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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律广超两人一路跟着凌肖行至城边,凌肖行的隐蔽,他们只能更隐蔽,爬墙上树无所不用,到最后颇有些狼狈的避在一处深沟内,借着野草丛遮挡,悄咪咪探出脑袋看着凌肖矮身迅速行到一处院墙外,左右谨慎看看,利索一跃攀上墙头翻身进去。
广超戳了戳庄律,不确定道,“咱们也翻进去?”
庄律的意思非常显而易见,“来都来了。”
“也是,头儿咱们见了,”广超赞同点头,“进去看看汪习,他肯定瘦了不少。”
听着有些幸灾乐祸,庄律无奈扫他一眼,谨慎观察起四周情况。
凌肖选的位置自然是最稳妥合适的,两人耐心的等着,等看守的人来此巡视一圈再回去,摸清时间间隔,两人趁看守的人换岗,飞速疾跑到墙下一鼓作气翻身过墙头。
庄律刚站稳,紧接着就要迅速察看四周,一抬头惊的后退一步,一时陷入沉默。
广超晚他一步,险些撞上他后背,抬头后吓的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凌肖长身负手静静立于他们身前,眉头紧皱。
他正欲开口,忽而听到有人声渐近,目光凛然往声音来处探去,对两人无声做了个口型。
跟上。
庄律暗暗松了口气,同广超一起随他快速往一个方向去。
院中,汪习坐在正对着院门的竹椅上,正摸着瘪下去的肚子不住叹气,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目光三番五次在墙角悠闲啄食的鸡上流连,同时还要提防看守的人过来发现凌肖不在,可谓是身担重任。
盐酥鸡真香……汪习咬了咬草茎,决定再眯一会儿,希望睡醒头儿就回来了。
吵醒他的是母鸡下蛋后的叫声,咯咯咯的就跟在耳朵边叫唤一样,汪习皱眉把头扭到了另一边,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肉的熟香。
什么玩意,他做梦把这烦人的鸡烤了?
刚一睁眼,入目所及是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鸡头,绿豆眼同他茫然对视,尖尖的鸡喙离他的鼻尖不足两寸,被广超拎着的公鸡像是被他忽然睁眼吓了一跳,张开喙扑着膀子就开始咯咯叫。
汪习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从椅子上麻溜起来,“广超!你小子又欠挨!”咬牙切齿的追着拎着鸡的广超满院子跑。
广超一撒手扔了鸡,开怀大笑,“哈哈哈二哥你头上沾了两根鸡毛!”
庄律站在屋门口看两人打闹,不忘提醒一句,“小些动静,别把前面的人引来了。”
凌肖换了身衣裳,挽着袖子在另一片较为清净的地方支起来个锅炒菜,闻言淡淡笑了一下,“不碍事,他们听见声音才会放心,哪能认出是其他人的声音。”
庄律默默向他投去目光,他是第一次见凌肖挽袖是为了做菜,教书的先生常道君子远庖厨,他家虽不是名门贵族,却也一直深受这些言论教诲,较惊讶而言,还是新奇更多一些。
像是离凌肖深处的模样更近了些一般。
凌肖察觉他的目光,“饿了?马上就好了,把桌子收拾出来罢。”
如同一起长大的兄长一般,庄律心情好了不少,没管另两个鸡飞蛋打的人,跑去屋里将一张大木桌搬了出来。
广超一下子躲开跳到汪习背上,汪习往后伸手去揪他耳朵,忽然笑容一顿,将广超拎下来往屋里一推,“嘘,有人过来了。”
凌肖处变不惊的挑起还未拆开的荷叶包抛给庄律,庄律一抬手接了,跟广超一起隐到屋内。
一位老人颤悠悠进来,捧了一小筐桃子,身后跟着两个看守的护院。
老人向正在洗手的凌肖行了一礼,道,“大少爷,庄子里的桃儿能吃了,老奴来给您送些。”
院子一角还在闹闹哄哄,汪习一身鸡毛的从鸡窝里摸出来几枚鸡蛋,过来放到檐下吊着的一只竹篮里。
那两个护院环视一周,没发现异常,见两人如此模样明目张胆不屑地撇了撇嘴。
偌大个庄子,也就这一位凌府的老人对他恭恭敬敬,记得他是凌府的大公子。
凌肖上前几步接过,颔首道,“有劳李伯挂心。”
好好一个公子竟沦落到自己动手做饭吃的地步,李伯不忍的垂下眼,默默告退。
护院狠狠瞪了一眼同样表情不屑的汪习,愤然离去。
广超从窗户探出一个脑袋,对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庄律一脸欲言又止。
