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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臣凌诺伊,叩见汉国大皇帝!”凌诺伊面不改色的高昂声音,在李成茂眼里便是虚张声势。
然而,一旁的县丞却面如土色,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与之年龄相当的老头子。老而妖的道理他也懂,这白袍老头敢在此情此景下撕毁拟文,必定有他的仪仗。
可他千算万算,都料不出老道回的这句话。
屏风的暗侧闻言后,自然也是为之一惊。为了确保计划实施,他甚至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微服进行幕后操控。可以说皇宫上下除自己之外,应该无人知晓他的行踪。此人莫非是,前太子党羽?自己身边怎么竟会有前太子的耳目?
“凌诺伊…凌诺伊…”大脑内迅速搜索,这个莫名熟悉名字的记忆。
“莫非,是他?!”
“如果真是的话……那倒是会知道我在这儿。”
皇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自己卧房正墙上,悬挂着的那副星象图腾的模样。
十年之前,辅星“天虚”异动,明示卧虎藏龙之士出山,进而改变天下的格局。而自己在继位之时,父王的一段话让他铭记至今:
“大汉之国,屹立至今。不似前朝,谈笑间,灭于历史之长河,无非得益于天时地利。然,若欲王气经久不息,甚至天下归汉。人心和,乃是当务之急。”
“恰逢‘天虚’幸临于神州大地,倘若降至汉地,必当以上宾之礼恭候,不得怠慢。”
“倘若降临别处,必当想方设法将其恭迎于此地,可保后世无忧。”
后来,据安插在新唐的细作报信得知:这里突然迎来了一位凌姓的道人,随即便拜为国师,赐予府邸。而这个时间,恰恰与“天虚”格局异动的时辰相吻合。而后,新唐看似韬光养晦的十年,实则正好消除了先皇临终前对“人和”的顾虑。
结局也果真如先皇所说的那样,新唐王气毕露,成为这混乱局势当中最先展现龙虎星象之势的国家。
而这一切,新晋的凌姓国师可谓功不可没。
“凌”姓并不是大姓,况且,自己通过线报已经得知:来者二人,其中正有一位是道士模样。
思及此处,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纵身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入眼处,是一个面色激动,气息都有些紊乱的胖子。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立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便服,颔首俯视着跪拜在地上的老道士。两手背在身后刚摆起架子,那浑圆的肚子便将衣服撑满,雍容轩昂的富态早已明示来者的身份。
然而,本应敬畏着跪拜的众人,却被那胖子身后更为高大漆黑的暗影给夺走了视线。
如果不是紧跟皇帝的脚步,他简直就是一座庄重肃穆且屹立不动的高山。遮天蔽日,笼罩了凌诺伊眼里的所有光线。
李成茂将军也颤巍巍的仰视着那接近门檐的高度,与南汉不论是人还是建筑的规格都格格不入。就连自己这样高的六尺男儿,后颈都因为长时间抬起紧盯而微微酸胀。
皮肤如深夜一般黝黑的侍卫,纵使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但依旧面色平静的看着远方。可即便是这样淡然的表情,却也能如他爆炸般隆起的肌肉那样给予人巨大压力。眼里的目光惨白阴寒如昨夜占卜的月色,照亮他伟岸身躯的同时,也莫名透露着无尽的悲凉。
没有了龙袍加身,威严自然削减五分。更何况侍卫如此之显眼,一时间,偌大个庭院里竟只有凌诺伊一个外臣跪拜在自己面前,这让习惯了身居九鼎之位的皇帝很是难堪。
“咳咳”皇帝有些恼火的清了清嗓子,他的时间是有限的,这次要不是为了确保紧要计划万无一失,也不会劳驾于这个偏远的小县城了。
“外臣,邢成茂叩见陛下!”
这次凌道长尤为叹服李将军的反应,跪下的判断远比其他来的正确与直接。
“噗通”一声,光亮的额头就与这阴凉的石板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恭敬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经久不息的回荡在众人心头。老迈的县丞这才意识到皇帝的存在,顿时吓出一个激灵,抖动着衣袍跟着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啪嗒”的滴在眼下这块地上。
“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老臣抖索的声音带动了厅堂之外的百号兵卒,浩浩荡荡的拜见仪式这才拖拖拉的进行着。
皇帝扶起了跪在脚边的县丞,接着迈步坐在了主座之上,而身后的黑色侍卫依然寸步不离。
凌诺伊死死盯住逐渐向自己靠近的侍卫。此乃非凡之人,即便是有着在北境,也极难寻觅的八尺之身,而他的行动却像是隐匿在这沁凉的穿堂风中一般,无声无息。不敢想象,假使是在午夜时分,依凭这样的身手以及仿佛是从夜空上裁剪下来的肤色,是否能化进自然的黑暗之中。
中原大地,暗黑如夜,高壮如山…莫非…这巨汉是“昆仑奴”?!
