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番外 但愿人长久

荔元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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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京都桂子飘香,举头望处,米黄的小花簇成一团又一团,在碧绿的叶下竭力吐着芳香。

    明平侯府里有两棵参天桂树,据顾长云所说树龄已有百年,平日里阿驿爱爬上树玩,躲在枝繁叶茂中躲白清实提问古诗词背诵。

    云奕一大早被窗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阿驿吵醒,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继续睡,顾长云含笑戳了戳阿驿的脑门,将窗子轻掀开一条缝,将嗲里嗲气不住蹭自己手心的三花放了进去。

    “唔,”身上一沉,云奕费力地睁开眼,将三花捞进了怀里,嘟囔道,“三花,你已经不是能随便踩人身上的小猫了。”

    三花无辜地伸个懒腰,不安生地用爪子扒拉她枕边什么东西。

    云奕被它闹得睡意渐褪,随手一摸,指尖缠了穗子。

    三花乐此不疲扒拉的就是那个。

    她微微起身定睛去看,浅青的香囊上绣着一枝桂子,还有一只圆滚滚的奶兔子,栩栩如生,仔细辨别一下,屋内的清香不只是从窗外传来,云奕伸手拿起香囊,摸着有沙沙的细微声响,里面装的有风干的桂花。

    窗外顾长云唇角微勾。

    他早来过一趟,将香囊放到云奕枕边的时候她睡得正香甜,没忍心闹她起来。

    阿驿蹲在院中树下喂他的宝贝兔子,越看越喜欢,脑中想白清实昨晚和他讲的嫦娥奔月的故事想得出神。

    他这两只圆滚滚的,怕是飞不上月亮当不了玉兔,不过也好,可以陪在自己身边陪在少爷身边。

    房门打开,三花率先窜了出来,叼着一条小鱼干,跑到顾长云脚边放下咪咪叫。

    顾长云俯身揉了揉它的脑袋,“乖三花,你自己吃。”

    三花歪头看他片刻,这才叼起来小鱼干欢快地往外跑。

    阿驿羡慕地看着它跑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两只只知道埋头苦吃的兔子,有些发愁。

    云奕自屋里出来,阿驿已先行一步去饭厅了,刚走到顾长云面前,顾长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目光在腰间新挂上的香囊定了一定,轻咳一声,“你衣橱里面有准备的新衣裳,怎么没换上?不喜欢?”

    云奕微微一怔,弯唇一笑,反问,“我没看到,随手拿了一件,侯爷怎么知道我衣橱里有新衣裳?”

    顾长云避重就轻地错开目光,“在里面放着,你找一找。”

    云奕被他握着肩头转了个圈推到屋里,回眸间窥见他耳尖一抹绯红,善解人意地没再追问。

    一件月白色的长裙,领口袖口衣摆照例绣了顾家的云纹,腰封上衬景地绣了米色白色的细碎桂花,零散点缀黄豆大小的南珠,淡雅亦俏丽。

    侯爷有心,云奕愉悦地拎起衣裙前后看看,果断换上。

    顾长云飞快瞥她一眼,“走罢,去前厅用饭。”

    云奕快步上前走到他前面,转了个圈,裙摆漾开好看的弧度,“怎么样?”

    顾长云含糊嗯了一声,顿了顿,忽然笑开,捏捏她的下巴,顺了她的意思答道,“我挑的料子选的款式,自然是最好的,挺合身,穿着顽罢。”

    云奕还是不大满意地哼哼两声,被他牵着往前走。

    阿驿见着他时眼前一亮,少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云奕今儿这一身特别好看!”

    云奕摸摸他的脑袋,似笑非笑斜睨顾长云一眼。

    顾长云若无其事坐下,问侧边连翘,“咱们的团圆饼做了几个馅?”

    连翘一一细数,“松子仁花生核桃仁的,猪油玫瑰的,芝麻枣泥的,还有绿豆沙……”

    顾长云略一沉吟,“拣那玫瑰的,枣泥的给沈二公子送些去,也给裴文虎匡求他们准备一份。”

    连翘应了,退下准备。

    云奕托腮看他,“我们南边,中秋有几种咸的团圆饼,火腿鲜肉什么的。”

    白清实好奇投去目光,诧异,“咸馅的?那吃起来什么味道啊?”

    云奕回忆去年晏子初亲手做的鲜肉团圆饼味道一言难尽,她嘴角抽了抽,“……就是咸的,香的。”

    白清实若有所思,试图将团圆饼和几种咸味点心联系在一起。

    一扭头碗里多了几枚剥好的虾仁,顾长云慢条斯理地拿湿帕子擦手,“想吃什么都跟后面厨房说,咱们有江南的厨子。”

