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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门口踉踉跄跄跑进一个士兵,散发着浓重的汗臭,汗水和油脂已经将这个军士的脸糊成了脸谱,“请公主移步地宫。”
婵娉公主抱着手中的书卷摇了摇头。哥哥来接婵娉了,婵娉怎么能走呢?不然哥哥会找不到自己的。
士兵见公主若无所动的样子,万分着急,以为公主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再次焦急道:“公主,战事已起,为保公主安全,请公主移步地宫!”
婵娉公主再次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远处飞来的火球不断轰击着这座华美的宫殿,秦明焦急万分,现下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正当他打算试图劝阻公主的时候,士兵已经先自己而动了。
“公主恕罪,属下冒犯了!”说完直接上前拉起婵娉就往外跑。
“放开,混账东西,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宫摘了你的脑袋,放手!”婵娉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厉声叫道,“柯桑!”
柯桑应声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撞开士兵,但同时也不小心将婵娉公主手中的书卷碰落在地。
夜色中的微风带着战火的温度,先是摇曳起沉睡的风铃,最终归于打翻在地的书卷。齐昌王留下的书卷如同活了一般,轻盈开启,最终定格道的那一页,隐藏在隔页中的秘密被昭然揭示,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字足以令婵娉公主的内心翻覆。
“婵娉,定觅得我”。
婵娉惊忙跑上前捡起地上的书卷,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希望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她抱着书卷低声抽泣着,然而泪水方才掉落凝脂的下颚,行而欣喜又找上了带雨的柳眉,看在别人眼中甚是癫狂。
她站了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哥哥真的没有死,这书卷上的内容让她坚定了哥哥始终活着的消息。
救命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的双眼重新焕发光彩,得以从最悲惨的命运中侥幸逃脱。强烈的求生欲望包裹着她的身躯,她原本迫不及待的想翻到下页,但翻页的手指又顿住。
不,现下不是时机,她无法确定扎昆的忠诚,她不能让着锦盒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中,万一哥哥没死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孤身在外的哥哥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她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盖上锦盒,抱在怀中,生怕别人抢走,眼中留下了欣慰的泪水。她的声音也柔和了些许,“扎昆,谢谢你!”
说完,她调整了情绪,蹲在了柯桑的旁边,从怀中拿起一方巾帕,缓缓擦拭柯桑脸上的鲜血,“你怪本宫吗?”
柯桑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追随神色。
“你放心,只要本宫在一天,本宫定当护着你。”这话似乎是说给柯桑听的,又似乎是说给扎昆听的。现下当务之急是先要稳住扎昆,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候,大地又传来震颤,婵娉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稳,多亏一旁的小黑奴扶住了公主。
士兵再次劝说公主,“请公主移步地宫!”
“好。”有了生的希望的婵娉不再倾颓,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哥哥,只有活下去,才能知晓真相……
正在这时,又一块坠落的火石砸在了婵娉公主斜卧的床榻之上,轰然倒塌的屋顶,燃烧的灰烬,让一切精美的饰品失去了美的全部存在意义,秦明静静的看着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发愣,燃起的画布如若在召唤他去另一个世界完成这美的作品。
“公主,告辞!”依旧是沉默的话语,低沉的声音带来的却是沉着的安心之感,扎昆抱拳行礼,宫檐坍塌时扬起的灰烬将他紫铜一般黑色的皮肤,撒上了银色的金粉。
“去吧,扎昆,我的将军!”灰烬在公主的身上则变成了尴尬的存在,任凭最华美的衣物,只要沾染上了这些可恶的俗世尘土,都会黯淡无光。
然而未可知原因的笑容依旧存在,公主宛若在朝堂之上礼送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千里之外的战场,和无关痛痒的成败,一切充满了仪式感,但现在……
一旁紧张的如同惊弓之鸟的秦明,越来越不懂他以为熟知到每寸肌肤的公主,直到公主从容的伸出修长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在尘埃的背景下做出了邀约的动作,她指尖所指的柯桑静悄悄的靠近她的身旁。
公主轻抚着柯桑裸露在半身丝绸之下的背脊,怜惜的目光如同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将军,我和柯桑期待您的凯旋。”
仿佛放下了心中最终的包袱,一抹微笑绽放在婵娉的嘴角,如同寂静的黑夜绽出的启明星。
走出宫外时,天边的夜色已被大火点亮,比黎明更早的光亮,预示的绝非和暖的太阳,即使是高远的苍穹也无法独享宁静。
夜空被火球点燃,一个又一个的燃烧着的火球被投石机接连投掷向天空,燃烧着的流星雨,落下的是更多的火焰和死亡。
其中不止守城的士兵,还有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他们的生命绽放在着火光凝照的夜空。城市在尖叫,火焰所及之处,地狱正让死去的人高歌。
皇宫的宫门之处,有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正慌忙往宫门口跑去。快些的人已达城门之下呼喊求救,而落后的人则在叛军的手下身首异处。
大地在哭泣,鲜血所到之处浸没了一具又一具残败的尸首。
守城长官见此情况,心痛万分。叛军还有好一段距离,只要城门开个小缝,够这群百姓通过,在叛军到来之前迅速关闭城门便可。
