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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羿登时就起了身,压低声音,“换了批人。”
云奕听得出来,当下就收拾药瓶,两人对视一眼,飞快隐匿好自己。
忽而听见几声犬吠,火光若隐若现,云奕眸子一眯,南衙禁军怎么会在这,那个牵着她那匹栗色马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好像是凌副都督身边的汪习。
眼皮一跳,果不其然,那面色清冷腰身挺直大步从路后拐出来的不是凌肖是谁。
凌肖自打天色擦黑来心中就惴惴不安,空了一大片,随着天色愈深这种感觉更是浓烈,下意识觉得与云奕有关,偏偏这时凌志晨让人给他传话让他出来做找人的差事。
传话的人已经回去报信了,说是这边林子里,有一素衣女子骑一匹栗色马,让副都督将人带回去。
如今马是找到了,人没和马一起。
越想越不对劲,往前走猎犬反应的愈发激烈,隐隐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他几步追上汪习等人,“还没找着人吗?”
汪习老实摇头,“大半夜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忍不住问,“是不是传话那人眼神不好看错了?谁家的姑娘大半夜一个人骑马在这种林子里走,怪瘆人的。”
广超翻白眼,“你这牵的是什么?”
汪习反应慢半拍,“什么马?”扭头看,那栗色马正巧也在看他。
广超忍不住调侃,“人家马都觉得你傻。”
“好了,”凌肖一皱眉这俩人马上住了嘴,“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血气。”
暗处,云奕盯着那边的动静,思索片刻,解开刚绑好的布条随便擦去药末。
韦羿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挤眉弄眼的示意云奕别轻举妄动赶紧跟自己一起离开。
云奕没理他,布条团成一团丢给他,无声无息的移到了不远处树下。
韦羿深吸几口气才冷静下来,抉择几番,还是带着沾满血迹药末的布团离去。
云奕面不改色的把一手的血往自己脸上蹭蹭,再把头发弄乱,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火光渐进,更多人闻见血腥味,放开猎犬跟着它们搜寻,没一会儿云奕就听着猎犬的喘息到了身边,热气喷在自己脸上,有一条猎犬用头拱了拱她的腿,见她没有反应,扭头叫了几声。
所有的猎犬和南衙禁军闻声赶来。
看清树后的人是谁,广超和汪习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凌肖。
众人给凌肖让开一条路,凌肖双目死死锁着眼前的人,呼吸一滞,步子越走越快,又突然在三步外猛地放慢速度,小心翼翼俯下身,双指探到云奕侧颈处,察觉到脉搏跳动才恢复呼吸,起身看往四周。
庄律仍然镇静,“周围有打斗的痕迹,用刀,不只一人,应该已经走了。”
半晌毫无人声,只能听到火把噼啪的燃烧声还有风声,云奕耐心的闭着眼,等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一个人影在面前蹲下了,紧接着,一只有力结实的手臂绕到她腰后,试探着找了个位置,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稳稳抱起。
云奕身子一瞬时腾空,靠上了一温暖结实胸膛,禁军的腰配硌了下侧腰,云奕听见周围几个刻意压低的吸气声,意识到是谁将她抱了起来。
凌肖小心调整姿势将她往上捧了捧,目光扫过众人。
硌在侧腰上的硬物没了,凌肖冷冽的气息侵略性的将人包围,云奕心中闪过一阵莫名的感觉,被凌肖抱着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了。
众人疑惑望他。
凌肖语气毫无波澜,目光重如千钧压在每个人头上,一字一顿道,“今夜所寻之人遭劫匪掳走,马儿受惊,吾等一无所获。”
又是一阵吸气声。
汪习惊掉下巴,牵着马不知所措,广超把佩刀从右手换到左手,不自然的拽了拽领子。
庄律先是同他一起将每个人的脸一一看过去,这都是一开始就跟着凌肖的弟兄,说对凌肖死心塌地太过,靠得住。
跟着凌肖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都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个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走。”简单一个字掷地有声,凌肖率先迈开步子往回,每一步都踏着风声。
他抱着人在前面走,汪习和广超等人在后面跟,盯着凌肖后背的目光灼灼,要把人衣服都盯出来一个窟窿。
庄律将周围又转了一圈追上众人,从后面上前,拍了拍目光最直白的几人让他们收敛点,快步走到凌肖身侧,压低声音,“把人带哪去?”
