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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柃这边刚刚断开梦境连接,慕青丝就用传讯灵符找了过来,满怀关切:“夫君,你没有事吧?”
李柃稳住心绪,平静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东西。”
他想了想,把自己半梦半醒之间的所见告知。
慕青丝闻悉,颇感惊异,因为她也隐约知晓大能修士厉害,因果,命运诸道玄妙无穷。
尤其李柃是天生魂异之人,神魂位格奇高,能够感知到冥冥之中的天道之灵。
这绝对不是寻常梦境,而是心血来潮的示警,昭示着某种时间线上的可能。
李柃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或许只是某些布局的影响罢了,那些大能手段确实鬼神莫测,但反而这样,不会专门针对我们,既然已经脱离了玄洲,踏上另外一条道路,那便已经斩断了作为凡人王侯逐鹿天下的因果。”
慕青丝道:“那倒也是,一个人的可能性是无穷之多的,但有些可能彼此冲突。”
李柃道:“不错,我如今已经结丹,至少不会百年而亡。”
安慰了妻子一番,李柃心中却依旧久久未能平静。
他隐约感应到了几分自身命运被无形力量干扰的痕迹,忽的意识到,从始至终,都有不明的力量在推动着自身的发展。
这既是有意,也是无意,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身陷棋局之中。
或许老祖也是看出了什么,才要把自己安排去北海。
只可惜,老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难敌天命寿算。
不过真要说到危险性,却又不见得迫在眉睫,并没有什么人拿着刀剑在后面赶自己,摆明车马的对自己不利,暂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这种事情就好比被人剪径劫道,固然是可见可闻,但却凶猛,迅捷,难以反抗。
而通过通货膨胀,周期收割,乃是大道无形的影响,神不知鬼不觉。
两者相比,李柃当然是宁可选择后者,至少不用真刀实枪的对上。
他此前安慰妻子的一番话也并非虚言,那些大能高手较量争锋之时,的确不会专门针对。
终归还是身在局中,不知不觉受到其影响而已。
想到这里,他终于慢慢平复下心情,再度入梦,尝试潜入黑风寨中的诸妖梦中世界。
结果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境被干扰,还是对方受到了妖国气运的庇护,联结众妖竟然都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李柃满头雾水,又再尝试一番,方才发现,普通妖丁黑二狗,还有那些看门的狼妖,豺妖都可以被入梦,丁头以上的妖将之流,似乎被一股浩瀚庞大的力量所遮蔽,难以感应到。
“难道说,那股子气运连梦中世界都能守护?
传闻之中,百官有气运护体,诸邪辟易,连我的魇镇奇术都被阻挡住了……”
不过李柃终究不是等闲之辈,借着幽梦香为引,还是成功找到正主。
他适应了这种受到压制和干扰的局面之后,很快就抓住要领,分别潜入虎妖都头,虎三须等妖梦境,悄然探查一番。
没有惊动这些妖将,走马观花般的浏览诸事之后,他忽的感觉眼前景象晃动,来到了一个静谧幽深的山谷之中。
“这地形,好像是荡魂山……”
李柃微怔,这是在那只山寨军师,老狐狸的梦中,他似乎重温着昔日印象深刻的某个时刻。
前往站立的诸妖,是虎都头,虎三须等几个黑风寨高层,但更为显眼的还是一名身披大氅,形貌威严的魁梧男子。
他似乎是个猿类化形的妖王,外貌已经极其接近于人类,只有面颊周围一圈金毛尚还显露出几分妖蛮的气息,但配上刚毅的硬朗轮廓,给人感觉是野性阳刚,全无那些獐头鼠目的猥琐气质。
这种“高级感”,正是高阶妖类所独有的,李柃曾经听闻,妖族道体关涉着大道本源,虽说往往都是妖躯本体更为强大,但想要修炼上进,有所成就,还是从人身之中才能挖掘出更大的潜力。
可领!
