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你害羞什么?”

荔元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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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奕是被热气蒸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水气弥散,被热水泡得暖洋洋的身子放松的靠在桶沿,颈后贴心的垫着一块叠好的软帕,小心不让硌着脖子。

    热气氤氲,云奕长睫上挂了点点水珠,她稍一眨眼,便有那么一两滴不堪重负地滚下落在水里,溅起来一小朵水花,太热了,好热,云奕整个人还不太清醒,费力的偏了偏脸,带动身子往一旁侧了一下,避开了些蒸腾往上的热气。

    侯爷呢?她慢慢的眨巴眨巴眼,视线内是一架八扇的花卉风景描金绘画屏风,两侧是长及地面的细珠帘,一旁三层的小架子上摆着皂荚和澡豆,还有干净的帕子和手巾,一层放着绢布和棉线剪刀,翘头小衣架上搭着几件明显属于男人的衫子,自己穿着亵衣同几个大大小小的药包泡在一个能容下两人的大浴桶里。

    云奕盯着那层绢布丝线反应了一下,捞过一个药包抱在怀里发着愣。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云奕忍不住耳红,又捞过来一个药包抱着,半张脸埋在水里,透过屏风往外看去。

    顾长云的身影撩开外面的帘子,听见水声顿住动作,云奕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

    顾长云似乎是笑了一声,“醒了?”

    还以为他会直接进来,云奕觉得脸热,扫了眼紧闭的窗户,慢吞吞回道,“刚醒。”

    顾长云刚从她房中拿了干净衣物过来,一抬眼,八扇的屏风都遮不住打里面透出来的暖意,影影绰绰能窥见云奕懒洋洋的靠在桶沿,惬意的往后仰头,侧脸下颚的线条好看,目光顺着那条弧线往下滑,肩颈的轮廓也那么清晰。

    热了,顾长云停住动作,觉得后背起了汗意,后悔方才不先去用碗茶水。

    云奕见他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解下来的话,眼波流转夹了些揶揄,轻声唤,“侯爷……你要在那站到什么时候?”

    顾长云眼皮狠狠一跳,闭了闭眼,有了动作。

    嘴上调戏人是一回事,可看着顾长云慢慢走近,自屏风后转出来时,云奕还是忍不住背脊发麻,轻轻颤了那么一下。

    模糊的轮廓突然有了实状,云奕脖颈处的白皙顺着线条延伸向下隐在半透的亵衣中,被水色这么一浸,像是浸融在月色中的白玉,泡散的发如墨散开,几缕漫不经心的挂在她肩头,像是无声在勾引人往这边看。

    顾长云的目光落得隐晦又大方,没有漏掉她肩头的轻颤,心头微动,将小臂上挂着的衣物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探指撩了撩水面,“水还热,再泡一会儿,”又道,“别抱着,净是药材。”

    能不热吗,云奕舔了舔唇,听话的撒开手,让那两个药包飘远了一些。

    她颊上不正常的酡红褪了,现在是从皮肉深处透出来的盈盈的气色和红晕。

    顾长云克制住想要盯着她颈侧小痣狠看的想法,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放下心来,对上一双盛了秋水似的眸子,一怔后,轻笑,“云奕,你害羞什么?”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双手撑着桶沿,慢慢压下身子,鼻尖蹭过她满是水气的额头,哄小孩一般,又低喃了一遍,“你害羞什么?”

    云奕没让他听到他想要的答案,顿了一下,缓缓抬起身,水珠顺着肩头乱淌,指尖轻轻点上他滚动的喉结,眉眼盛着笑,那么轻轻一揉,“侯爷觉得呢?”

    顾长云呼吸猛地一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云奕一手的水,轻易从他的钳制中逃脱,坏心眼的打了两个水花溅湿他的前襟和下颚,飞快地退到浴桶另一边,眼中的笑是见招拆招后藏不住的欢愉。

    小没良心的,顾长云咬了咬舌尖,以平生最大的冷静压下心头悸动,又见全了她衣衫半透的露出下面的颜色,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咬牙一扬手随便抽了件衣服扔过去,“穿好,说正事。”

    衣服下传来闷笑声,云奕拿下盖在头上的衣服,展开一看宽大的很,是顾长云原留在衣架上的干净内衫,松柏的清香被热气一激,不可抵挡的将云奕笼罩在自己这方寸之间,她抬眼看了顾长云一眼,没说什么老实穿上了。

    一个贴在浴桶边缘裹着一身松香,一个站在另一端静静平复呼吸,目光不经意一碰又默契的错开,两人都没好到哪去。

    顾长云率先开了口,“今晚你原本要去惠举家中?”

    云奕点头,“想去探一探他的死因,今晚去最好,明日人就多了。”想起来阿骨颜的那三枚骨针,“我腰包里有三枚离北的骨针,去对照一番能辨出到底是谁人下的杀手。”

    顾长云面色不虞,“东西都在外间,你哪来的骨针?”

    云奕一哽。

    顾长云又撑上了浴桶边缘,两人距离拉近。

    顾长云皱眉,“你今晚都去哪了?”

    “谢府,谢之明和如苏柴兰牵扯,我去看一眼,正好碰见如苏柴兰派去以毒物要挟他的人,”云奕被他的目光一盯什么都给交代了,“对上是对上了,没过几招,他的手法不准。”

    顾长云简直要被气笑,“把脾胃弄成那样,还发着热,跑去谢府给人家送人头呢?!”