凌肖只是皱着眉一味的走。
庄律接着说,“禁军府衙回不得,得另找个地儿,报信的人已经回去了,凌都督那还得找个说法。”
凌肖一点头,“我知道。”
庄律的目光落到他怀中人身上,凌肖察觉他的目光,稍微侧了下身将人往怀里藏了藏,皱眉看他。
庄律一愣,“云姑娘的手……”
凌肖方才就看见了伤口,虎口的伤处被血盖着,但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早猜到云奕会武,但看她伤成这样,对她的水平也有了一个自以为差不多的猜测,心中百般疼惜面上不显,只浅浅一点头,“等下我给她包扎。”
他关心的是包不包扎的问题吗,庄律哭笑不得,往后瞥了一眼,凑近从怀中掏出一裹成长条的帕子,展开给他看里面一截刀刃,“这是在一棵树上拔下来的,看这断面,是被人一刀斩断的。”
云奕在心中默默点头,对没错就是我一刀斩断的小伙眼神挺好。
凌肖想起云奕裂开的虎口和被磨破的掌心,顿了下,“还有其他人?”
庄律认真思索片刻,“不是没可能……凭云姑娘的臂力,怕是很难做到。”
云奕险些没憋住笑,漫不经心的想这凌肖会带她去哪,苗刀一族那边晏子初会料理,只是南衙禁军这边,凌志晨也只是枚棋子,再往上是萧丞,准没好事。
好你个萧何光,这下可真是把她得罪了。
到了城边,凌肖让众人先回禁军府衙,庄律要替他找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被凌肖好言拒绝了,同众人道别后抱着云奕拐入了一条巷子。
汪习欲说还休的上前几步,被广超拽住了胳膊,委屈回头,“头儿这是要去哪?连咱们都不说一声……”
广超安慰他,“小事,头儿也是怕日后牵连到我们。”
见庄律也点头,汪习才稍稍作罢,开始替凌肖担心,“头儿那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这好不容易找到云姑娘,偏偏又是凌都督要找的人……”
“嘘,”庄律连忙打断他的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别多话。”
汪习警惕的望望四周,三人没多说什么,也就回了。
小巷中,云奕靠着凌肖的肩膀,头顶是均匀平稳的呼吸声,琢磨着装晕得装到什么时候。
凌肖忽而就开了口,“疼吗?”
云奕一动不动,听见凌肖似乎是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云奕心道那你问个鬼。
凌肖低头看她苍白的脸,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顶,哄道,“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云奕只觉得风轻抚了下她的头发,没在意,十分冷酷无情的盘算如何脱身。
本来以为南衙禁军会带她回去,想着看接下来如何才留了下来,谁曾想凌肖将她半路拐走了,不免的感慨两句,看来这凌副都督并无外人所传那样全然听命于其义父,一丝不苟毫不越雷池一步。
还在想凌肖将她带回去会牵扯出什么,凌肖七拐八拐,冷不丁说了一声,“对不住,忍一下罢。”
云奕一愣,还未反应忍什么,便觉得骤然腾空,再落地时骤然颠了一下,饶是凌肖动作再轻,也少不了一声伤口一挣的闷哼。
凌肖落地后不敢有动作,认真的观察云奕反应,见她只是闷哼一声又陷入昏迷,松了口气,快步推开内屋门将人放到床榻上。
云奕云里雾里的就被放在了软被上,颈后被搁了软枕,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那一颠是凌肖抱着她没手开锁,只好翻墙而入,这什么地儿,凌肖私闯民宅?
她悄咪咪把眼睁开一条缝,刚看清床帐听见凌肖复又回来的动静,忙又把眼闭上。
花素绫的帐子,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云奕心中缓缓提起来,凌肖这是把她带哪去了,别是另一个虎穴。
凌肖拿了包扎用的东西过来,谨小慎微的用小刀挑开她肩膀伤处的衣料,目不斜视的处理伤口,也不知是怕紧张还是什么,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这处宅子是我自己置办的,其他人谁都不知道,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罢……东西准备的都是好的,若是你住不惯再换……厨房里有米面,若是你醒了给你熬粥罢,多担待些,日后我再添置东西……”
云奕听得心惊,什么玩意,在这养伤?怎么哪儿听着别别扭扭的,感觉她要在这待很长时间的样子。
凌肖小心托着她的手腕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流露出几分偏执和痴态,目光贪婪的在她身上刮过,从头到脚。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缓住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凌霄噙着笑,心情愉悦的将云奕的手放好,指尖轻轻上移到云奕侧颊,将她耳边乱发理好,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收拾好东西退出去。
凌肖包扎的很好,裹着伤口又不至于影响日常活动,云奕闭眼躺在床上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莫名的焦躁感一茬接着一茬,打在她的心墙上。
不对劲,凌肖不对劲。
此时此刻,明平府中。
顾长云胸中的烦躁到达了顶点,在房中坐不住,鬼使神差的,大晚上跑到屋顶上去吹风。
夜风的凉并没有带走胸中躁意,顾长云心里憋着一口气迟迟吐不出来,本能的想到云奕。
小野鸟那么久没出来在眼皮子底下蹦跶,是远走高飞乖乖听话离了京都,还是……
顾长云不忍深想,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手中紧紧攥了一朵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