当然,这种规律对一些先天道体,或者拥有圣裔血脉的存在并不作用,他们能够例外。
因为那些圣裔者往往都是些古代妖神,亦或洪荒异兽的后代,他们的妖族原身本来就是道体,比人形道体还要强大。
譬如李柃曾经借助龙魂果中,大粼江神残存精神所感应的画面,那恶蛟烛兀就是修炼到了元婴巅峰都尚未化形。
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必要。
龙类本是先天道体,按照本族的路线修炼即可,化形反而失却其优势。
李柃猜测着这名威武的毛脸大汉身份时,忽的见到,对方将法力注入前方石壁,伴随着墙壁移动的轰鸣,一个幽深,黑暗的洞窟显露出来。
众妖跟随毛脸大汉走了进去,从一个如同地脉节点的泉眼处取出一瓶殷红的液体。
“这是今年份的龙血……你们去年纳税积极,可以多获十滴,我再做主赏你们三滴……”
“谢大王!”诸妖喜形于色,虎都头更是激动得身躯一抖,小心翼翼接过那个装满殷红液体的瓶子。
画面移动,似乎是老狐狸好奇多打量了一眼,但见四周的墙壁上都透着红光,似乎整个洞窟都处在地下深处的熔岩洞穴,散发着惊人的热意。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光充盈着整个洞窟,使得此间燥热而又光亮。
一枚枚如同烧红铁块的巨石镶嵌在对面不远处的石壁上,隐约呈现出巨大的心脏轮廓。
再定睛看去,那竟是一个个突出的肉瘤,而非石头。
泉眼处,几根乍看起来像是蔓藤攀绕在其上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如同血管抽搐起来。
滴答!
明显的液体滴落声音传来,一滴血珠从上方尖锥状的石牙落在下方泉眼处。
顿时间,整个泉眼都绽放出如同海底熔岩的光芒。
……
一直到第二天,李柃都依旧沉浸在自己窥见的场景之中,久久难以平静。
“难道说,那东西是……”
他想起了此前的一些传闻。
不过眼下,光凭梦中所见也不能得出什么结论,更不知晓此事和自己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联系。
“算了,还是先不管那么多。
再者,就算要搞明白这一切,也不能自己无头苍蝇般到处探查,还不如借助一下大乾朝的力量。
都说最了解对手的往往是敌人,大乾朝和这越州之地的妖修作战数十年,多少会有所收获。”
当下取出联络通讯的灵符,给已经踏上前往古越城路途的朱利生发去消息。
不久之后,李柃走出船舱,正想要上甲板透气,却见船上的商会管事慌慌张张过来:“李长老,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正要找您呢。”
李柃道:“什么事?”
管事道:“您昨天夜里带回来的白姑娘正闹着要自杀呢!”
“自杀?”李柃满头雾水。
不过听到这话之后,他就把神识探出外面,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船舱房门大开,穿着粗布衣裳的兔头婢女白小环正趴在桌前啜泣不止,一群人面怀忧色劝慰着。
此刻的她,不知何故竟然全身毛发都掉光了,衣裳之外手臂,手掌,脖颈等处光秃秃一片,显露出平常掩藏在兔毛之下的肌肤。
大概的模样……就是个秃毛兔子。
好心人苦口婆心劝说道:“白姑娘,莫伤心哩,不就是掉毛嘛,我们行商四海,什么珍奇宝物没有……那谁,有没有什么治秃病的没有?”
旁边一人为难道:“管事,好像没有……”
“啊?”
听听,这是人话吗?
白小环哭得更伤心了。
众人一筹莫展:“天下千病万病,秃病最为难治,您要说生死人肉白骨,都比长回脱掉的毛容易啊。”
“就是,而且这白姑娘是兔妖,也不知道我们人类用的生发药有没有用。”
“不管那么多了,你去弄点儿首乌来试试看……”
“哎哟喂我的管事唉,首乌是治白发的啊……”
“那就真是没辙了,我们北海也不是没有妖修,但多的是海中水族,这水族不是毛兽……他不长毛啊!”