凌肖不以为意笑笑,“洗手吃饭。”
简单两个素菜,买来的盐酥鸡和手抓肉,还有一小盆野菜汤。
广超年纪小,见他们两人无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便放下心来,捧着碗埋头苦吃。
食不言,四人迅速解决完饭菜,汪习一手一个按下要起身的庄律广超,收拾了碗筷去刷碗。
广超坐不住,一直往那边扭头,没过一会儿就跑过去给他帮忙去了。
凌肖烧开水泡茶,庄子里没有茶叶,但住的院子那边有几株薄荷,拿来泡茶很是清爽。
庄律静静注视他的动作。
凌肖给他递了杯茶。
庄律接了,“凌志晨目前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陶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顶上去的,可能过不了多久,凌志晨就会让人来了。”
凌肖淡淡点头,“凌府里有萧丞的人,凌江的事凌志晨瞒不过他。”
庄律若有所思,“萧丞眼里向来融不进沙子。”
汪习刷完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嘟囔一句,“他就是沙子还融不进沙子……”
凌肖垂眸笑笑,不置一词。
片刻后,两人要走,广超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凌肖看了眼那一小筐桃子,顿了一下,开口喊住人,“桌上的桃子,一人拿些去。”
两人便老实回去,一人兜了一怀白里透红的甜桃。
午休完,云奕还要出府,顾长云就坐在廊下抬头看她,脚边卧着眯眼打哈欠的花狸。
云奕过去蹲下挠了挠它的下巴,轻声道,“回来就看不见你了。”
花狸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喵呜一声,歪头蹭了蹭她的手指。
云奕弯了弯眼睛,发顶忽然被人揉了一下,她抬眸,顾长云懒洋洋撑着下巴,两指顺着她眉眼轮廓往下,移到她下巴处照着她方才的动作挠了挠她,问,“今晚回来用饭?”
“那是自然,”云奕握上他的手腕,偏头蹭了下,“我下午就出去转转。”
顾长云眯了眯眼,重复一遍,“出去转转。”
他哼了一声,“范灵均明日归家,我今下午去凝叶馆看一眼。”
说完,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跟云奕交代行程。
云奕很是愉悦的笑了下,“代我同范姑娘问好。”
顾长云耳尖微红,半是暗恼半是含羞的弹了下她的脑门。
她走后不久匡求便来了,明明脚步匆匆,进到门前却停住步子整理气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
顾长云看他一本正经心中好笑,狸猫方才在花盆那边玩,咬掉了两朵花,扑着粉蝶小碎步溜达出了院门,碧云跟着去了。
匡求躬身行了一礼,“侯爷好,多谢侯爷挂心,我自来寻猫。”
“方才追着蝶子出去玩了,”顾长云放下茶杯,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惨遭蹂躏的两朵花,“哝,那也是它咬下来的。”
匡求沉默一瞬,觉得八九不离十,这玩性确实像他家里的那只狸奴。
碧云用一根长长的狗尾草将花狸引了过来,不等匡求回头看,小家伙就放开狗尾草跑了过去在他脚边打转,用尾巴勾他的小腿。
匡求眸中一亮,还算镇静,将狸猫捞起来团在怀里,“多谢侯爷,这确是家里的狸奴。”
顾长云觉得这声谢听起来真心实意多了,摆摆手,“是云奕在路边抱回来的。”
匡求认真记下,躬身道,“多谢姑娘,改日必当面道谢。”
怀里狸猫舔了舔他的手背,一脸无辜。
云奕径直去了凌肖在城内的私宅,韦羿的话提醒了她,答应过帮庄律,也算是帮凌肖的人,眼看着人家都亲自动手了,再憋着不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去凌府之前,鬼使神差的,她想着事一回神就走到了这边。
门上的锁落了薄薄一层灰,云奕轻车熟路的翻墙进去,院子里一切的摆设都是那么熟悉,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惹眼的是撑开的窗子下一盆鹤草,长得很好,开了几枝淡红色的花。
花盆里的泥土湿润,叶片上却没有水珠,凌肖昨日回来一定精心照料了一番。