    碧云暗暗记下,等着待会连忙去给厨房说,看能不能赶制出来,要么就得去找王管家,在京都市面上搜罗一下。

    中秋的活动多在晚间,阿驿拉了云奕去看来喜来福摇桂花,顾长云自然是跟着,来喜搬来梯子上树,来福在下面铺一层布单,等他在上面摇桂枝簌簌地落下小花来。

    白清实领着陆沉回去准备晚上要用的灯谜,还要趁此机会寻出几首关于月圆的古诗给阿驿。

    连翘碧云她们张罗着去起去年这时酿下的桂花酒,同时还要准备新的埋到树下,等着来年起出来用,一年又一年,年年皆是如此。

    檐下和露台上已经挂上了花灯,院中的灯台也竖了起来,就等天一擦黑全府前前后后都点起灯来,府中各小侍各司其职,忙碌却也欢快。

    明平侯府的小侍将团圆饼送到沈府的时候,沈麟并不在府里,据一个侍女说,一位名叫匡求的男子急匆匆将他喊出了府,说是自己的猫丢了请他帮忙找一找。

    小侍儿听的一愣一愣的,“那我先去给另一家公子送……我家侯爷说要亲自送到沈公子手上。”

    小侍女理解地点点头,没开口说让他先交给自己。

    另一边,街上人声鼎沸,城中各家酒店门面装饰一新,店门前竖起雕绘有花头的画杆挑着酒旗,众人争先到酒肆饮新酒。

    沈麟远远闻见酒香,不知是第几次耐心俯下身子询问在巷子里嬉戏玩耍的孩童有没有见到一只狸花猫,得到的答案还是没有。

    他颇为头疼,叹口气,继续挨着巷子找。

    今儿正是中秋热闹时,狸奴这时候跑出去玩比往常更易被人拐走,或是在外面受欺负,匡求简直急得头顶冒火。

    巷子里有坐在阴凉处扎花灯的老伯,熟练地劈开竹子做灯笼骨架,沈麟走过去蹲下看了看,买了个上面绘有桂子花枝的灯笼,问,“老伯,您在这边有没有见着一只那么长的,琥珀色眼睛的狸花猫?”

    老伯看完他的比划,眯起眼想了想,随手指了个方向,“好像在哪见过吧。”

    好像?在哪?沈麟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含笑道谢,当真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是另一只狸花猫,眼睛是黄色的,懒洋洋躺在墙头晒太阳。

    沈麟抬头看了他片刻,摸摸身上拿出来一条小鱼干,踮脚放在它面前,将方才询问老伯的话复述一遍,还加上了年龄花纹等等细节。

    狸猫一动未动斜眸凝视他片刻,姿态优雅地起身,伸一伸懒腰,叼着那条小鱼干踩着墙头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沈麟有没有跟上。

    它时而在墙头上,时而跃上屋顶,沈麟自然要落后些,等他转过墙来赫然见这只狸猫十分通人性地站在高处等他,接着继续行路。

    片刻后,沈麟在一处废弃宅子里的一堆干落叶中找到了晒太阳打盹的狸奴。

    领路的花狸猫蹲坐在屋顶,见他确定地将狸奴唤醒团进怀里,才不紧不慢低头开始吃那一条小鱼干。

    万物有灵,沈麟在心中慨叹一句,将身上带着的剩余两条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垫了片干净的叶子。

    花狸猫蹲在屋顶,舔了舔爪子,目送他离去。

    匡求急得眼睛都红了,狸奴是他相依为命的家人,找着了接到怀里狠狠蹭了几下,才将提着的那口气放下来。

    沈麟低头瞧了手里花灯一眼,递与他,安慰道,“好了,狸奴找回来就好,别憋着火。”

    匡求沉默不语接了,听完他讲的方才之事,眉眼柔缓了些,“还有这等奇事。”

    沈麟一笑,“无奇不有。”

    两人还未走到匡求的小院前,远远看见捧着盒子蹲在门前的裴文虎,裴文虎亦看见他们,欢快地要跳起来,结果腿脚一麻堪堪稳住身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走近。

    “侯爷让人送来的团圆饼,先去了沈府没找着人,结果全堆在了我手里。”

    裴文虎早在明平侯府混了个脸熟,明平侯府的小侍放心讲东西全交给了他。

    沈麟微微一笑,接过,“明平侯府的团圆饼做得比外面卖的好,咱们有口福。”

    匡求点头,“我准备了桂花茶和桂花酒,进来一同用罢。”

    大理寺放了假,裴文虎昨个睡了一天,正觉得无事可做,欣然跟着进了门。

    闲暇时光伴着桂子清香自指缝溜走,转眼天色渐晚,天边云蒸霞蔚,颜色喜人。

    连翘端上团圆饼,阿驿眼巴巴看着,扭头看顾长云,云奕闻着味好,也扭头看顾长云。

    顾长云失笑,“咱没那么多规矩,想吃洗手自己拿。”他凑近云奕,问她,“想吃什么馅?别弄混了,我给你拿。”

    白清实隐约听了一耳朵,对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为不可置否,让陆沉给他拿了个枣泥馅的团圆饼。

    云奕鲜少吃这些节令东西,认真思索一番,“要玫瑰馅的。”

    顾长云从善如流给她拿了,顺带着附送一杯清口的桂花香茶。

    正是螃蟹的好时候,晚间的饭桌上除了蒸螃蟹和蟹饺,还有一道炒石螺,顾长云先给云奕挑着夹了几个,又夹给阿驿。

    白清实适时解释道,“传说八月十五吃石螺可以明目,使双眸明如秋月。”