忽然想到这个物种的凌诺伊,思绪不断飘向了更远的方向。
可眼下,还有要紧之事还没解决。见皇帝坐下却迟迟不发话,他只好拜伏在地上说道:“皇帝陛下,请赐婚于我大唐,从此我大唐与大汉既盟永…”
“你是如何知道朕在屏风之后的?先生岂有通天神眼不成?”皇帝打断了凌诺伊的话,相比于同盟之大事,他更倾向于消除心头的疑惑。
“回陛下,贫道实属一介凡人,仅对风水略知一二罢了。”
“方才贫道前脚迈进厅堂门槛,便觉堂屋气宇轩昂,宛若一颗夜明宝珠降临于此,即便是在白昼时刻也倍感蓬荜生辉。来往的穿堂风流动里蕴藏着劲道,清爽中夹杂着霸气,让贫道不禁肃然起敬;再者,屏上画出的小桥流水本朴素淡雅,竟也能透露着高贵精致的神韵,仿佛巧夺天工的世外桃源一般。”观察到皇帝紧绷的脸上逐渐露出悦色,凌诺伊这才慢悠悠总结道:
“拥有着如此浓郁的帝王之气,也说明了定有王侯居此间。思及此处,贫道一时激动,没想到竟一语道破天机…”
如此一番恭维之话将皇帝安抚得心花怒放,老而精的道长自然不会将实话说出。
“无妨。”皇帝摆摆手,主动示好道:“恰好朕最近思绪杂乱,似有神魔鬼怪扰乱其中,故时常彻夜未能入眠。凌大人既有这等本事,倘若能为朕的宫殿相一相风水,何其有幸啊。”
“谢陛下抬举,贫道受宠若惊。虽甘愿为陛下献上绵薄之力,可无奈身负皇命无可怠慢。”
“且,较之风水之事。两国联姻合盟,共同兴复中原大唐之盛世;尽快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混乱局面,还生灵大地安宁与和平,才应该是致使陛下夜不能寐的‘神魔鬼怪’。”语气不卑不亢,沙哑雄浑。似黎民百姓的肺腑心声,又似世外高人的殷切抱负。
一席话说得皇帝老脸一红,没确定这老道是否是自己要找的“天虚”之前,心中再有万般恼怒也不得展现出来。
“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先生是为和亲而来,为何只有使臣二人?又是为何放着官道不走,而偏偏途径民坟之处呢?要是二位不幸被盗贼所伤,恐怕先生就不会和颜悦色的和朕在这里谈同盟之事了。这样,岂不更耽误先生的苍生大计?”皇帝自然也不是善茬,面容上微笑不改,语气平和却句句藏刀。
“这狗贼…”李成茂在心里嘀咕着,他与齐昌王同为皇子皇子,多少也明白这个身份虽是龙血凤髓,但也危机四伏。皇帝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阴险,然而他竟一点儿都不担心老道会被说服。
即便这才短短的半路风尘,两人却共度了生死,李成茂不自觉的开始依赖起身边这位高深莫测的白袍道人来了。
“回陛下,贫道窃以为:国富在于民富,国强在于民强,国安在于民安。”
“吾泱泱大唐,绝不会与蜉蝣小国联姻,也不想与外强中干的势力国家联婚。贫道特地选择途径民坟的这条路,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南汉大国果真有些徒有虚表。”凌诺伊毫不避讳的说道,一旁的李成茂顿时觉着后背发凉。
“此话怎讲,望先生赐教。”然而眼前这胖子不但没有怒发冲冠,竟而有些期待,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着。
“其一,乱叶归根、天道轮回,这是苍生之理。故死后安葬的轮回之处,便变得极为重要。民不富,无以立坟,更无以修墓,只得埋尸于土壤。致使本是夏至节气,坟场却阴盛阳衰,恶臭熏天。可酒楼里的县府大人们却能夜夜笙歌,为美人而一掷千金。区区厚荃小镇,县府竟修得如此气派,恕贫道不能理解。”
“其二,风水相术流传至今,已达五百年之久。按理,这大国之百姓,不能说个个精通风水玄术,好歹也要知晓最基本的常理。可贫道在坟上迈步一里,无一符合风水也罢,可有几户竟将尸首北向,煞气逼人。路过或者祭拜之人,心智不甚者,以陷入幻觉为轻,夺魂迷乱为重。”
“子不教,父之过。民之愚,乃官府不教之过。民无常识,更不可指望其建功立业,使国强大。”
“其三,官道与民道乃同为安国之本,重官道而不顾民道,岂能算是国安?”
“贫道本不知那群蒙面骑兵为何人,若真是陛下口中的盗贼之徒,那还请陛下将消灭民道之上的盗贼作为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民坟处不乏百姓摆设的祭品,若连此处都不得安宁,陛下以何抚民安心?怕是生者惴惴不安,不敢上坟,死者孤苦伶仃,不得安息。”
“以上三点,皆是贫道在民坟处所得愚见。然观小而映大,陛下不可不重视。”
话音落下,厅堂内的沉默整整持续了五秒。待皇帝回过神来,才不自觉的举起手鼓掌起来。
“啪啪啪!”数百名甲士也跟着拍手。
李成茂露出轻松的笑容,瞥向老道的眼里有信任也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