这事着实为难坏了商会的诸人,他们平常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妖修,但多是海中的物种,不是陆上毛兽。
贝女不长毛,鲛女也不长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散了吧。”李柃走上前去,斥退众人,旋即又对白小环道,“你也是没知识没文化,遇着好事了都不知。”
白小环眼睛红红的,比平常更加明显了好几倍,把嘴一撅,只顾着抹眼泪。
李柃道:“你这是快要化形了,再过几日,肉身转变,就能显出人模样。”
白小环抹眼泪的手停下:“真的?”
李柃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堂堂结丹真修还骗你不成?”
心中却明白,这大概是自己给她喂下的化形果起作用了,当下吩咐管事道:“你找个贝女,看着点儿她。”
化形果绝非平常之物,一口气吃下那么多,说不定能顶筑基丹,炼气筑基都有望了。
管事不知他心意,只是一脸“我懂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忽的想到一个可能,又不无担忧道:“那,万一……万一要是化形失败,长歪了怎么办?”
妖族化形,也是有风险的。
有些种族能够长得端正俊美,有些就成歪瓜裂枣。
这事是老天的造化,也和父母祖辈的血脉息息相关,讲理都没有地方讲理去。
“怎么办?”李柃淡淡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堂堂结丹真修,是以貌取人的吗?
再说了,做实验用的小白兔还管长得好不好看?毛病!
管事看到他的反应,脑补了一大串烤兔肉,麻辣兔头,干锅兔,冷吃兔,辣子兔丁,酱烧兔块的菜名,不无担忧的想道:“白姑娘,你可千万要争气啊。”
……
掉毛兔难看之极,白小环不闹自杀了,却又躲在船里房间,整天的不见人,看来暂时是不会出来了。
李柃也懒得理会,只是和自己弟子朱利生联系,对方向他禀报了近日系列动向。
赵崆心系政务,早已经在半途就运用法宝先飞回去了,但是北海诸人还带着大量物资,不得不在地面老老实实的赶路。
不过经过十余日,他们终于翻越大山,来到了越州治所,古越城的所在。
现如今,此前既定的诸多事情都已经按部就班展开,尤其是香道工坊作场,已经找到场地,安排下来。
那些琐碎之事无需其操心,朱利生也没有过多干涉,他所关注的,是第一批发展香品的问题。
李柃告诫道:“具体如何做,你也是自立门户的人了,不用我耳提面命。
但有一点,还是需当谨记,那就是我们香道的立足根基始终还是有用于世,务必要结合越州局势发展出实用型香品。
我们也不求什么让越王和本土百姓离不开自己,但求能有立足和发展的一席之地。”
朱利生道:“师尊所言极是,我这些时日也是在考虑着,究竟要炼制些什么香品,才能符合这一理念,这段时日翻山越岭,倒是生出了几分灵感,这在越州多山之地,第一要紧的恐怕就是除瘴香了。”
原来,他这段时日见到队伍之中一些人行经林地,往往如临大敌,运用上各种灵材和宝物施法,然后才继续前行。
这又是招风,又是降雨的,好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
有人告诉他,林中多见瘴气,能够如同毒煞侵入人体,中之者轻则感染病症,毒发身亡,重者传感整个队伍,全体团灭。
这种越州之地的毒瘴可不是平常山林的瘴气可比,它们流经一些地脉和积煞之所,是具有着灵蕴的存在!
这和修仙界中一些炼气修士施展的毒雾法术也可相提并论了,此前大乾朝的军队征战山林,就多被其折腾得一塌糊涂,吃足了苦头。
这也亏得行经的道路上没有真正的老林子,积存不下那种真正厉害的毒瘴,否则根本不敢从此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