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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归玩笑,白清实敛了些笑意,说,“要不跟王管家说一句,给她换个地方?”
汤盅的热气还在氤氲,顾长云指尖在盅沿上压了压,沉默片刻,“不用,放在别处恐她又要生事,就先在我眼皮子底下搁着罢。”
次日清晨,云奕醒来洗漱完,一推开门就看见门外杵着的云七。
惊奇,“我说云七,我不就是之前欺负了你几回,至于像防贼这样防我吗?”
因为晏家的事云奕与云卫的几个师父有交集,和她相熟的官鹤生官老专教刀法,将云奕喊过去做考核,云奕的一身刀工最为出类拔萃,短刀长刀皆不在话下,官老一句“打得过她才算你们出师”硬生生让云卫又回炉重造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来云奕一直都在,官鹤生与其他长者一商量干脆请了云奕来当外练,云奕一直不知道天天被她修理的就是云卫,只当帮老朋友一个忙,喊的只是代号,昨天在侯府遇见几个相熟的面容才知道这是可巧赶上缘分了,一想到这儿云奕就得感慨一声有缘千里一线牵。
云七皮笑肉不笑,“云姑娘之前便说了,江湖事江湖了,如今诸位都在侯府,云姑娘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着呢?”
“好一句江湖事江湖了,”云奕对此心照不宣止住口,“侯府的小侍儿海棠,请问我的早膳在哪儿呢?”
云七退开一步,神情动作瞬时与连翘翠云无异,“云姑娘这边请。”
云奕没想到和顾长云一张桌子上吃饭,顾长云早上起来话少,白清实食不言,阿驿还没睡醒,一张桌子上三个人都默不作声。
饭后,清茶刚端上来,陆沉来找顾长云来交代周孝锡一事,见云奕也在,犹豫着没有开口。
云奕知趣起身,说,“侯爷,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您若是用我让人去喊就是了。”
“坐下,本侯在这你还想去哪?”顾长云懒懒瞥她一眼,朝陆沉抬抬下巴,“你说。”
“周孝锡是想对侯爷下手,他官职小,在朝中也不起眼,私下在府中养着几个能人异士,有一人名为江渭孙,善毒,一人名为陈门,善轻功。”
周孝锡就算当日在朝堂之上目有心虚之样的绿衣官员,话说到这就行了,在座都是明白人。
云奕真心觉得惊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巧有自己送上门背黑锅的。
顾长云冷笑,“我明平侯府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善轻功。”
陆沉知意,“属下这就去将此二人带来。”
“不用你,”顾长云目光转向云奕,“你去。”
“我去?”云奕指了指自己,稀奇,“侯爷那么快就要用牌子了?”
“你想的倒美,”顾长云淡淡一笑,“本侯不养闲人,你在侯府混吃混喝,本侯怎么就用不动你了?”
才吃了两顿饭而已,云奕顿了一下,感慨,“侯爷还真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三合楼,月杏儿无聊的趴在柜台拨算盘,柳正在她身边对账本,一人进来,月杏儿嗖的一下钻到了柜台下。
柳正还没反应过来,来人扭头看过来,继而一枚银锭放在桌上,“店家,向您打听一个人。”
是南衙禁军副都督,凌肖。
三合楼乃京都第一大楼,消息灵通,来往不少江湖人士,暗处确实有买卖消息的生意。
但江湖中人几乎是本能的抗拒与这些当官的有所牵扯。
柳正反应快,双手将银锭往外推了推,笑道,“大人客气,草民一定知无不尽,只是我们楼里有规矩,不能随便收客人的东西,这银锭还请收好,”试探问,“不知大人想打听谁?”
凌肖没有收回银锭,“我想打听一名为云奕的女子。”
柜台下,月杏儿狠狠拧了一把柳正大腿,柳正险些喊出口。
柳正咬牙忍住,“草民略有耳闻,不知大人想要打听什么?”
凌肖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柜台上,“去向,我想打听此女子的去向。”
柳正瞥一眼他的精铁护腕,轻描淡写几句,“此女子可是江湖中人,大人,京都繁盛,往来之人众多,江湖人凡事讲求一个缘字,这女子的去向属实是不知。”
凌肖垂下眼,失望却不失礼的笑笑,“多有打扰。”
柳正轻轻颔首,“大人,您的银锭请拿好。”
凌肖拿了银锭转身离去。
见他出了门,柳正才绷不住呲牙咧嘴的揉了揉大腿,“你干啥啊月杏儿,就算人家是打听小姐的用得着掐我吗?”
月杏儿翻个白眼,钻出来没好气的说,“我见过他送主子回去,他应该是去百条巷找了没见人,才来问的。”
柳正也顾不上揉大腿了,见鬼一样瞪大眼看着月杏儿。
月杏儿烦着呢没理他,扔下算盘“噔噔噔”跑到后厨剁肉解气,挽着袖子一边剁一边嘟囔,“这都几日了主子还没有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是还在明平侯府里,每次就知道让我等让我等,干什么事都没个准话,一点也不靠谱不靠谱……”
眼看一条鱼被她剁成了肉泥,厨房里的人没一个敢拦住她,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柳才平闻声赶来,离老远瞅见这架势扭头就走。
一通发泄后,月杏儿丢下菜刀长长呼了口气,提着裙摆继续回前面柜台趴着摆弄算盘。
一个厨娘看着一片狼藉的案板,叹口气,“今儿咱们的红烧鱼没了。”
另一个厨娘探头来看了看,“我看这应该还能包馄饨。”
“这肉太细,还是团丸子下古董羹罢……”
因云卫回来,陆沉清闲了许多,一整日都陪在白清实的书房中。
晚上顾长云和白清实在书房下棋,陆沉不放心,“侯爷,云姑娘出府了。”
顾长云吃了白清实一个白子,“她就惯是晚上出行。”
白清实不慌不忙的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呈包围之势,“周孝锡是官混子,油头油脑一肚子心眼儿,不好查出证据。”
顾长云黑子落下,将白子的包围撕出一个口子,“所以才没让陆沉去。”
“就等她的消息罢。”
周府,周孝锡自梦中被人泼醒,睁眼看夫人温氏坐在床边手中一个空茶杯,一抹脸上的水刚要发作,目光往下看见抵在温氏脖子上的一把短刀忽而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失了声。
云奕自温氏身后露出脸,一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周大人,您可小点声,吵着老太太歇息就不好了。”
周孝锡是个浑人,但他孝顺,一怔,猛地坐起身,“你这歹人,将我母亲怎样了?!”
