在很多人看来,赵远樵即将顺风顺水,待在齐昌王身边深受重用。但是,所有的美好前程都终止于一人身上……
他现在面对的强敌,复仇的怒火驱使他面对的噩梦——黑奴巨人扎昆!
现实和烈火一起涌来,双手紧握的刀刃生硬的作响。
论身手,自己根本打不过扎昆。思及此,剧烈的不甘涌现在赵远樵的心中。
但是,打不过怎么办?——对了,一起上或许是个好办法。
赵远樵吞下喉头的不安,强忍镇静,看了看身后的一群士兵,用手势指示十人为一个纵队迎战巨人。
队列完成时,统一举起的大刀,整齐的动作和口号给赵远樵带来了信心。他后退两步,把空间留给了士兵。
士兵快速往前冲去,或跃起,或俯身攻击扎昆的下盘,用不同的角度劈砍他。
扎昆边后退边旋转身体,而他举过头顶的长柄刀则被他巨大黑硕的手以不可思议的灵活旋转成风,挡住了大多数的攻击。
他旋转的脚步有着难以置信的协调性,让每个对下盘攻击的士兵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尝试。
旋转放慢时,扎昆哼出一声,背身至正身的那一瞬,头顶的长柄刀降到了腰部的位置。
最后的转身伴随着全力以赴的怪力,黑色手指略松懈的瞬间,弯刀被甩出更远的距离——更大的弧度——更足的沉力——
高高低低,五人应声倒下……
触及这样场景,大概就是噩梦本身。谁会想到昆仑奴有这样的能力,在五个回合之中诛杀了赵远樵八名西极军武士。
队列已不复存在,剩下阵前的两人就成了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双手举起的剑变成了野狗颤抖的尾巴。好在西极军的武士越聚越多,人数驱赶了恐惧。
“妈的!我才是西极军第一武士,你就是个巨大的怪物!我一定行,领教我的武艺,然后去死吧,愚蠢的东西……”
想到本该是自己的西极军教头,直到被齐昌王赐予了这个黑奴,往事的不甘和染血的羞耻感,一起让赵远樵冲动!
他拨出佩刀,带着身边的武士加入了无畏的冲锋,上百人的阵列奔袭向扎昆,再也没有武士的精神。
就在即将接近的时刻,赵远樵最后一遍的向身后的武士用怒吼宣誓无畏,壮丽的战歌却没能传给每一个人。
十人迎战的逃兵在往回跑的时候与赵远樵相遇,同是冲刺奔跑的姿势,刹住脚步已然来不及,“砰……”
赵远樵的额头终究不敌逃兵的坚硬头盔,他昏倒在地,失去知觉……
没有继续迎战的意思,扎昆恢复了宁静的姿态,他转身背对奔涌而来的大队武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当他再次转身面对敌军的时候,从身后宫殿两边涌出禁军卫士已经和西极武士战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