    云奕默不作声地往水里缩了缩。

    顾长云憋着气,看她看了半天,无奈道,“不管怎么,明日我先进宫一趟,探探众人的反应,大理寺……还得我去了再说,沈家的二公子在那,我自有定夺,这个惠举陆沉已经在查了,如苏柴兰……”

    云奕从善如流接话,“如苏柴兰在百戏勾栏。”

    顾长云一顿,接着道,“百戏勾栏不好查,人太多太杂,牵扯了太多外族之人,一往上就扯到了国与国之间,大理寺不会贸然出搜查令。”

    正中如苏柴兰下怀,如苏柴兰就是仗着百戏勾栏所居之人众多,各官员不敢轻举妄动,才钻了这么一个漏子,有心之人稍微动动心思就能生出他在此处的猜测,但却不能付诸现实行动去搜去查,若是走暗的,如苏柴兰身在更暗处,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得知,接着就能有所应对。

    黑夜压着黑暗,一层层染得更深,一时间室内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云奕想起顾长云方才说过的沈家二公子,“沈家二公子沈麟……侯爷要用他?”

    顾长云大约是想到了从前什么事,微微勾唇,“他太聪明,没到最后说不上是谁用了谁。”

    云奕默然,沈家在前朝也是大家,前些年沈老爷子去世,沈老夫人中风身体一下子垮掉,沈麟的叔父沈太渊接管了家事,自此沈家一步步走向没落。

    沈麟的父亲沈鸣,好像同先明平侯是至交好友来着,云奕微微出神,“他答应了?”

    “他不答应就是死路一条,”顾长云看出她心中所想,探了探水,又加了两瓢热水进去,“沈老夫人中风能活得了几日?沈太渊是个色厉内荏的,他在沈府中的势力早已被其妻兰氏架空,八条里街的铺子全握在兰氏手里,沈家如今是兰氏的一言堂,兰氏膝下只一女一子,幼子仅三岁,沈老夫人一死兰氏就会对沈麟下手,沈太渊自顾不暇护不住他也护不住沈家,兰是外姓,沈家落在一个外姓人手里,换做是你你会甘心?”

    当然不甘心,沈麟百龙之智,为护沈家远离朝中风雨甘愿藏拙十余年,他身为朝中官员不好出手处置家中商产,沈家到了这般地步,他自然不会甘心。

    “十一年前,麒麟才子七步成赋,名动京师,”顾长云神色淡淡,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可惜,“区区一个大理寺丞已经委屈他做了五年,为沈家也为他自己,他一定会答应我。”

    从上次在秋南山的猎场就能看出沈麟偶然望向自己的欲言又止,正好这件事将他同大理寺扯到了一起,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逢上这个机会,不用堪称可惜。

    沈麟这步棋子若是用的好,逆风翻盘都有可能,顾长云回想起当年沈麟的神姿,还是会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云奕见他唇边露了笑,知道他心中定然有十分的把握,便没将此事放在自己的要紧之事当中。

    她身上本就没太多力气,浑身被热水泡的发软,顾长云看着她又不经意的流露出一副娇软慵懒的神态,忽然想起来一事,双眸危险地眯起来,喊她,“云奕。”

    云奕眼睛已经闭上了,懒洋洋靠在桶沿,“唔”了一声。

    顾长云语气不善,“今晚那群要杀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云奕嘟囔了一句什么,小脸皱了一皱,像是好心情被打扰了一般。

    顾长云愣了一下,叹口气,认命般走过去,俯下身贴到她脸边,耐心问,“你方才说什么?”

    熟悉的气息让云奕的脸舒展了些,乖顺的又说了一遍。

    “问你老相好去。”

    顾长云莫名其妙的思索了片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楼清清,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鼻尖,半是埋怨半是无奈,“这又是哪门子飞醋。”

    不过漱玉馆他是有些日子未去了,楼清清忍不了那么久,背地里有动作也是正常,他这般想着,一回想起今夜小野鸟被逼到贴着墙面的时候还是觉得烦躁,虽然相信无论如何云奕都能脱身,但过程如何不好说。

    顾长云拎起一个药包看了看颜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挽了挽袖子直接将云奕从水中横抱了起来。

    云奕睁眼,窝在他怀里,被他用薄毯裹了个严实。

    她还记挂着惠举的死,“惠举……”

    猝不及防被顾长云颠了一下,没好气道,“明日侯爷替你去看。”

    云奕被他抱着绕出屏风,后知后觉道,“今晚的正事说完了?”

    “嗯,”顾长云动作轻缓的将她放到被褥上,拿了帕子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省些心罢。”

    云奕软软的应了一声,她方才从侯爷的浴桶里出来,现在又到了侯爷的床上,还未来得及心猿意马乱想,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顾长云的动作一顿,往下瞥了一眼,又往上似笑非笑看了看她。

    云奕目光飘忽,拉了拉他的袖子,“饿了。”

    “早干嘛去了?”顾长云白她一眼,“厨房炉子上温着粥,待会给你拿。”

    待会……云奕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那么晚,她现在霸占了侯爷的床,侯爷今晚歇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