    顾长云不以为意笑笑,“传说而已,听着玩罢,中秋前后石螺空怀,肉质最为鲜美,下酒最好。”

    闻言,连翘忙端上一壶桂花酒,给每人斟了一小杯。

    顾长云特意多看了阿驿一眼,“过会儿还要出门,少饮一些罢。”

    阿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去年他饮多了桂花酒,入口时甜丝丝夹着酒香,酒劲上来才发觉醉了,在房中酣睡至天明,错过了好些玩意。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大街小巷挑起彩灯以助月色,满城灯火犹如琉璃世界。

    王管家转悠着,亲自检看每一盏花灯的灯油,力图保证每一盏花灯都能燃到明月落下之后,灯台上所挂彩灯成串,伴以银铃,高为数丈,同天上明月争辉。

    饭后连翘端上果盘,石榴葡萄梨枣和青黄相杂的橙橘,煞是好看。

    白清实将准备好的字谜交给王管家,劳烦他在府中张罗给底下小侍们猜灯谜的事项,携着陆沉出门赏花灯游乐,来喜来福留在府中帮忙,只能让云卫带阿驿出门玩,阿驿正在兴头上,也不计较这个,提着云十三给他买的兔仔灯往人堆里扎。

    连翘碧云去准备拜月的香案,院中登时静了,顾长云与云奕并肩站于院中,仰头同望一轮明月。

    静默片刻,他眸色认真地向云奕发出邀请,“出去走月?”

    云奕含笑回望,“去哪?”

    嘴上还在问话,身子却老实地拽上了顾长云的袖子,就等他反手签住自己好走。

    “街上全是出游赏月的人,登楼的人也不少,”顾长云果真用大掌裹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带你泛舟,好放花灯。”

    地上各处被月光照着,巷子里饶是不点灯也不会黑漆漆一片,云奕被顾长云牵着走,偶尔能听到几声少女可以压低的轻笑,听起来是三五成群,不知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顾长云看透她面上的好奇,只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民间有偷月亮菜的习俗,偷菜求郎,未有婚约的女子便会踏着月光出行,偷取别家菜圃蔬菜,以求得一如意郎君,你又不用。”

    云奕反应了一下,脸上一热,半晌,顾长云听见她轻飘飘一声嗯。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皆别过脸各自无声暗笑。

    微风习习,岸边停着挂有彩灯的乌篷船,顾长云在岸上任云奕挑了两个花灯,租了个合适的船只,小心搂着她的腰身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抱上船。

    在船家揶揄的目光中,顾长云熟练地拨起了船桨。

    云奕捧着两个花灯坐在他身边,笑道,“原来侯爷还会划船。”

    顾长云的目光轻轻在她唇上一点,“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几个小叔叔溜出去玩,哪都去过,什么都会。”

    云奕歪着头只笑着看他,月色轻柔地为两人披上一层宁静的美好。

    渐渐地,远离了岸边,河面平整,只偶尔被微风吹皱,顾长云见差不多了,便收起船桨任小船在江面自在飘荡,腾出手来将云奕放在长腿之间,微微往后仰倒靠在一木箱上赏月。

    顾长云的怀抱既温暖又舒服,岸边的喧嚣似乎都离两人而去,一方天地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共同搏动。

    云奕将腰间香囊的穗子捋直放在腿上,惬意地蹭了蹭,听到顾长云呼吸变得有些急切。

    她将头仰过去,眸中笑意狡黠,在顾长云唇上轻轻一抹。

    “但愿人长久……”

    顾长云张唇在她指尖轻咬一下,暧昧横生,“千里共婵娟。”

    无边无际的暧昧情愫以两人为中心往外扩散,恍若一个无形的罩子,合着皎洁的月色,笼住了一个心动不已的亲吻。

    一吻过后,两人呼吸明显乱了,察觉到有硬物硌着腰后,云奕咬唇稍微退开了些,眸光闪动。

    顾长云顿了顿,忽然放松身子彻底躺靠在木箱子上,以手盖住了眼,声音很哑,“该放河灯了。”

    云奕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故意贴近,“侯爷给我点灯。”

    顾长云挣扎了片刻,泄愤似的猛地将她拉近,狠狠一撞,两人皆是闷哼出声。

    他额上有了汗意,咬着牙笑,“花灯拿过来,侯爷给你点灯。”

    云奕一下子乖了,将两个荷花样式的河灯递上,看他点好。

    一人一个,轻置于河面之上,云奕受气氛渲染,在顾长云怀里合掌默默许了个愿。

    顾长云目光温柔看着她,在她许完后才道,“不如告诉侯爷,侯爷才是眼前人。”

    云奕眨了眨眼,“这可不行,只有月亮知道。”

    顾长云都依她,只将她往怀里又揉了揉。

    云奕靠在他肩前,望着天上明月。

    哪有什么愿望,不过是但愿人长久。

    无需下一句话,她和侯爷可不会隔着千里婵娟,就要在眼前,就要在怀里,两人肌肤相亲,随时能交换一个湿热的吻。

    这样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