于是命令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当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候,这群在众将眼中手无寸铁的百姓却在此时成为了最锋利的利刃。
他们拔出怀中藏有的匕首,锋刃到达之处,守城官兵瞬间一命呜呼,城门大开,等到守城将士反应过来却已然来不及,后面敌军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射向城内。
大战起,兵刃交加的铿锵声,冲锋的号角声,痛苦的哀嚎尖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奏起了悲鸣的交响乐。
投石车推近,一个个巨大无情的火球砸向城内,几百年来一直坚如磐石的内墙在从西域传来的投石机攻势下轰然倒塌。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前一秒还鲜活的生命瞬间一命呜呼,成为残身败体。
当烛火在大地的震动中燃尽之时,扎昆脸色严峻地拿起面前的甲衣,干净利落地穿在了身上,一搭,一扣,一摆,一起。当面前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甲胄均已披身之后,他提起了一旁的雕刻着黄金虬龙的长柄弯刀,不惊不慌地往门外迈出坚实承重的步伐。
路遇叛军,一个直刀劈去,鲜血四溅,身首分离。黑色巨人依旧面无表情,就如同降临的杀神一般,所到之处敌人无一生还。
扎昆一路冲到宫门口,巨大勇猛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成为了每一个敌人的噩梦。
这时候,扎昆的面前站了一个肤色同样黝黑的昆仑奴,只是他的身躯不如扎昆来的高大勇猛,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扎昆望着面前自己的同胞,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刀,不忍动手。他记得他,同是遗落南境的孤儿,那个永远用憨笑面对饥饿和嘲讽的家伙,那个不久以前的挚友。
但对方想的并没有那么多,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叛徒,而命令和正义都会促使对方想要结果自己。
昆仑奴大大的狼牙棒重重地挥向扎昆,带着破空的巨响,和兵刃的惨烈的啸叫。扎昆慌忙提刀抵挡,刀棒相交,扎昆连续退了几步,虎口发麻。这一刻,他才如梦初醒。
战场之上,只有我方和敌人,没有同胞和异族之说,自己动恻隐之心不忍下手,但是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的性命来的。
他脚下一个移步站稳,双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大刀。
瞬间,他动了,如一直凶猛的老虎一般直直冲向了对方,手起刀落,一颗巨大的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一双凶狠的眼睛愤怒的死死盯着扎昆,留下了最后的泪水,对于“背叛”,他的同胞死不瞑目。
哭泣的胜利,仍然不失为振奋人心。守城士兵皆被扎昆的气势和勇猛所感染,认定败局的绝望霎时间重新变得热血沸腾。
“诸君,为了皇室的荣耀,冲啊!”号角声适时的响起,后方的援兵也在此刻赶到,他们身着黄金甲,骑着彪炳的战马加入了战圈。
援兵的到来使得疲乏绝望的城防士兵更是看到了希望。
黄金甲,皇帝直属的禁卫军,多少的赫赫战功。没有一个从军的人不是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黄金战士而奋斗。他们代表的是荣耀和地位,鲜血和希望。
援兵的加入使得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得到了缓解,几名轻兵更是直直飞向地方大本营,期望用自己的生命摧毁敌方的投石器。
一开始奋战至今的扎昆此刻浑身都染上了敌人的鲜血,在混乱战场之中显得尤其扎眼。
“扎昆!”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唤声,扎昆应声转头,一张怎么也想不到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身着银色甲胄的赵远樵。
他记得这个人,原本汉国北境出生的平民,故土在其幼时被他国侵占,身负国仇家恨的他苦练武艺,投身从军,屡次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为齐昌王所器重,但昆仑奴扎昆的出现使得他不得不屈居人后。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成为了兵戎相向的敌人。
此刻他才仔细观察对方的战旗,最远方飘扬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齐昌”字!他终于发现了在几波军队的后面,赫然便是齐昌王的旧部。
扎昆粗重地喘了一口气,“退下吧,齐昌王殿下不在宫中……殿下他……他已经……”作为曾经的同伴,扎昆试图劝阻赵远樵。
“竟然是你!孽畜!”赵远樵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笑得有些癫狂,“你辜负了齐昌王殿下对你的信赖,你背叛了他,殿下看错了人,你的心远比你的皮肤还要漆黑。”
就赵远樵而言,直面巨人,面向刀剑更加符合一个英雄的心愿,赵远樵厉声指责,“皇帝的走狗!”
“吾,从未辜负,皇帝终是殿下的父亲,而殿下从未说过要违逆自己的父亲,国家自有国家的法度,君臣父子自有祖上规定的伦纲,扎昆只是听从命令,行使一个臣子该有的职责,并未想要辜负谁。”黑巨人辩解。
“你真不知殿下所处的危险,这些危险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皇上,殿下虽未明说,但你扎昆将军跟随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还是你装作不知,换取荣华富贵?你毫无荣誉和忠诚可言,殿下不该相信你。”赵远樵举起布满缺口的唐刀怒斥。
“我去觐见皇上亦是殿下的旨意,我……”黑巨人的脸上有了悲伤。
“如果殿下有什么难言之事,他应该和我明说的,那样更直接,我也可以更加完整的理解,殿下旨意所要求的职责,但是殿下什么也没说……”
“扎昆,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和我们杀进宫中,殿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全部的良知就该是为他尽忠,保卫他的安全和名誉,如果殿下遭遇了不幸,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他报仇,为殿下而死,这才是对殿下的恩情毫无保留的忠诚。”
“大争之世,上苍不开眼,所以我们要帮苍天找回公道,扎昆,你是否还要挡在我们前面?”赵远樵说出最后的“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