云奕一笑,反手刀柄在温氏后颈上一敲,昏倒的温氏被她轻放在床头。
她看着强装镇定的周孝锡,道,“周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周孝锡带云奕去了书房,两张玫瑰凳,云奕毫不客气的坐下。
周孝锡站在门口,后背上全是冷汗,方才一路走来府中一点小侍儿的动静都没有,想必全府上下都被这贼人做了手脚。
云奕大方的指了指一桌之隔的椅子,“周大人在自己府中还拘谨什么,坐啊。”
周孝锡颤巍巍的坐了,见桌上有茶,便抬手倒了一杯灌下,勉强压了压惊。
云奕开门见山,“我家主子问周大人前些天可是听人之命对明平侯下手了?”
周孝锡心中一个咯噔,他看这来人虽是女子却一身江湖气,料想她是拿人钱财办事,思量下斟酌开口,“若是明平侯对下官有什么疑心,可随意来寒舍问话,倒也不必大晚上喊人来……”
云奕笑着看他,浑身气质如冰,“我可没说我的主子是明平侯。”
周孝锡浑身一颤,不是明平侯的人?
“京都盯着明平侯的人甚多,周大人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为好,保不齐哪天得罪了人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云奕伸出手,将他手边的茶杯拨到地上,“啪”一声砸的粉碎。
“我是经年替人办事的人,自然能看出你也是,我问你,你的主子是谁?”
周孝锡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他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前是在刑部当差,大狱中常年血腥不断,他见过太多穷凶极恶之人,这女子身上的戾气,同大狱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见他久未开口,云奕懒洋洋的撑着头,“周大人命好,母亲过了古稀大寿,夫人温婉德淑打理府内,大公子刚入朝为官,二小姐才与户部侍郎的公子订了婚,当真是家和万事兴。”
她每说一个字,周孝锡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到最后简直是如坠冰窟身后冷汗出了几层,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费力咬牙道,“我是朝廷命官,你胆敢杀我满门!”
云奕眉眼弯弯,“大人说笑了,我是拿钱办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满门,只是想代我的贵人同你的主子说道说道,和你哪来的深仇大恨。”
周孝锡冷哼一声,重重坐下闭上眼不去看她。
“大人府上今夜不会出人命,”云奕啧了一声,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不过周大人若是让我难做,我也没有办法,周大人有俸禄我可没有,我得好好养活自己,”静了片刻后,“我瞧着贵公子生的很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周孝锡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云奕挑眉一笑,“倒不如让他跟了我,日后也替他少了许多麻烦。”
周孝锡目露崩溃,“你个歹人…你就不怕吾儿替我报仇?!”
“您这话可是提醒我了,我们江湖中人别的不说,稀奇的药倒是不少,我这儿有一味忘忧散,服下后心智全失如三岁顽童,我将贵公子养在身边,日后若是占了周大人的便宜,还多有得罪。”
“周大人身死贼手,周家长子无故失踪,周家家道中落,只留一众女眷,”云奕轻笑,指节轻轻叩在桌上,“想必有不少恶犬留意着周大人的动静呢,不知大人的主子能念旧情护得了夫人小姐多久。”
周孝锡绝望的合上眼,“你一介女子好生歹毒……”
云奕不以为意的笑笑,道,“京都险恶,阴损的招儿多着呢。”她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周大人就别嘴硬了,你与明平侯无冤无仇,人间一届侯爷,你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想不开给人家下毒,唔让我猜猜你的主子承诺给你什么好处……大公子的官职?还是二小姐的婚事?莫非是老夫人?”
周孝锡冷汗涔涔,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两个月前周大人升职,”见周孝锡额边冷汗越来越多,云奕放轻声音,“周大人,还当真是用功。”她猛地拔出腰间短刀钉入桌上,刀刃将桌子整个贯穿,云奕手腕微动把着刀柄将桌子劈开,周孝锡扶着的半边桌子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周孝锡费力的吞咽口水,崩溃抱头,“我承认我是听人之命,但我,我真的,真的不能说,说了,我的命就不保了。”
云奕静静听他哭喘了一炷香的时间,站起身从门外拎进来一个昏迷的男子。
周孝锡袖子抹了把脸,认出这是他的门客万宾。
他惊恐的瞪大眼,看着云奕将万宾揪着领子拖到他面前,对他笑着说,“周大人您可睁大眼瞧好了。”
说完,一刀柄抽在万宾嘴上,顿时鲜血横流。
万宾犹如死人一般,满口满脸血沫,云奕手上一松,万宾倒在地上。
云奕一脚踩在万宾右手上,狠狠碾转,骨节咔咔作响,“周大人,这是您最聪明的门客,下毒的点子是他想的,下毒的药方也是他写的,您看,他跟着您,可真有一个好下场。”
万宾在昏迷中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就在周孝锡眼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渐渐没了声息。
云奕俯下身,笑问,“周大人,您现在,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周孝锡面皮抽搐,宛若看见了阎王一样惊恐的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