云奕随意拨弄了下长长的叶片,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那只什么天眼三七虫,还好好的在三合楼里好吃好喝养着,三合楼日日有天南海北的新鲜食材进来,蔬菜瓜果的边角料都足够它吃,整只虫圆乎了一圈。
只是它娇贵的很,什么东西都是啃个半截,从来没有吃完的。
除了那日云奕从这盆鹤草上薅回去的那根叶片。
咔擦咔擦吃得挺像,一点草屑都没落下。
她心里对虫子的主人隐隐已有了猜测,但她有些莫名,不知凌肖将这那么珍贵的蛊虫放在她身上的用意是如何,没仇没怨的,凌肖想知道她在哪干什么。
窗棂一尘不染,内屋锁上却有灰尘,想来凌肖昨日谨慎的选择了翻窗进屋。
云奕将那盆鹤草往旁边挪了些,翻身进去。
屋子里有一点灰尘气,不算特别难闻,云奕打了个喷嚏,不以为意的四处翻翻看看。
多年以来暗中查探他人,翻看东西皆是常事,曾经她还从某个官员家里翻出了成套的春宫图,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云奕丝毫不心虚的查看凌肖的书架,发现上面多了几排写奇事志怪的话本子。
想不到凌肖他还挺有闲心,云奕随意扒拉了两下便转移了目光。
之前和月杏儿已然转悠过一遍,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她正欲离开,站在房间正中,忽然自心底生出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这屋中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侧眸望去,床帐规规矩矩的束在两边,薄毯叠放整齐。
随意坐躺别人床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云奕看了一圈没看出所以然,小声道一句抱歉,坐上床边,看了看又解开系床帐的布带。
碧色的穗子一甩,一块简陋的木牌子随着帐子漾开的波浪映入云奕眼帘。
木牌上刻的有字,云奕一愣,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轰的一声炸开许多星星点点的烟花。
现在对着云奕的那一面刻着马蹄糕,字迹很稚嫩,看刻痕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她记忆里,另一面应该也有三个字。
翻过来看,果然。
云奕闭上眼掩去眸中惊涛骇浪,一些刻意藏起的记忆在缓缓苏醒。
碧色的穗子看着比木牌子值钱的多,配起来颇不登对,云奕缓了缓神,想要将系在床头的带子解开。
她刚一拽,安静的房中忽然有什么轻微响了一下。
云奕心头巨震,眨眼间向后仰倒,堪堪躲过一枚破空而来的铁钉。
紧接着又是一声破空声。
片刻后,云奕手中握着那枚牌子,站在房间正中,十分罕见的,对着一地狼藉和塌了半边的床板露出无措茫然的表情。
她站着想了想,手中不自觉的摩挲着木牌。
木牌应该时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翻看,边角被磨得十分光滑,字迹却小心的避开来,现在还很清晰。
一室静默,云奕无言将木牌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床上,随手撩了把垂下来的床帐盖住。
悄然离去。
凌府,凌志晨沉默寡言坐在正位,陶明负手立于一侧,下面跪着凌江和孟极,两人面如土色,人证物证俱全,只能静静等待发落。
凌夫人站在门外默默垂泪,却没敢轻举妄动进去为凌江求饶。
这等丑事瞒不过萧何光,偏偏在这个青黄不接的节骨眼上,凌志晨是真的动了肝火。
大厅中落针可闻。
忽而有人来报,言户部员外郎郭法于家中暴毙。
厅中所有人俱是心神一震。
又是户部,又是暴毙。
沉默许久,凌志晨目露倦色,捏了把眉心,唤了声陶明。
陶明上前两步,拱手道,“都督何事吩咐?”
凌志晨咬了咬牙,似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你亲自去一趟庄子,请凌肖回来。”
他没称凌肖为少爷,用了请字,是狠着心提醒自己今为南衙禁军都督。
手下无人可用,副都督不能空缺,凌江本就不能服人。
南衙不能被北衙压了一头,不能让方跃节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