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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既然交待清楚了,康玉翡知道自己得尽快回清宁宫,打起精神来应付皇上。可真走出慎刑司,她这心里又打起小鼓来,万分的不安。
她回头看了一眼慎刑司那黑黝黝的大门,说来真是好笑,不知何时,这里竟成了她最愿待着的地方。
道路正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还未待康玉翡转过头来看过去,就听到皇上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很平,听不出喜怒,但康玉翡不敢掉以轻心,挤出笑容凑上前来,“皇上刚下朝吗?可要去清宁宫坐坐?”避重就轻向来是她逃避问题的最佳方法。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但却没有回她的话。
“走嘛,午膳也安排在清宁宫好了,前几日皇上说的肉干,他们送来了,您可得尝一尝。”
康玉翡伸手挽住了皇上的手臂,拉着他向着清宁宫的方向走去,皇上没有推脱,顺着她的意思走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脚步。
“不了,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朕就不去你那了。”皇上虽这样说,但没有松开康玉翡的拉扯,侧过头定定的看着康玉翡。
被皇上如此盯着,康玉翡心虚的很,立刻松开了手,努力假装失望的说道,“还想和皇上多待一会,真是……那皇上得空了,可要记着来清宁宫啊。”
刚松开的手,突然被皇上一把抓住,那张好看的脸凑到她眼前,轻轻柔柔的问道,“你真的想朕来吗?”
她一时紧张,呆站在那里忘了回应。等到反应过来,皇上已经走远不见了。
她微微叹口气,呼吸有些不顺畅的感觉,细细琢磨一下,刚才皇上用的是“朕”,而不是往常那个“我”,难不成,是她已经有所怀疑了?
皇上走了许久才停下来,心里想的念的还是她的模样。平日里的她虽时时刻刻在他眼前,却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而今日这般亲密的姿态,不是寻常的样子,是他万分期望却又不敢奢望的样子,也是会让他心智迷失的样子。上一次,被她抱了抱便给了贵人的封号,这一次被她拉一拉,又得做什么荒唐事,他不敢想,所以,逃走了。
今日不见暖阳,初春的风还有些进骨的凉意,适合提神醒脑。他在御花园的湖边站了许久,任凭凉风吹打着自己的脸颊。
“皇上,这里风大,咱们去避避风吧。”赵宝江已经来劝过好几回了,他权当没有听到。
“皇上,袁大人求见。”赵宝江这句话才把皇上拉了回来。
“让他过来。”皇上看了看周围,四处皆无遮挡,想了想,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等等,让他去那等我吧。”
凉亭背靠一座假山,能挡些冷风,更重要的是,偏在一角,也不易被人发现。
袁新刚这次不是一人独自候着,他领着一人,这人低垂着头,刚撇到皇上衣角,便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
“起来吧,沈默。”皇上抬抬手,袁新刚把他拉了起来。
虽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一个小太监,但他却不卑不亢的起了身,站的笔直,让皇上一眼看过去倒有些忘了,自己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说吧,赵贵人同你说了什么?”是袁新刚先开口问道。
沈默微微弓身,“赵主子如今身份与往日不同,今日是来叮嘱奴才,今后要分尊卑明事理,不要再让旁人生了误会。”
“嘁。”皇上忍不住抬起嘴角,冷笑一声。谎话他听得多了,如此瞎扯的倒是头一回,“你说的赵主子和朕认识的不是同一人吧?”
沈默闻听此言,倒是识趣的跪下了,不过却没有求饶,也没有解释,只是跪着。
袁新刚又把沈默拎了起来,对他说道,“行了,别扯这些糊弄皇上,前后事情,皇上都知道了。你就说说,关于那把剑,赵贵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那把剑?”沈默反复嘟囔了几句,再抬眼看着皇上时,眼里都是一片恍惚,“什么剑?”
皇上拍了拍大腿,笑出声来,“沈默,沈公公,没想到你还是条好汉。那也行,慎刑司的刑罚,你是清楚的吧,朕有时间和你慢慢磨。”
“沈默,不必强撑着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担就能担的起的。”袁新刚也在一旁劝道,他原以为这事应该很快,便和皇上提议了审一审沈默,没想到这一开头便僵住了,他也颇为难堪。
“奴才确实不知,赵主子也没和奴才提到这个。”沈默低下头,身子虽表现的极谦卑,可他言语间却有一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坚决。
袁新刚转头看了眼皇上,如此情况怕是得大刑伺候了,但他不敢做这个决定。
皇上的注意力却并没在沈默的话里,他正盯着沈默腰间的一只荷包,看上去绣工不是太好,样式又素气,不该是会让人愿意带着身上的饰物,除非这是别人送的。
“这是谁送你的?”皇上伸手把他摘下来,细细看着,确实针脚随意,绝不会出自这宫里人之手,即使民间也少有这般粗鄙的做工。
“奴才,奴才自己绣着玩的。”沈默明显慌了,他眼神闪躲,言语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镇定。
“是她送你的吧?”这句话说出口虽容易,但要让皇上接受这个答案却很艰难。
皇上知道康玉翡不擅女红,眼睛又不太好,即使心里万般期望,却也不愿开口向她要一件绣品。可没想到,沈默却得到了。这让他怎么接受?
沈默久久没有抬头,霞光照在他身上,落下一轮有些刺眼的光圈,把他那身卑微的太监服淡淡隐去。他这一面的脸庞没有可怕的伤痕,在耀眼的阳光下,显露出五官清晰的痕迹,那眉眼与鼻梁,看久了,倒有几分像是皇上自己每日晨起穿衣梳洗时,远远落在铜镜上的那副面容。
像自己?皇上被这想法惊到了,站起了身,走近了些。早年间,四皇子景宣的生母宸妃宫里就有一人与他容貌相似。当年他还是朝不保夕的太子,对这事虽心怀不安,却也无能为力。好在不久后,就听说这人被大火灼伤了脸。细细想来,那人刚好也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